参考征引书目3(1 / 1)

[333]孟远:《陈洪绶传》。

[334]《宝纶堂集》卷九有七绝一首纪其事:“风摧木叶叫鸺鹠,万历年间老楚囚。国破犹存妻子念,晓风残月送强舟。”题云:“愧送豹尾、狮子、羔羊、虎贲避乱。”

[335]来裕恂《萧山县志稿》云:“清师下浙江,固山额真某,得洪绶,大喜。令画,不画;刃逼之,又不画;以酒与妇人诱之,画。久之,请汇所画署名,日狂饮不休,夜抱画寝,旦伺之,遁矣。”

[336]《宝纶堂集》卷二“太子湾识”云:“自丙戌夏五月晦始,每经前朝读书处,则不忠不孝之心发,而面赤耳热……”

[337]历史学家邵廷采这样描写当时的陈洪绶:“饮酒放豪,醉辄骂当事人。第闻刘蕺山(刘宗周)先生语音,则缩颈咋舌却步……先生既没,朝夕仰礼遗像……自题生像云:‘浪得虚名,山鬼窃笑,国亡不死,不忠不孝。’”

[338]张岱《石匮书·石匮书后集》:“笔下奇崛遒劲,直追古人。木石丘壑则李成范宽,花卉翎毛则黄荃崔顺,仙佛鬼怪则石恪龙眠。画虽近人,已享重价,然其为人佻傝,不事生产,死无以殓。”

[339]陈洪绶为张岱杂剧《乔坐衙》(今已佚)的题词,见《宝纶堂集》卷三。

[340]据《诸暨宣统县志》卷四十九“经籍志”载,陈洪绶手定稿本共六十一页,分上下两卷,“字逸媚似晚唐”。后来此稿在清末为陈洪绶七世孙重金购还,分装为四册,即今《宝纶堂集》底本。

[341]祁奕远,名鸿孙,祁彪佳长侄,善诗。

[342]张岱给陈洪绶的一封信谈到此事:“晓起,简笥中有章侯未完之画百有十帧,一日完一帧,亦得百有十日,况其中笔墨精工,有数十日不能完一帧者……徒有浩叹而已。文与可画竹,见人多持缣素而请者,与可厌之,投诸地而骂曰……兄所遗,涂抹迨遍,一幅鹅溪,不堪为妇作禈,弟之双荷叶(侍妾名)又不善收藏,以此无用之物,虽待添丁长付之,无益也。兄将何法用以处我?”见张岱《与陈章侯》。

[343]周亮工在崇祯十七年(1644)由山东潍县迁浙江道监察御史,大顺军入京时投缳自杀,为家人所救。1645年,豫亲王多铎兵下江南,周亮工诣军门降,以御史职为清军招抚两淮,后任两淮盐运使、淮扬海防兵备道参政等职,1647年擢为福建按察使,兼摄兵备、督学、海防三职。

[344]陈洪绶《鸡鸣》:“有时得佳梦,复见昔太平。项切云之冠,为修禊之行。携桃叶之女,弹凤凰之声。胜事仍绮丽,良友仍精英。山川仍开涤,花草仍鲜明。恨不随梦尽,嘐嘐群鸡鸣。”

[345]这些画作分别为《折梅仕女图》《扑蝶仕女图》《调梅图》《斗草图》,均作于1650年前后。《折梅仕女图》后款云:“庚寅秋,老莲洪绶画于眉舞轩。”《斗草图》后款云:“庚寅秋,老莲洪绶画于护兰书堂。”

[346]周亮工在《赖古堂书画跋》中的《题陈章侯画寄林铁崖》一文中记述了索画遭拒一事:“章侯与予交二十年,十五年前只在都门为予作《归去图》一幅。再索之,舌敝颕秃,弗应也。庚寅(1650年)北上,与君晤于湖上,其坚不落笔如昔。”

[347]《陶渊明故事图》卷亦称《归去来图卷》,现藏美国夏威夷火奴鲁鲁美术馆。全卷分“采菊”“寄力”“种林”“归去”“无酒”“解印”“贳酒”“赞扇”“却馈”“行乞”和“灌酒”等十一段。卷末跋云:“庚寅夏仲,周栎老见索,夏季林仲青所,萧数青理笔墨于定香桥下,冬仲却寄栎老,当示我许友老。老迟洪绶,名儒设色。”名儒即陈洪绶的第四子陈字,初名儒桢,小名鹿头,字无名,又字名儒,号小莲。善书画,颇有父风,常为其父的作品上色。许友老,即许宰,福建侯官人,善诗画。

[348]17世纪50年代后期,周亮工仕途不断遇挫,先后两次遭弹劾罢官,几遭杀身之祸。1659年在刑部候审之时,周氏在《因树屋书影》中说“近吾友陈章侯偶仿渊明图为予写照”,当是指这卷《陶渊明故事图》。周亮工入狱前,他的好多藏画或遭豪夺,或“尽售去以继饭粥”,这卷他最珍爱的《陶渊明故事图》转赠给好友林铁崖。

[349]此画上有陈洪绶的题跋:“去年湖上偶写山水长卷二。曾以其一寄栎园周公。此萧数青来遇余共饮于溪堂,得睹此卷,复求以遗周公,胡不使两卷并俪。时老莲被酒颓然,水子裁笺执管就予,率书近诗数首乐为栎老。”转引自《吴湖帆文稿》。

[350]陈洪绶《自题抚周长史画》:“夫画,气韵兼力,飒飒容容,周秦之文也。”

[351]陈洪绶:《画论》,吴敢辑校《陈洪绶集》第22—23页,浙江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

[352]阮元《两浙輶轩录》云:“老莲初无诗集,生平作画,懒于题咏,偶有所题,也未尝存稿,其老友姜绮季与共晨夕,见有题,辄为抄录。久而得诗一卷,镌于板。老莲见之大喜,因自为序。名曰《陈老莲集》。老莲卒,毛西河复为之跋。”

[353]关于陈洪绶1651年的这次赠画,陈洪绶有《喜周元亮至湖上》二首记之:“独脱烽烟地,同寻菡萏居。半年两握手,十载几封书。人壮吾新老,兵销会不疏。此来难久住,一笑一欷歔。”周氏《读画录》亦对之有着详尽的记录:“君欣然曰:‘此予为子作画时矣。’急命绢素,或拈黄叶菜,佐绍兴深黑酿,或命萧数青倚槛歌,然不数声辄令止。或以一手爬头垢,或以双指搔脚爪,或瞪目不语,或手持不聿、口戏顽童,率无半刻定静。自定香桥移余寓,自余寓移江干,移道观,移舫,移昭庆。迨祖余津亭,独携笔墨,凡十又一日,计为予作大小横直幅四十有二。其急急为予落笔之意客疑之,予亦疑之。岂意予入闽后,君遂作古人哉!”

[354]周亮工《读画录》:“章侯画得之于性,非积习所能致。昔人云:前身应画师。若章侯者,前身盖大觉金仙,曾何画师足云乎!人但知其工人物,不知其山水之精妙,人但讶其怪诞,不知其笔笔皆有来历。”

[355]画上陈洪绶的自题:“廿口一家,不能力作。乞食累人,身为沟壑。刻此聊生,免人络索。唐老借居,有田东郭。税而学耕,必有少获。集我酒徒,吝付康爵。嗟嗟遗民,不知愧怍!辛卯暮秋,铭之佛阁。”见郑振铎《中国版面史图录》第十三册影印陈老莲“博古叶子”。

[356]《花卉山鸟图卷》上有陈洪绶题跋,说明此间经过:“辛卯(1651)暮秋,老莲得以一金得文衡山先生画一幅,以示茂齐。茂齐爱之,便赠之。数日后,丁秋平之子病笃,老莲借茂齐一金赠以赀汤药。孟冬,老莲以《博古叶子》饷茂齐,时邸中缺米,实无一文钱,便向茂齐乞米,茂齐遗我一金。恐堕市道,作此酬之,以矫夫世之取人之物一如寄焉者。”

[357]丁耀亢(1599—1669),山东诸城人。

[358]对他初露头角时期的这段生活,汪然明在《西湖纪游》中曾如是回忆:“冯开之司成葺快雪堂居之,有时泛轻舫,挟歌伎,焚香沦茗,徜徉两湖之间……绝代风流共数晨夕,余与冯子云将居多。”

[359]首倡画坛“南北宗”之说的董其昌认为林天素的画“秀绝”,可比“北宗卧轮偈”,杨云友的画“澹宕”,特具“骨韵”,可比“南宗慧能偈”。见董其昌《〈听雪轩集〉题词》。卧轮偈:“卧轮有伎俩,能断百思想;对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长。”慧能偈:“慧能没伎俩,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菩提作么长。”

[360]姜绍书的《无声诗史》载:“林雪,字天素,西湖名妓。”甘国宝的《福建画人传》载:“天素寓杭州西湖,与杨云友友善。云友死,天素乃归。谢彬尝摹云友及天素小像。”

[361]《绮咏小序》:“绮咏者何,友人汪然明从红妆紫陌间作也。陆士衡有云,诗缘情而绮靡。绮自情生者也。万物之色,艳冶心目,无之非绮。惟名花名姝二者,来香国,呈媚姿,令人飘飘摇摇而不自禁,则情之为萦。然明有情人也,今展其诗,大都吴姬越娃、长干桃叶之美人及梅林菊圃、茶畹柳堤,与高贤韵士相遭,而觞咏之趣超而语隽,所云情生者也。”见《丛睦汪氏遗书》卷一,光绪十二年(1886)刻本。

[362]汪然明与柳如是的西湖通信集三十一札,有两通书札涉及杨云友,第三通:“泣蕙草之飘零,怜佳人之迟暮,自非绵丽之笔,恐不能与于此。然以云友之才,先生之侠,使我辈即极无文,亦不可不作。容俟一荒山烟雨之中,直当以痛哭成之耳。”第六通:“弟欲览草堂诗,乞一简付。诸女史画方起,便如彩云出衣。至云友一图,便如濛濛渌水,伤心无际。容假一二日,悉其灵妙,然后奉归也。”从柳如是的信件可知,当时汪然明请柳为杨慧林作题跋哀悼一类文辞,柳向然明索其前后为云友所作诸诗,以为资料。

[363]黄媛介在为李渔《意中缘》所作的序言中说:“三十年前,有林天素、杨云友其人者,亦担签女士也。先后寓湖上,藉丹青博钱刀,好事者时踵其门。即董宰宗伯、陈仲醇徵君亦回车过之,赞服不去口,求为捉刀人而不得。”关于黄媛介作为职业艺术家在西子湖畔的生活,诗人陈维崧曾如是描绘:“皆令诗名噪甚,恒以轻航载笔格诣吴越间,余尝见其僦居西泠段桥头,凭一小阁,卖诗画自活。稍给,便不肯作。”

[364]《十三夜》这篇小说以民国时张朝墉撰写的杨云友墓志铭作结,郁达夫抄录的碑文如下:“明天启间,女士杨慧林云友,以诗书画三绝,名噪于西泠。父亡,孝事其母,性端谨,交际皆孀母出应,不轻见人,士林敬之。同郡汪然明先生,起坛坫于浙西,刳木为舟,陈眉公题曰‘不系园’,一时胜流韵士,高僧名妓,觞咏无虚日,女士时一与焉,尤多风雅韵事。当是时,名流如董思白、高贞甫、胡仲修、黄汝亨、徐震岳诸贤,时一诣杭,诣杭必以云友执牛耳。云友至,检裙抑袂,不轻与人言笑,而入亦不以相嬲,悲其遇也。每当酒后茶余,兴趣洒然,遽拈毫伸绢素,作平远山水,寥寥数笔,雅近云林,书法二王,拟思翁,能乱其真,拾者尊如拱璧,或鼓琴,声韵高绝,常不终曲而罢,窥其旨,亦若幽忧丛虑,似有茫茫身世,俯仰于无穷者,殆古之伤心人也。逝后汪然明辈为营葬于葛岭下智果寺之旁,覆亭其上,榜曰‘云龛’。明亡,久付荒烟蔓草中。清道光朝,陈文述云伯修其墓,著其事于西泠闺咏。至笠翁传奇,诬不足信。光绪中叶,钱塘陆韬君略慕其才,围石竖碑。又余十稔,为中华民国七年(1918),夏四月,陆子与吴兴顾子同恩联承来游湖上,重展其墓。顾子之母周夫人慨然重建云龛之亭,因共丐其友夔门张朝墉北墙,铭诸不朽。铭曰:兰鹿之生,不择其地,气类相激,形神斯契。云友盈盈,溷彼香尘,昙华一现,玉折芝焚。四百余年,建亭如旧,百本梅花,萦拂左右。近依葛岭,远对孤山,湖桥春社,敬迓骖鸾。蜀东张朝墉撰并书。”

[365]陶楚生于在万历四十一年(1613)四月廿七日病逝,年仅二十一岁。以上事迹出自茅元仪写下的痛悼之作《亡姬陶楚生传》。陶楚生故去后,又有了化为“西玄洞主”的传说,“四方之士大夫异其事,相以纪述歌咏之,至倾天下”,茅元仪搜集士大夫悼亡诗文,名为《西玄洞志》。

[366]王士性《广志绎》:“广陵蓄姬妾家,俗称‘养瘦马’,……天下不少美妇人,而必于广陵者,其保姆教训,严闺门,习礼法,上者善琴棋歌咏,最上者书画,次者亦刺绣女工。至于趋侍嫡长,退让侪辈,极其进退浅深,不失常度,不致憨戆起争,费男子心神,故纳侍者类于广陵觅之。”

[367]此说见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闺集》:“微,字修微,广陵人,七岁失父,流落北里。”

[368]王微才情殊众,作为史所共称的“秦淮八艳”之一,与后起的柳如是等齐名。钱谦益说:“今天下诗文衰熸,奎璧间光气黮然。草衣道人与吾家河东君,清文丽句,秀出西泠六桥之间。”黄宗羲亦说:“当是时,虞山有柳如是,云间有王修微,皆以唱随风雅闻于天下。”

[369]钱谦益在《历朝诗集小传》中记录了王微的这一旅行线路:“布袍竹杖,游历江楚,登大别山,眺黄鹤楼、鹦鹉洲诸胜,谒玄岳(武当山),登天柱峰,溯大江,上匡庐,访白香山草堂,参憨山大师于五乳。”

[370]王微《名山记选·小引》:“尝浮江入楚礼佛,参山九华之间,登黄鹤晴川,江山胜概,至今在目。已入匡庐观瀑布,雪花万丈,潆绕襟带,思结室其下。病归湖上,西泠片水,复自依依。草野之性,长同鸿雁,诚不意有今日也。”

[371]在《樾馆诗》自序中,王微表达了她那个时代女性的困境和诗歌对于她生命的意义:“生非丈夫,不能扫除天下,犹事一室。参诵之余,一言一咏,或散怀花雨,或笺志水山。喟然而兴,寄意而止,妄谓世间春之在草,秋之在叶,点缀生成,无非诗也。诗如是,可言乎?不可言乎?”

[372]王微离开茅元仪的具体原因,不得而知。朱彝尊在《静志居诗话》里说,茅与杨宛情投意合,“止生得宛叔,深赏其诗,序必称内子”。同时代福建作家姚旅《露书》披露:“后以止生视姬人杨宛厚于己,遂逸去,逸时匿其亲金七家三日。”故推测是三人同居时的情感问题促使了王微的出走。另,王微有《近秋怀宛叔》一诗赠杨宛:“江流咽处似伤心,霜露未深芦花深。不是青衫工写怨,时见只有白头吟。”从“青衫写怨”与“白头吟”等典故可知王微的出走与“视姬人杨宛厚于己”一事有关,王微把它用在给杨宛的赠诗中,可以推测杨宛对茅有“白头吟”之期,而王微亦感慨自身境遇,所以做出了离开茅元仪的决定。

[373]钱谦益对竟陵派晦涩的诗学主张一向嗤之以鼻,钱与竟陵派的领袖钟惺是同年进士,因钟惺的引荐又与谭元春有了交往,但他一直不喜欢谭元春的诗,曾对之严厉批评,说他“无字不哑,无句不谜,无一篇章不破碎断落”,“友夏诗,贫也,非寒也;薄也,非瘦也;僻也,气非幽也”。

[374]见王微《送友夏,友夏赠诗有“天涯沦落同”之句》。王微说的这首诗,是谭元春赠给她的六首诗中的一首:“不用青衫湿,天涯沦落同。前夜三弦客,一声霜露空。”见谭元春《在钱塘、吴兴间皆逢王修微女冠,每用诗词见赠,临别答以六章》。

[375]王微《次友夏韵》:“临水闻君别,月寒如此心。泪尽碧溪涨,那知浅与深。”

[376]病中王微作有七绝《庚申秋夜,予卧病孤山,闲读虎关女郎秋梦诗,怅然神往,不能假寐。漫赋一绝并纪幽怀。予已作木石人,尚不能无情,后之览者,当如何也?》:“孤枕寒生好梦频,几番疑见忽疑真。情知好梦都无用,犹愿为君梦里人。”《列朝诗集小传》有“虎关马氏女”条:“秋闺梦戌诗,七言长句一百首,虎关将家妇马氏所作。莆田宋珏比玉客越,得之于荒村老屋中,见‘芳草无言路不明’之句,为之惊叹,录而传之,题曰《香魂集》。”

[377]王微《西陵怀谭友夏》:“西陵桥下水泠泠,记得同君一叶听。千里君兮千里我,春山春草为谁青。”

[378]陈继儒《微道人生圹记》:“修微饭蔬布衣,绰约类藐姑仙,笔床茶灶,短棹逍遥,类天随子。谒玉枢于太和,参憨公于庐阜,登高临深,飘忽数千里,智能卫足,胆可包身,独往独来,布帆无恙。既归,出《楚游稿》示余,冰雪净其矫饰,云霞汰其粉泽,抑名山大川之助乎?修微曰:‘自今伊始,请忏从前绮语障,买山湖上,穿容棺之墟,茆屋藤床,长伴老母,岂复问王孙草、刘郎桃、苏小小同心松柏哉?’予曰:‘今君才貌两艳,人间所慕,出世之盟,将无太早?’”

[379]王微远游归来,汪然明有诗《王修微校书游匡庐、武当,探讨诸胜,秋归湖上,晚泛》赠之:“一棹能轻万里程,只缘无系世缘轻。漫随流水禅心静,转向丛林道念生。”

[380]汪然明是在净居落成后不久,在与朋友的一次宴集后做出这一描述的。《余为修微结庐湖上。冬日谢于宣伯仲过临,出歌儿佐酒》:“一望湖光十余里,遥将轻艇到幽居。入林霜冷尘嚣远,挥麈风生俗虑除。竹映回廓堪步屧,云连高阁可藏书。”此诗收入《春星堂诗集》。

[381]汪氏《春星堂诗集》中收有一篇《不系园记》,叙述了造船经过及此船规制:“自有西湖即有画舫。《武林旧事》艳传至今,其规制种种已不可考识矣!往见包观察始创楼船,余家季元继作洗妆台,玲珑宏敞,差足相敌。每隔堤移岸,鳞鳞如朱薨出春树间,非不与群峰台榭相掩映,而往往别渚幽汀,多为双桥厌水锁之不得入,若孤山法埠,当梅花撩月,莲唱迎风,令人怅望,盈盈如此衣带,何故高韵之士又驾一蜻蛉出没如飞,骄笑万斛舟,为官为估,徒豪举耳。……癸亥夏仲为云道人筑净室,偶得木兰一本,斫而为舟,四越月乃成,计长六丈二尺,广五之一。入门数武,堪贮百壶;次进方丈,足布两席;曲藏斗室,可供卧吟;侧掩壁橱,俾收醉墨。出转为廊,廊升为台,台上张幔,花辰月夕,如乘彩霞而登碧落;若遇惊飙蹴浪,欹树平桥,则卸栏卷幔,犹然一蜻蜓艇耳。中置家童二三,擅红牙者俾佐黄头,以司茶酒,客来斯舟可以御风,可以永夕,追远先辈之风流,近寓太平之清赏。陈眉公先生题曰‘不系园’。佳名胜事,传异日西湖一段佳话,岂必垒石凿沼园邱壑,而私之曰我园我园也哉!”

[382]雍正年间,诗人厉鹗辑录《湖船录》时提到了汪然明的“不系园”:“是时,湖上诸姬,如王修微、杨云友能诗,林天素能画山水兼能琵琶,王玉烟能走马,吴楚芬能歌。然明招诸名士集湖舫,诸姬必与坐。红袖乌丝,传为胜事。”

[383]《不系园约》由汪然明的忘年好友黄汝亨帮助制定,标以“十二宜九忌”。十二宜:“名流、高僧、知己、美人、妙香、洞箫、琴、清歌、名茶、名酒、肴不逾五簋、却驺从。”九忌:“杀生、杂宾、作势轩冕、苛礼、童仆林立、俳优作剧、鼓吹喧填、强借、久借。”

[384]这三艘小型画舫的取名也有其讲究。团瓢,《通雅》卷三十八《宫室》:“团瓢,谓为一瓢之地也。”观叶,《山堂肆考》卷一八〇《器用·舟》:“观叶为舟。《白帖》:‘古者观落叶,因以为舟。’”雨丝风片,《牡丹亭》第十出《惊梦》:“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385]张岱《陶庵梦忆》有一篇《不系园》,记录了这次湖上雅集:“甲戌十月,携(朱)楚生住不系园看红叶,至定香桥,客不期而至者八人:南京曾波臣,东阳赵纯卿,金坛彭天锡,诸暨陈章侯,杭州杨与民、陆九、罗三,女伶陈素芝。余留饮。章侯携缣素为纯卿画古佛,波臣为纯卿写照,杨与民弹三弦子,罗三唱曲,陆九吹箫。与民复出寸许紫檀界尺,据小梧,用北调说《金瓶梅》一剧,使人绝倒。是夜,彭天锡与罗三、与民串本腔戏,妙绝;与楚生、素芝串调腔戏,又复妙绝。”

[386]《陶庵梦忆》卷五《朱楚生》:“朱楚生,女戏耳,调腔戏耳。其科白之妙,有本腔不能得十分之一者。盖四明姚益城先生精音律,与楚生辈讲究关节,妙入情理……楚生色不甚美,虽绝世佳人,无其风韵。楚楚谡谡,其孤意在眉,其深情在睫,其解意在烟视媚行。性命于戏,下全力为之……一日,同余在定香桥。日晡烟生,林木窅冥。楚生低头不语,泣如雨下。余问之,作饰语以对。劳心忡忡,终以情死。”

[387]冒襄:《南嶽省亲日记》。

[388]谭元春这首表示婉拒的诗,题为《王修微江州书至,意欲相访,诗以尼之》:“无思无言但家居,僮婢悠然遂古初。水木桥边春尽事,琵琶亭上夜深书。随舟逆顺江常在,与梦悲欢枕自如。诗卷捲还君暗省,莫携惭负上匡庐。”

[389]钱谦益的学生顾苓在《河东君传》中对柳有过这样的描写:“河东君者,柳氏也。初名隐雯,继名是,字如是。为人短小,结束俏利,性机警,饶胆略……婉媚绝伦,顾倜傥好奇,尤放诞。”钮琇在《觚賸》中也有近似的描写,说她“性獧慧,赋诗辄工,尤长近体七言,作书得虞、褚法”。

[390]从柳如是“李卫学书称弟子”之诗句,可以看出她是在模仿前辈名姝王微,通过向名流“问字”——学习作诗、作画的方法——来建立自己的社交网络。陈寅恪《柳如是别传》有云:“又河东君‘李卫学书称弟子’之句,李卫者,李矩妻卫铄之谓,盖以卫夫人自比。此虽是用旧辞,然其自负不凡,亦可想见矣。更观此句,似河东君亦赏如同时名姝王修微辈之‘问字’于眉公之门者。”

[391]对于王微的最后归宿,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有载:“偶过吴门,为俗子所嬲,乃归于华亭颍川君。”

[392]谭元春《期山草·小引》:“荀奉倩谓妇人才智不足论,当以色为主,此语浅甚,如此人此诗,尚当言色乎哉?而世犹不知,以为妇人也。”

[393]清李延昰《南吴旧话录·闺彦》卷二十四记载了许誉卿与王微的这番对话:“许太仆往虞山候钱牧斋,归与王修微盛谈柳蘼芜近事,蘼芜故姓杨,字蘼芜,云间妓也,能诗,嫁虞山钱牧斋。忽拍案曰:‘杨柳小蛮腰,一旦落沙叱利手中。’修微哂之曰:‘此易解,渠恐蛮府参军追及耳。’”

[394]《南吴旧话录》卷二十三载:“许霞城(誉卿)家居时,相欲以饵致之。道人闻之,蹙然者经日。许问故,道人答曰:‘唾溺不同器,恶非其类也,况可与若轻同槽枥。’许揖之曰:‘人争笑我为帐中人弹压,苟念斯语,胡得不事如畏友。’”

[395]关于王微去世的年代,史料中并无明确记载。只有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中隐约提及:“乱后,相依兵刃间,间关播迁,誓死相殉。居三载而卒,颖川君哭之恸。”文中之“乱”,是指崇祯甲申年明朝灭亡,据此推断“居三年而卒”,王微去世时间为1647年。

[396]《列朝诗集小传》载茅元仪“(止生)好谈兵,通知古今用兵方略,及九边阨塞要害,口陈手画,历历如指掌。东事急,慕古人毁家纾难,慨然欲以有为”。

[397]田弘遇在崇祯十四年(1641)趁去南海进香之际抢劫妇女扰乱东南一事,张岱《石匮书后集·戚畹世家》有载:“南海进香,携带千人,东南**。闻有殊色,不论娼妓,必百计致之……路中凡遇货船客载,虏掠一空。地方有司,不敢诘问。”

[398]《列朝诗集小传》也有杨宛被“盗杀之于野”的记载:“杨宛,字宛叔,金陵名妓也,能诗,有丽句,善草书,归苕上茅止生……止生殁,国戚田弘遇奉诏进香普陀,还京道白门,谋取宛而篡其赀。宛欲背茅氏他适,以为国戚可假道也,尽槖装奔焉。戚以老婢子畜之,俾教其幼女。戚死,复谋奔刘东平,将行而城陷,乃为丐妇装,间行还金陵,盗杀之于野。”

[399]梁喻微,杭州人,善画山水。吴岩子,名山,安徽当涂人,太平县丞卞琳妻室,工书善画。卞元文是她长女,名梦珏,是个诗歌爱好者,母女俩和汪然明同时开始交往。黄媛介是来自嘉兴的女诗人兼画家。王端淑字玉映,山阴人,是著名小品文作家王思任的次女。

[400]据说《戊寅草》也是由汪然明出资在杭州刊刻,诗集的序言作者,即一度是柳如是绯闻男友的陈子龙。陈子龙在序中说,柳如是的生活空间并不大,但其胸襟见识开阔,诗词文章格调高远,气势恢宏不在男人之下,这只能解释为是天赋的才能。《戊寅草·序》:“其所见不过草木之华,眺望不出百里之内,若鱼鸟之冲照,驳霞之明瑟,严花肃月之绣染,与夫凌波盘涡,轻岚昼日,蒹葭菰米,冻浦岩庵烟火之袅袅,此则柳子居山之所得者耳。然余读其诸诗,远而恻荣枯之变,悼萧壮之势,则有曼衍漓槭之思;细而饰情于瀦者蜿者,林木之芜**,山雪之修阻,则有寒澹高凉之趣。大都备沉雄之致,近乎华骋之作者焉。”

[401]据陈寅恪考证,柳如是大约在崇祯五年(1632)到松江与陈子龙等几社名流相结识,从此展开其长达十年的游历生涯:“崇祯八年秋晚以前,为松江时期。八年秋晚以后至九年再游嘉定复返盛泽归家院为嘉定盛泽间时期。十一年至十三年十一月,为杭州嘉兴时期。此后则至虞山,访牧斋于半野堂,遂为一生之归宿。风尘憔悴,奔走于吴越之间,几达十年之久。”

[402]陈寅恪《柳如是别传》:“揆以河东君平生之性格及当日之情势,则除其常所往来之几社少年外,更欲纳交于行辈较先之胜流,以为标榜,增其身价,并可从之传授文艺。斯复自然之理,无待详论者也。”

[403]钱谦益在《新安汪然明合葬墓志铭》中记述他与汪然明的这一初识发生在崇祯十六年(1643):“崇祯癸未,余游武林之西溪,然明偕冯二云将访我绿萼梅树下,酌酒谭燕,欢若平生。”陈寅恪认为这一时间记载有误,钱、汪初次见面不会超过崇祯十三年(1640)冬天。钱谦益在崇祯十三年作诗《姚叔祥过明发堂共论近代词人戏作绝句十六首》,其第十六首把柳如是与王微相提并论:“草衣家住断桥东,好句清如湖上风。近日西陵夸柳隐,桃花得气美人中。”

[404]去嘉兴养病一事,柳如是曾在给汪然明的信中说及:“弟抱疴禾城,已缠月纪。及归山合,几至弥留。”见《致汪然明尺牍》第二十九通。

[405]陈寅恪《柳如是别传》第二章“河东君最初姓氏名字之推测及其附带问题”:“(杨爱)闻虞山有钱学士谦益者,实为当今李杜,欲一望见其丰采,乃驾扁舟来虞。为士人装,坐肩舆,造钱投谒,易杨以柳,易爱以是。刺入,钱辞以他往,盖目之为俗士也。柳于次日作诗遣伻投之,诗内已微露色相。牧翁得其诗,大惊,语阍者曰:‘昨投刺者士人乎?女子乎?’阍者曰:‘士人也。’牧翁愈疑,急登舆访柳于舟中,则嫣然一美姝也。因出其七言近体就正,钱心赏焉。视其书法,得虞褚两家遗意,又心赏焉。相与絮语者终日。临别,钱语柳曰:‘此后即以柳姓是名相往复。吾且字子以如是,为今日证盟。’柳诺。此钱柳合作之始也。”

[406]汪然明《福州访林天素,知已移居建宁,赋怀十首》:“不接风神已廿年,芳堤花下每相怜,自从南浦销魂后,何至三山复黯然?”

[407]汪然明:《午日林天素招饮,余在闽两度端阳,感赋》。

[408]钱谦益《有学集》卷三十二《新安汪然明合葬墓志铭》:“乱后,客从武林来,数问然明起居,皆曰然明荫藉高华,宾从萃止,征歌选胜,狎主诗酒之盟。微然明,湖山寥落,几无主人矣。已而重游湖上,如客之云,与然明握手一笑。又数年,然明即世,余往吊之,则墓有宿草矣。嗟乎!自有湖山以来,灵人韵士,风流兴会,长与山光水色相御于无穷。承平之世,天地畅悦,草木丰容,园池极目,歌舞载涂,山不益而高也,水不益而深也。若夫丧乱之后,焚如突如,陵夷壑改,于斯时也,命觞载妓,左弦右壶,聊复以吹嘘朔风,招邀淑气,是亦造化所使为,勾萌甲拆之魂兆也。如然明者,非与?然明殁,湖山遂无主人矣。一觞一咏,载色载笑。俯仰之间,邈然终古。岘首之涕,牛山之悲,又于吾身亲见之,是能不为之叹息哉?”

[409]《与周靖公》:“人多以湖游怯见月诮虎林人,其实不然,三十年前虎林王谢子弟多好夜游看花,选妓征歌,集于六桥。一树桃花一角灯,风来生动,如烛龙欲飞,较秦淮五日灯船,尤为旷丽。沧桑变后,且变为饮马之池,昼游者尚多萎缩,欲不早归不得矣。”这封信收入了周亮工编撰的《尺牍新钞》。

[410]《春星堂诗集》卷五《遗稿·自嘲并示儿辈》八章之五“画舫无权逐浪浮”,句下自注:“余家不系园,乱后重新,每为差役,不能自生。”

[411]钱谦益《新安汪然明合葬墓志铭》记录了汪然明的临终之际:“及乎弥留待尽,神明湛然,要云将诸人,摩挲名迹,吹箫摘阮,移日视荫,乃抗手而告别。”

[412]周亮工《因树屋书影》:“宛丘王氏,十五归予,即能诗。”

[413]《梨云馆类定袁中郎全集》二十四卷,明袁宏道撰,明万历周文炜大业堂刻本。半页八行,行十八字,白口,四周单边,无行格,前有江进元、虞长孺、陈继儒等序,虞序为万历二十五年(1597)。扉页有“周衙大业堂刊”牌记,卷下有“南雍周文炜如山镌”,故宫博物院图书馆、上海图书馆等藏。

[414]祥符,今河南开封县的旧称。宋金以后开封县同为开封府、汴梁路治所,明初并开封县入祥符县。民国二年(1913)改祥符县为开封县。

[415]《国风·陈风·宛丘》:“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无望兮。坎其击鼓,宛丘之下。无冬无夏,值其鹭羽。坎其击缶,宛丘之道。无冬无夏,值其鹭翿。”

[416]见《明清史料》乙编第五本《兵部题行〈山东巡按陈昌言塘报〉稿》。

[417]周亮工:《海上昼梦亡姬成诗八章》之五,《赖古堂集》卷七。

[418]周亮工《因树屋书影》:“诗二百余首,小词数十首,余欲传之,辄欲自焚。曰:‘吾惧他日列狡狯瞿昙后,秽迹女士中也。’盖自来刻诗者,方外之后紧接名媛,而贞妇、烈女、大家、世族之诗,类与青楼泥淖并列。姬每言之,辄以为恨。予嘉其志,书而藏之,不敢付梓,并其名字,亦不忍露也。”

[419]明末清初安徽桐城诗人方文在《嵞山再续集》卷四《送周元亮使君之任青州》中赞誉周亮工:“少年出宰古潍城,一剑曾当百万兵。遂有兰台膺帝简,至今篷海诵公名。”

[420]周亮工《海上昼梦亡姬成诗八章》,自序云:“姬王氏,父为老诸生,归余时即能为有韵言,盖本之庭训云。随予宦维扬,疾死署中,年才二十又二。”“姬与予同甘苦者七载余,性悲壮,青阳城上矢死登陴。”

[421]周亮工在《赖古堂集》中记录了王荪的临终遗言:“‘予为情累,誓不愿再生此世界,幸祝发以比丘尼葬予。生宛丘,葬维扬,咸不寂寞,然予魂梦终在白门柳色中,不在箫声明月下也。郎君《城上诗》犹能默识,幸书一通,并予所和诗,置诸左,茗碗古墨及予素所佩刀,置诸右。覆以大士像,左持念珠,右握郎君名字章,仗佛力解脱,非愿再世作臂上环也。’语凄切,人不忍闻。”

[422]《赖古堂集》卷七《海上昼梦亡姬成诗八章》其七原注曰:“北海城上诸诗,姬皆有和。痛定之后,每向予诵昔诗,未尝不唏嘘泪下也,瞑去时犹嘱予作小楷纳怀中。”

[423]周亮工《寄潍县杨再蘧、蔡漫夫、于鸣岐》一诗,中有句“青阳楼上朣胧月,肯向天涯照断篷”。

[424]《海上昼梦亡姬成诗八章》之三:“犹忆微酣讥我语,不仙不佛不封侯。”

[425]清代倪印元《论印绝句》曾有诗记韩约素:“腕弱难胜巨石镌,梁家约素说当年。回文小篆经纤指,粉影脂香绝可怜。钿阁韩约素,梁千秋侍姬也,镌印颇得其传,然自怜弱腕,不恒为人作。性喜镌佳冻,以石之小逊于冻者往,辄曰:‘欲侬凿山骨耶?生幸不顽,奈何作此恶谑。’又不喜作巨章,以巨者,往往又曰:‘百八珠尚嫌压腕,儿家讵胜此耶。’无已有家公在,然得钿阁小小章,今尚宝如散金碎璧。”

[426]周亮工:《书钿阁女子图章前》,《印人传》卷一。

[427]宋琬《题〈赖古堂藏印〉前》:“岁辛丑(顺治十八年,1661),先生来湖上,顾余而叹曰:‘予生平无他嗜好,惟喜藏古人法书、书画、金石、篆刻之属,朝夕爱玩,以为寝食性命者,今皆斥典略尽。’”

[428]周亮工:《长安旧传〈十卖诗〉,仆卖不止十,然皆非所忆,忆惟四,作四忆》。

[429]北海是潍县的古称。隋大业三年(607)改北齐下密县为北海县,故址在今潍坊市潍城区潍城西关,唐、宋、金、元沿称北海县,属潍州。明初撤北海县入潍州,洪武九年,改州为县。

[430]周亮工《印人传·书梁千秋谱前》:“梁千秋袠,维扬人,家白下。余识其人于都门,以十数章托之,会寇变乃不得其一。”

[431]方苞《白云先生传》:“甲申,流贼陷京师,遇贼将,不屈,械系将肆掠,其党或义而逸之。”

[432]事见《白云先生传》,著录于《方望溪先生年谱附录文目编年》。本文写作年月不详,约写于方苞七十一岁至八十二岁之间。

[433]《与楚云和尚》:“霪雨兼旬,苔侵灶额,晨突无烟。数息宴坐,因戏吟曰:‘万绿荫中置此身,三旬九食未为贫。若能辟谷应轻举,谁与名山作主宾。’”周亮工编的尺牍集《结邻集》卷八收录了张瑶星的这封信。

[434]龚鼎孳《定山堂诗集》卷一中有《张瑶星招集松风阁用陶公饮酒韵》一诗纪其事:“黄虞既云没,处俗乖我情。君子秉幽尚,遁世无徇名。空山有浊醪,聊以遣吾生。夕阳已复下,岁晚心恒惊。不见高蹈士,一往名竟成。”

[435]龚贤是清初流寓南京的著名山水画家,“金陵八家”之一。字半千,号柴丈,又号野遗,著有《画诀》《香草堂集》等。原籍昆山,曾移家扬州,最后定居南京清凉山下,“葺半亩园,栽花种竹,悠然自得”。周亮工《读画录》说他“与人落落难合”“其画扫除蹊径,独出幽异,自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信不诬也”。同时代程正揆认为半千是一个真正通笔墨的画家:“画有繁减,乃论笔墨,非论境界也。北宋人千丘万壑,无一笔不减,元人枯枝瘦石,无一笔不繁,通此解者,其半千乎!”1689年孔尚任到南京虎踞关拜访龚贤时,龚贤在古树荫下对之娓娓细谈前朝遗事。不久龚贤遭豪强索画,气愤病倒,孔尚任曾去信慰问,说“必为先生谋一降龙伏虎之法”,没想到龚贤竟然一病不起。孔尚任闻讯前往清凉山料理其后事,并收养了龚贤的遗孤。

[436]孔尚任《湖海集》卷七《白云庵访张瑶星道士》:“淙淙历冷泉,乱石路频转。久之见白云,云中吠黄犬。篱门呼始开,此时主人膳。我入拜其床,倒屣意颇善。著书充屋梁,欲读从何展。数语发精微,所得已不浅。先生忧世肠,意不在经典。埋名深山巅,穷饿极淹蹇。每夜哭风雷,鬼出神为显。说向有心人,涕泪胡能免。”诗后有遗民黄云批语:“白云心事,一一写出,是一篇遗民传。”

[437]诗人邓汉仪《慎墨堂笔记》中曾经记述周亮工的好士之风。

[438]魏禧:《赖古堂集序》。

[439]王晫《今世说》记明遗民申涵光语:“未晤栎园,未睹沧海,自是生平两阙。”

[440]张怡:《赖古堂印谱引》。

[441]周亮工:《读画录》“胡元润”条。

[442]《读画录》“释无可”条。

[443]《印人传》卷一《书靖公弟自用印章后》:“弟靖公亦嗜印,在扬署见梁大年为予作印,辄时时向大年问刀法,但性躁不暇细究原委,又豪于饮,一印未成醉即磨去,日辄磨数十石而卒无成,爱佳冻,得则手自摩娑或握之登枕簟竟夜不释然,见有健羡者,即脱手赠之不置诸意中也。”

[444]《印人传》卷一《书梁千秋谱前》:“千秋得名后,留心声妓,一意自恣,得图章辄憦愺应之,或倩之大年,而大年又不肯代斲,亦不恒造其门,以此人益多大年。千秋有侍儿韩约素,亦能印,人以其女子也,多往索之,得约素章者,往往重于千秋云。”

[445]《印人传》卷一《书方直之一印前》:“直之名其义,予同门进士以智、今青原和尚弟也,幼时同和尚有双丁、二陆之誉,才气奔放,其性又不受拘缚……君溯长江顾我,文酒留连就园者匝月。已乃,谓予曰:‘所藏印不甚惬予意,遂自作此方相赠。’”他最后的结局是“郁郁居乡里,多饮酒与妇人近,遂以疡卒,其卒也,年甫三十余,世共惜之”。

[446]朱翰之,生卒年不详,南京人。明宗室,明亡后削发为僧,法名七处,其山水画疏逸脱俗。周亮工在《读画录》里认为他是金陵画派中的一个重要画家:“秣陵画,先惟知魏考叔兄弟,翰之出,而秣陵之画一变。”又说:“每展七师画,觉一冷面老瞿昙,立于吾前。”

[447]《吴梅村全集》卷六《周栎园有墨癖,尝蓄墨万种,岁除以酒浇之,作祭墨诗,友人王紫崖话其事,漫赋二律》,其第二律云:“山斋清玩富琳琅,似璧如圭万墨庄。口啜饮同高士癖,头濡书类酒人狂。但逢知己随浓淡,若论交情耐久长。不用黄金费装裹,伴他铜雀近周郎。”

[448]髡残(1612—1673),字介丘,号石溪,又号石道人、残道者等。湖广武陵(今湖南)人,后寓南京幽栖寺。精绘山水,师法王蒙,善用秃笔和干笔皴擦,笔墨高古,是与渐江(弘仁)、石涛、朱耷齐名的17世纪初杰出的四大僧人画家之一。张庚《国朝画徵录·髡残传》称:“(石溪)工山水,奥境奇辟,缅邈幽深,引人入胜,笔墨高古,设色精湛,诚元人之胜概也。此种笔法不见于世久矣!”

[449]《报恩寺图》,纸本设色,立轴。1663年作,日本泉屋博古馆藏。报恩寺初建于公元3世纪,坐落在南京城南山上,明初改名为天溪寺。1403年朱棣决意迁都北京时,寺庙的总部僧卢寺也被迁移了,但一些附属机构仍然保留,报恩寺仍然被当作皇室的财产,是南京最重要的宗教机构之一。

[450]《秋山晴岚图》,纸本设色,立轴。1662年作。款识:“住世出世我不能,在山画山聊尓尓。庄齐破衲非用钱,四年涂抹这张纸。一笔两笔看不得,千峰万峰方如此。乾坤何处有此境,老僧弄出宁关理。造物虽然不寻闻,玉人看见岂鄙俚。只知了我一时情,不爱此纸何终始。画毕出门小跻攀,爽爽精神看看山。有情看见云出岫,无心闻知钟度关。风来千林如虎啸,吓得僧人一大跳。足下谁知触石尖,跛跛蹯蹯忍且笑。归到禅房对画图,若即一番难告报。从兹不必逾山门,淡墨吻毫穷奥妙。壬寅小春,漫写并记,石溪残者。”钤印:介丘(朱)、石溪(白)。

[451]周亮工:《读画录》“石溪和尚”条。

[452]此图在晚清入关冕钧之手,吴郁生(1854—1940)为之题跋,称:“石师为栎园居士作此帧,酬知徇惠,刻意经营,其笔力坚凝,在与宋人颉颃,石田而下,匪其思存矣!”足见此图在赏鉴家眼中的分量。

[453]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周亮工集名家山水册》,其后龚贤自题书写这段跋语的缘起云:“诗人周栎园先生有画癖,来官兹土,结读画楼,楼头万轴千箱,集古勿论,凡寓内以画鸣者,闻先生之风,星流电激,惟恐后至,而况先生以书名,以币迎乎?故载几盈床,不止如十三经、廿一史,林宗五千卷,茂先三十乘,登斯楼也,吾不知从何处读起。暇日偶过先生,先生观此册见示,余翻阅再四,皆神品、逸品,其中尤喜程侍郎二帧,因志数语,幸藻鉴在前,不然,吾几涉于阿矣。时康熙己酉仲冬望前一日,清凉山下人龚贤题。”

[454]髡残在世时与别号“清溪道人”的程正揆并称“二溪”,与石涛并称“二石”。身后,艺术史家又把他与渐江、八大山人、石涛合称为清初画坛“四画僧”。

[455]周亮工为张风写的两篇传,分别是《读画录》里的“张大风”和《印人传》里的“书张大风印章前”。

[456]《尺牍新钞》收有张可度与周亮工论画的一通书札:“近世董元宰论画,南宫北苑,必严宗派,此禅家所谓从门入者,不是家珍。古人左图右史,要以发抒胸中高远闲旷之趣耳,宁暇记某家山某家水耶?”

[457]张风《与张瑶星论画》:“此事有悟亦有证,悟得十分,苟能证得三分,便有快事。前辈有言:‘我所恨者,未具此手,先具此眼。’又云:‘眼里有筋,腕中有鬼。’都是说见到行不到,乾慧之无济乃尔。”见周亮工编《尺牍新钞》。

[458]张风死后,其兄张怡有诗纪梦,中有“命酒聊驱俗,写山缘救贫”句。见《读画录》“张大风”条。

[459]《印人传》中曾提及张风与周亮工的这次画作交流记录:“予被谗后,大风画一人持刽,以手摩挲,双目注视之,佩一葫芦,笔极奇古。题其上曰:‘刀虽不利,亦复不钝,暗地摩挲,知有极恨!’予感其言,至今宝之。”

[460]《读画录》“张大风”条:“壬寅,余自北回,邀大风过高座寺,相聚五六夕,为予作册中诸幅,已又以小册贻我,未数月,即归道山矣。”壬寅即为康熙元年(1662)。

[461]张怡向周亮工叙述了这个梦境:“予仲大风,死后入梦,衣冠甚伟,出袖中文,属余为流通。自云居天上为散仙甚适,新构小屋,绘诸葛、柴桑二像供其中,仍以笔墨游诸上真。别语甚多,异哉。”张怡的纪梦诗全都收入了周亮工的《读画录》。

[462]周亮工自言:“壬寅(康熙元年,1662)之夏,吾适有肌肤之疾,于长夏之日而弗堪也。于是取尺牍之可喜者,以消永日而遣吾疾。好事者请吾广之,集遂得三。”似乎壬寅之夏,周亮工已将《尺牍新钞》三选一举编成,但事实并非如此。《尺牍新钞》是壬寅年编成刊刻,而《藏弆集》和《结邻集》则分别在康熙六年和九年编定付梓。

[463]周亮工《尺牍新钞·凡例》自陈:“且意在阐幽,非徒射利。”

[464]与周亮工编纂《尺牍新钞》大概同时,陈枚(字简侯)也在编尺牍选本《写心集》以及应用文选本《留青集》,周亮工对此大加赞赏:“读《留青》妙选,众美毕陈。不啻饥岁之粮,渴时之饮。凡具波斯胡妙眼者,如入多罗宝藏,真足衣被无穷。承惠。仆一转盼间,不独留于目,且留于心,亦敬谢!”《尺牍新钞》四选《牧靡集》未能刊刻的原因,周亮工曾在写给陈枚的信中吐露一二:“作客湖干,过蒙至爱。归来数月,魂梦尚依依左右也。《写心》大选,幸多惠数册。拙选四集(即《尺牍新钞》四选《牧靡集》),以刻资不继,明春始能卒业。然见大选,则此集可废矣。”

[465]周亮工《与张瑶星》:“弟既苦此间之追赎,又苦闽地之赔偿,其苦非恒人所有。……《史挈》是必传之书,惜弟家破,不能为先生梓。”

[466]姜宸英:《墓碣铭》,《赖古堂集》附录。

[467]林佶《名宦户部侍郎周公亮工传》分析周亮工去职的原因:“十年,上擢公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即疏言闽事,首论除降寇郑芝龙,又陈用兵机宜六事,世祖皇帝深嘉纳;而公祸基此矣。寻升户部总督钱法右侍郎。先是,芝龙既降,其子成功犹据厦门,屠漳州、刺杀总督,日以降愚我,冀缓援兵;朝廷亦羁縻芝龙,以南安伯奉朝请。公之以中丞入也,极陈其逆状;世祖密下公疏于部,遂执芝龙下狱。芝龙知公发其事,乃大恨,挥金谋报公。适督闽者方修怨撼公,一、二巨帅向与公齮龁者争相媒孽,飞章上告,公遂听勘。”见《碑传集》卷十《明臣部院大臣》。

[468]周亮工的长子周在浚在《行述》中说:“当是时,株连瓜蔓者千余人,在闽拷掠死者三人,下司寇毙三木者又二人,有司平反先大夫冤、逮及死道路者一人,瘐死者二人。余皆濒死者数矣,卒无一人诬服。”

[469]周亮工:《读画录》“胡元润”条。

[470]周亮工:《书靖公弟自用印章后》,《印人传》第一卷

[471]周亮工:《与张瑶星》(二),《赖古堂集》。

[472]周亮工的长子周在浚在《行述》中记录了发生在庚戌年(康熙九年,1670)的这次焚书之举:“前岁,一夕慨然曰:‘一生为虚名误,老期闻道,何尚留此耶?’命尽火之。”《行述》作于康熙十一年(1672),所云前岁,应指庚戌。姜宸英所作《墓碣铭》也沿用了这一说法:“庚戌再被论,忽夜起彷徨,取火尽烧其生平所纂述百余卷,曰:‘使吾终身颠踣而不偶者,此物也!’”

[473]吕留良:《赖古堂集序》。

[474]周在浚:《读画录跋》。

[475]周亮工:《与张瑶星》(三),《赖古堂集》。

[476]《读画录》中,立传的画家七十七人,书后另附画人姓名未及立传者六十九人。《印人传》中,为许宷、文彭、何震、金光先、胡正言、梁千秋、万寿祺、程邃、韩约素、汪关等明代中期至清初的印人每人立一小传,计有六十人,并附无传者姓名六十四人。这两部著作中,周亮工为之作传的画家、印人共计一百三十七人。

[477]《读画录》“王石谷”条。

[478]周亮工在《读画录》“吴子远”条里记录了1669年冬天的这场南京之会:“己酉予罢官后,子远来慰予,时时以笔墨相娱悦。岁暮遍邀白下诸公,为大会,词人高士,无不毕集,数十年未有之胜事也。”

[479]《读画录》张瑶星序:“不独山水之神情,跃跃欲现,即作山水者之面目,具在寸楮尺幅中矣。”

[480]毛奇龄在为《读画录》写的序中回忆了周亮工写陈洪绶的传记时向他采访的事,意在夸示这部书可作信史来读,因为传中的好多画家都是周亮工的朋友,有些虽未交往,周亮工也做了多方采证:“犹忆先生传老莲,既已征事及予,复就予考晰以辨其实,令片言所至,毕睹其毛发而后已。”

[481]曹寅:《重修周栎园先生祠堂记》,《楝亭集笺注》,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7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