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8年5月2日，前去打探归化城消息的拜塞回来，向皇太极报告说：据我等在归化城详细侦察得知，在我军向归化城挺进时，早有明人把我军前来进剿的消息提供给喀尔喀人。喀尔喀人听到我大军前来，非常害怕，不但没有攻打归化城，连准备和明人的交易都放弃了，于3月15日，仓皇北退。

喀尔喀人不战自退，让清军白忙活一场，但皇太极心里非常高兴。这说明，清军已经强大到让敌人胆寒的地步。

蒙古各部贝勒率部助攻，尽管出工没出力，皇太极依然好吃好喝好招待，各赐鞍马、裘皮大衣，外加口头表扬。

5月25日，皇太极回到沈阳。

第二天上朝时，济尔哈朗立即把觉善在新安说的反动言论，向皇太极做了详细汇报。

济尔哈朗说：“在征讨朝鲜时，宜希达献马，竟命人将已经熟睡的皇帝唤起；恩克被斩之前，为旗主代善辩解多收侍卫之过时说，‘不止我家旗主多收侍卫，皇上也多收’；加上觉善这一次，正红旗人在半年之内，已有3人3次公开表示对皇帝不满。我认为，这种现象背后，可能存在重大安全隐患。我部认为，此案虽小，却关系到大清的国计民生、长治久安。因此，我部主张，此案必须公议！”

皇太极听完济尔哈朗的话，自然明白他话里有几层意思，心里很高兴：济尔哈朗真是一个好员工，不但想我之所想，还能供我之所需。其他人要是都像他这样做事，我得省多少心啊！

皇太极看看诸位贝勒，说：“这件事，就由刑部牵头，吏部辅助，八旗中的亲王、贝勒、议事大臣及梅勒章京全部参与讨论，然后把讨论结果呈报给我就可以了。我刚刚班师回来，心力疲惫，就不参加讨论了！”

济尔哈朗领命之后，迅速联合多尔衮，聚集两红旗之外的亲王、郡王、贝勒和大臣，在刑部召开了声势浩大的研讨大会，讨论两红旗人屡屡出现犯上言行的原因。

大会由济尔哈朗主持。

济尔哈朗说：“这次召集大家来刑部开会，估计大家对会上要讨论的内容已经很清楚了，我就不再重复。这件事，绝对不是什么小事，在座各位，必须以为自己前途负责、为两红旗负责、为礼亲王负责、为大清国政局稳定负责的态度，以公平之心，坚持对事不对人的原则，严肃、认真讨论此案。现在，就请大家针对此事，积极发言，慎重表态。”

多尔衮说：“老话说，什么将带什么兵，什么家长养什么孩子。正红旗人三番五次地出现藐视皇帝、挑衅权威的行为和言论，一定和旗主对皇帝的态度、评价有关。我认为，仅处罚觉善，治标不治本，不起任何作用。今天我们处罚了觉善，明天正红旗还有张善、李善站出来。所以，我们必须深挖正红旗人有这种反动言行的根源，揪出幕后元凶，才能真正遏制住这种破坏皇帝声誉、挑衅皇帝权威的言行！”

阿济格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礼亲王代善对皇帝一直心存不满，这是公开的事实。从皇帝即位到现在，凡是皇帝讨厌的人，他都拉拢；凡是皇帝重用的人，他都排斥，明里暗里和皇帝攀比、叫板。他在八旗之中，拉帮结派，搞小集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宜希达、恩克和觉善，不过是两红旗的枪，真正装药开枪的人，就是代善！我的意见是，不但要严惩觉善，更要严惩代善！”

拜因图说：“代善和岳托，屡屡犯上，皇帝屡屡宽容。我们没想到，皇帝的宽容，竟让两红旗人得寸进尺。事不过三，我的意见与睿亲王、英武郡王一致，必须严惩代善。”

……

与会之人，纷纷表态，要求斩杀觉善，革去代善亲王爵位，没收其财产。

代善家族对大清国的贡献有多大，这些人不是不知道。代善自幼随努尔哈赤东征西讨，为后金开疆拓土，出生入死几十年，其功，在大清官场上，无人能出其左右。可以说，如果没有代善，就没有大清国的今天。

代善是什么身份，这些人不是不明白。代善是正红旗的旗主，居六大亲王之首，两个亲王的父亲。

代善身犯何罪，这些人也都非常清楚。他的属下，说了一句类似玩笑的话。这样的话，在大清官场上，几乎每天都能听到。

按大清律法，什么样的罪行，才能革掉亲王的爵位，没收其所有财产，众人也都非常清楚。如果非得说代善有错，也不过是管教不严之错，口头教育一下即可。

但是，这些人更明白的是，现在的皇太极是决定大清官场里所有人生死、贵贱、升贬的一把手。如果某人还不想离开大清官场，他的身家性命、官场前途、职位奖金，全在皇太极的喜怒之间。

代善对大清的贡献再大，都已经是故事，可以忽略，可以忘记，甚至可以一笔勾销；皇太极的权力非常大，让他不高兴，肯定是事故，不能不想，更不能不在乎，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皇太极想整治代善，官场里的人为了自己的前途，只能不问是非、昧着良心充当一把手的打手，还得手黑心狠。一把手满意，自己才能晋位。

在官场上，个人前途与是非比起来，可有可无。下属做到一把手感激，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于是，“革除代善亲王爵位，属下所辖牛录全部充公；觉善死刑，立即执行”的决议，在会上全票通过。

皇太极看完众人拟定的会议决定，心里很高兴。他高兴的是，在大清官场上，几乎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小圈子里，老资格代善，已经被各位亲王、贝勒、大臣孤立。大清官场上的人，在他的权威之下，已经成为没有思想、没有原则、没有爱恨的奴才。

现在，皇太极完全可以借大家之口、之手，把代善贬为平民，踢出大清官场。但是，皇太极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这样做，对他不但没好处，反而不利。

众议结果，要求革除代善亲王爵位，罚没麾下牛录，完全是歪曲事实、迎合圣意的论断。如果皇太极这样做，虽然打击了代善，也会凉了官场上一大批人的心。因为，这样的问案和定罪，不但离奇，而且离谱。

他知道，代善没有野心、没有控制欲，对他的位置构不成任何威胁。他一再整治代善，意在警告大清官场上的人，连辈分高、资格老、功劳大的代善，都被他玩于掌中，其他人小心为妙。这一招叫搂草打兔子，也叫敲山震虎，杀鸡骇猴。

在整治代善的过程中，皇太极坚持玩双手互搏的游戏。当面做人，背后做鬼；当面叫哥哥，背后操家伙；前台唱白脸，台后下黑手。这样做，既能压制两红旗，又能考察官场中人对他的态度。

既然目的已经圆满达到，皇太极又跑到前台唱白脸。

他当着众人的面，不动声色地说：“觉善一案，经各位臣工几天的调查、审理，现在已经有了结果。我对此有不同的看法。觉善随我出征，在新安有影响大清领导班子团结、诋毁领导形象的不负责任言辞，是事实，但这和远在沈阳驻守的礼亲王有什么关系？觉善是礼亲王的部将不假，但他在外的言行，也不一定全受礼亲王指使，最起码没有证据、证人证明。觉善就是一个小人，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于这样的人，我们以后对其加以监督、教育就是，如果再犯，再施以重典，效果可能更好，恩威并济嘛。

“当然，你们这样定案，也有你们的道理。从你们审议的结果来看，可能你们是在担心，如果各旗主都像代善这样，对属下听之任之，不管不教，会导致政府内部不稳定、不团结。我想，我们八旗的旗主，除了礼亲王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之外，其他旗主都是政治立场坚定、大局观强、头脑清晰、是非分明的人，不可能犯礼亲王这样的错误。这样吧，我建议，这次免除礼亲王和觉善的惩罚，以观后效。

“这次虽然宽免礼亲王和觉善，但不等于我对类似事件熟视无睹。下次如果谁犯类似的错误，我肯定加倍惩罚。在此，我提醒大家，在平时说话办事之时，一定要坚持‘四个无条件服从’原则：一、个人无条件服从组织；二、少数无条件服从多数；三、下级无条件服从上级；四、局部无条件服从整体。从今以后，各位贝勒臣工，一定要看好自己的人，把好自己的门，不利于团结的事不做，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