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用半年时间,清军就征服了朝鲜,占领了皮岛。清军在此战中,缴获了大量的财物、人口、牲畜、军械。战中和战后,所有参战的亲王、贝勒、大臣和贝子们,通过分红和私捞,弄得沟满槽平。
众人在家里忘乎所以地数点钱财,皇太极在宫中专心致志地查黑账。
在皇太极称帝之后,他并没有对政府内的臣子持乐观、信任的态度,始终坚持边观察边使用、边使用边观察的策略。他深知,他手下这些亲王、贝勒和大臣,虽然表面上对他尊敬无比,但每个人心里都有小九九,目无法纪、有意无意对抗法令的大有人在。要让这些人心服口服,对他们在政治、经济上进行一两次降职或罚款,是很难奏效的。
皇太极与这些人的斗争,虽然是长期的、持久的,但他不会错过任何一次打压他们的机会。只有把他们全部整服、整老实,整倒,甚至整死,他的皇帝宝座,才会坐得踏实。
皇太极把心腹交上来的账本认真地审查一遍,发现在征朝过程中,自礼亲王代善以下,包括他的儿子、弟弟、侄子,共64人有各种不同程度的违法乱纪行为。这些行为,都是他在出征前特意强调过的。如,私自携带无甲之人冒名顶替从军;纵容属下抢掠、强娶降民妇女;不听从军令擅自行动;私自藏匿缴获的战利品;战斗中畏缩不前致使士兵无谓伤亡等。
这次,皇太极让刑部负责人济尔哈朗留守沈阳,就是担心他也会像这些人一样,在战场上习惯性地犯老毛病。现在,济尔哈朗一身清白,皇太极可以命他理直气壮地充当打手。
皇太极把朝鲜、皮岛后续事宜处理完毕,便在一次会议上提及此事。
皇太极说:“承上天保佑,我们这次出兵朝鲜,从崇德元年十二月到现在,历时5个月,在各位臣工共同努力下,征服朝鲜,占领皮岛,彻底清除掉我大清后方隐患,从而使我们可以专心攻明。
“令我欣慰的是,在这次征战中,各位臣工能齐心协力,同仇敌忾,奋勇向前,使我军在两个月内,以最小的伤亡代价,换来朝鲜臣服。在此,我向各位表示感谢!
“但是,在此次出兵前,尽管我三令五申地强调作战纪律,让我没想到的是,在你们当中,仍有很多人依然置法纪、条例于不顾,我行我素,恣意妄为,顶风做案,影响恶劣,性质严重。也许你们认为这是惯例,只要能胜,无伤大雅。我提醒你们,你们现在是大清国的亲王、郡王、贝勒、大臣,你们的所有言行,都代表着大清国的形象。你们有责任、有义务为自己的身份、地位负责,为大清国的声誉负责!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出征前,我已经说过,在这次、包括以后所有外出征战,凡是有违法乱纪行为,不论是谁,都要严惩不贷,该杀的杀,该罚的罚。你们作为大清臣子,可以有法不依,我作为大清皇帝,不能执法不严!”
亲王大臣们还沉浸在大战胜利的喜悦当中,谁也没想到,今天皇太极会提到这个问题。看到皇太极阴沉的脸,那些心里有鬼的人,不免心里打起寒战。
皇太极一指济尔哈朗,说:“郑亲王,你作为刑部负责人,这次就命你牵头,组成调查小组,调查这次参战的所有成员,上自亲王下到士卒,一个都不能落,把他们在朝鲜的劣迹全部查清楚,然后依法给予定罪。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这次你一定要秉公执法,不分上下贵贱、内亲外戚,一切都要依法行事,不能有任何纰漏!否则,你就拿自己脑袋交差!”
济尔哈朗看看左右,面有为难之色。他心里很清楚,这次整风,不是整一两个人的事,极有可能触及很多有权势的亲王,甚至涉及皇太极的心腹。如果按律定罪,可能要把整个大清官场清洗一遍。
济尔哈朗推脱说:“皇上,奴才署理刑部,处理大清国刑讼案件,是奴才分内之责。但此事事关重大,不能草率。这次奴才留守沈阳,对朝鲜战场上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担心很难做到公正公平。您看,能不能让参战的亲王协助我一下呢?”
皇太极微微一笑,说:“这个你大可不必担心!在朝鲜,我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证明某些人确有违法乱纪之实。作为刑部负责人,你依照法令审判就是了。散会后,我会派人把证据和材料转到刑部的。”
皇太极这么说,让老奸巨猾的济尔哈朗把心放回肚子里。“皇上这样说,奴才的差使就好办多了。请皇上放心,奴才一定能秉公执法,不错判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下面的亲王、贝勒、大臣听皇太极这么说,凡是在朝鲜手脚不干净的,均吓得满头冒冷汗。他们实在没有想到,皇太极会派人暗中监视他们的行动,收集他们的犯罪证据。看来,现在的皇太极,已经不再是欺软怕硬的后金国汗王,而是软硬通吃的“宽温仁圣”的大清国皇帝。
他们突然意识到,现在的皇太极,在大清官场上,已经是一手遮天的独裁者,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作为臣子,不服不行,不怕也不行。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诸贝勒现在能做的,就是祈祷,祈祷上天保佑,能逃过此劫,以后一定要把皇帝说过的每一句话,牢记心里,体现在行动上。
很快,刑部就把审判结果拿出来。
看来,这次皇太极是动真格的了。因为这一次,他不仅要拍苍蝇,还要打老虎。礼亲王代善、英武郡王阿济格、多罗贝勒豪格、固山贝子篇古、硕托等政府要员均在审判之列。在涉案的64人当中,皇亲国戚占1/4,将官一级的官员占1/3,包括固山贝勒、梅勒章京、兵部承政等高级将领。
判罚也是相当的严重。
在这64人当中,24人死刑,13人撤职,5人鞭刑,22人罚银。其中,有的人既受鞭刑又要罚银,有的人既被革职又要罚银。
代善在所有违纪者当中,年纪最大,资格最老,爵位最高。因此,他被皇太极树立成反面典型。罪名有六:
一、违背定制,在出征前多收了12名侍卫;
二、在案件调查中,诬陷吏部承政车格尔让他多收侍卫;
三、明知亲王侍卫定制数目,多收而不报;
四、帮助这些多选的侍卫免除徭役;
五、违反军纪,在朝鲜王京,用缴获的小米喂马;
六、遣派本旗之人于造船处。
根据以上罪名,刑部给予代善革去亲王爵位,罚银1000两的处分,拨回多余的侍卫。
在准备公开处理这些所谓的违纪之人时,皇太极还特意下令,要求所有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和大臣,全部到笃恭殿开会,不许以任何理由缺席。
众人到齐后,皇太极对群臣说:“经过多日详细调查、走访,并与当事人核实,在朝鲜违反军纪之人,共计64人。这些人的违纪行为,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刑部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对这些人按律进行处罚。如有谁不服审判,可在此陈述理由。下面,按着官职大小,由郑亲王一一宣布其罪名及处罚决定。郑亲王,当众宣布吧!”
济尔哈朗领旨,当众宣布了代善的六大罪状及处罚措施后,并附加一条,正红旗人、户部参政恩克,在参与审理代善一案中,有帮助主子代善隐瞒罪责,极力辩解的行为。因此,要对恩克处以极刑。
为什么要对恩克处以极刑?因为恩克在参与核实代善罪行时,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话:“不止我们正红旗旗主多选了侍卫,两黄旗也一样。”恩克暗指皇太极的侍卫人数,也同样超编。
恩克拿他的主子代善与皇太极相比,说明他眼里只有主子,没有皇帝。对于这样的人,作为大清官场一把手的皇太极,是绝对不允许其存在的。
皇太极当众杀死恩克,目的就是为了警告其他大臣——你们只有跟着我混,才会有好的前途。如果不识时务,与其他亲王、贝勒为伍,只有死路一条。
皇太极为什么要对代善多选12名侍卫的事,大动肝火、大做文章呢?
在努尔哈赤时代,对各旗主的侍卫人数,并没有硬性规定。因此,各旗主把本旗内有才能的人,都选去当侍卫,进而培养成心腹。旗主再利用手中的权力,把这些侍卫推荐出去做官,安插在政府要害部门任职,变项扩大旗主在政府里的势力。
皇太极即位后,为了限制旗主编织关系网的行为,对旗主的侍卫人数,做出一个规定:每一个牛录,可用“执事”4名,每一旗选用侍卫20名,超额均算违纪。
代善多选侍卫,说明他根本不把国家法纪放在眼里。他利用礼亲王的特权,暗自扶植他在官场上的势力。代善出于什么目的多选侍卫,不得而知,但皇太极只能这样想。
让皇太极更生气的是,代善在多选12名侍卫之后,还对户部承政恩克说:“皇太极的侍卫都超过了20名,我为什么不能多选几个呢?”在皇太极看来,代善敢和皇帝比,说明在代善心目中,根本没有把他当做神圣不可侵犯的皇帝。代善有这样的想法,皇太极能不生气吗?能不狠狠整治代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