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担心的奇迹(1 / 1)

张爱玲传 彭志刚 3365 字 3个月前

1944年至1945年末,张爱玲与胡兰成那段婚姻渐渐从热烈走向颓态,这期间也是她创作的巅峰。此时张爱玲像极了夏日里盛开的凤凰树,在孤岛上海这片精神上贫瘠的城市里通红通红地烧起来。

柯灵说张爱玲:“我想起《倾城之恋》里的一段话: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个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跟着便是惊天动地的大改革……流苏并不觉得她在历史上的地位有什么微妙之处。如果不嫌拟于不伦,只要把其中的‘香港’改为‘上海’,‘流苏’改为‘张爱玲’,我看简直是天造地设。”

在那个时代,悲哀的土地上每天都有苦难与死亡的讯息传来,这些讯息既来源于外族入侵,也来源于国家政治更迭导致的内祸频仍,还来自于时代剧烈变革时新旧思想的激烈斗争。在张爱玲的小说里,一个个利欲驱使下的罪恶灵魂,残忍酿造一个个苍凉悲苦的命运,无端惹出一幕幕人间悲剧。她揭示和批判的是那个时代欲壑难填的人性,这是她引起上海乃至全国文学界重视的原因。

此时的中国文学因抗日战争及政权割据引发了地域分割。而张爱玲的通俗文学,俨然成了孤岛时期上海文学的制高点。全因她所处的环境太特殊了,她的文学贡献也显得那么特别而重要。

身处孤岛上海的张爱玲与胡兰成整日腻歪在公寓里,男弃耕女废织的,张爱玲哪有心思写小说,杂志社一个劲儿催稿子,恼了便糊弄几个字,又支起下颌痴痴地想他了。1944年5月,《万象》杂志发表了《论张爱玲的小说》,笔名“迅雨”。张爱玲见了这篇文章好奇,抑或心想没准儿又是哪位在夸我文章好。一开始读还好,谁料越看下去脸越黄。

迅雨开篇写道:

在一个低气压的时代,水土特别不相宜的地方,谁也不存在什么幻想,期待文艺园地里有奇花异卉探出头来。

随后迅雨笔锋一转:

张爱玲女士的作品给予读者的第一个印象,便有这情形。“这太突兀了,太像奇迹了”,除了这不着边际的话以外,读者从没切实表示过意见。也许真是过于意外而怔住了。……我先讨论《金锁记》。它是一个最圆满肯定的答复。情欲的作用,很少像在这件作品里那么重要。……新旧文字的糅合,新旧意境的交错,在本篇里正是恰到好处。

迅雨对她之前作品的评价也很高:

恋爱与婚姻,是作者至此为止的中心题材,只是variation upon a theme。遗老遗少和小资产阶级,全都为男女问题这噩梦所苦……微妙尴尬的局面始终是作者最擅长的一手。时代、阶级、教育、利害观念不同的人相处在一块时所有暧昧含糊的情景,没人比她传达得更真切。

接下去却犀利起来,迅雨接着写道:

(《连环套》)其中暴露的缺陷严重,使我不能保持谨慎的缄默。《连环套》的主要弊病是内容的贫乏,已经刊布了4期,还没有中心思想显露。……错失了最有意义的主题,丢开了作者最擅长的心理刻画,单凭着丰富的想象,逞着一支流转如踢踏舞似的笔,不知不觉走上纯粹趣味性的路。……《金锁记》的作者,竟不惜用这种技术来给大众消闲和打哈哈,未免太出人意料了。

迅雨评价道:

技巧对张女士是最危险的**。无论哪一部门的艺术家,等到技巧成熟过度,成了格式,就不免要重复他自己。……文学遗产记忆过于清楚,是作者另一危机。把旧小说的文体运用到创作上来,虽在适当的限度内不无情趣,究竟近于玩火,一不留神,艺术会给它烧毁的。

文章结尾写道:

一位旅华数十年的外侨和我闲谈时说起:“奇迹在中国不算稀奇,可是都没有好下场。”但愿这两句话永远扯不到张爱玲女士身上!

迅雨这篇评论专业中肯,是文人式的劝告。张爱玲这时正陶醉在眼前的大好名誉里,冷不丁被人揭了老底甚是恼羞,之后便停了《连环套》。

这件事对张爱玲刺激很大,她决定出一本小说集《传奇》。事先还跟柯灵通了气,结果如前文提到的,柯灵一个劲儿泼冷水。张爱玲找到《杂志》出版。结果小说集《传奇》出版后四天后便脱销了,张爱玲愤懑的心情算消减大半。

胡兰成也阅了迅雨的文章,见有人欺负自己恋人也不干的,怎么说自己也任过大刊主笔,在文学界多少还有些影响力。在迅雨《论张爱玲小说》发表后不久的五六月间,他也写了一篇《评张爱玲》。文章极力夸赞张爱玲的小说里溢满了青春的美妙,读她的小说宛如在钢琴键子上行走,每走一步都能踩出个美妙音符来;她的文章还像一副精致风景,涌动出生命的源泉,而她本身也化为源泉的一部分;她攫取古典的美做材料,善于用精美的图案来表现,那些离我们很远的古典美,在她那里也变得更自由了,焕发出幻想的玄美;她的才气和文采,植源于她对美有着宗教般的虔诚……

这篇充满溢美之词的《评张爱玲》在《万象》发表后,潘柳黛第一个受不了。胡兰成的文章极具感性色彩,言语间对其倾慕之情达到了敬仰程度,尤其胡兰成将张爱玲与鲁迅并列起来比较,说两人都是划时代的文坛巨匠,这让她着实看不下去了。

潘柳黛决定调侃一下二人,她写了篇《论胡兰成论张爱玲》的文章。先去问胡兰成一篇文章该怎么去“横看”,怎么去“竖看”。还说张爱玲身上一脉传来的李鸿章的贵族血液,就像是在太平洋里淹死了一只小鸡,上海人喝到黄浦江水后便说自己也像喝到了鸡汤一样。将那么久远的事和古老的人与现代扯在一起,那些该是多么不相干的事情啊!

潘柳黛的文章发表后,立即引来如潮的好评声。最有趣的当属上海人精明的商业头脑,文章发表后“贵族”两字不胫而走,连餐馆里也开始卖“贵族豆腐”“贵族排骨面”。恰好鸳鸯蝴蝶派祖师爷陈蝶衣开了家上海点心餐馆,还用了“贵族排骨面即将上市”的噱头,又贴出大幅海报宣传。

张爱玲一看,连你潘柳黛也说我,便不去理她了。当然,潘柳黛是个快人快语伶牙俐齿的女作家,话憋在肚子里会难受得要命。她必定知道胡兰成与张爱玲正热恋中,算幽两人一默。

面对这么多人的指责张爱玲很不服气,思来想去,这档子事皆因迅雨的那篇《论张爱玲的小说》。可人家写的句句在理,能评价得这么到位也不像小角色的手笔。不过这口气儿是不顺的,考虑到自己还是文坛新人,也不能太直接去回击他。1944年7月,张爱玲在《新东方》上发表了《自己的文章》,委婉地回击了一下:

现在似乎是文学作品贫乏,理论也贫乏。我发现弄文学的人向来是注重人生飞扬的一面,多少有点超人的气质,而忽视人生安稳的一面。……而人生安稳的一面则有着永恒的意味。虽然这种安稳常是不完全的,而且每隔多少时候就要破坏一次,但仍然是永恒的。它存在于一切时代……极端病态与极端觉悟的人究竟不多,时代是这么沉重,不容那么容易就大彻大悟。

张爱玲还阐述自己的写作理论:

我甚至只写些男女间的小事情,我的作品里没有战争,也没有革命。我以为人在恋爱的时候,比在战争或革命的时候更朴素,也更放肆……我尤其喜欢朴素……我也不赞成唯美派……美的东西不一定伟大,但伟大的东西总是美的。只是我不把虚伪与真实写成强烈的对照,却是用参差的对照的手法写出现代人的虚伪之中的真实,浮华之中的朴素,因此容易被人看作我是有所耽溺……

张爱玲还对《连环套》解释了一下:“尽管自以为坏,也没想到这样恶劣,说它通篇在胡扯,不禁骇笑。”

诚然,作为一名年仅二十三岁的女性作家,对文学理解不如专业学者傅雷(迅雨即是傅雷的化名)那般透彻,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张爱玲的文学理论也确有独到之处,她的时代意义在于,将小资产阶级情调与普遍人性相结合,且将中国女性恋爱、婚姻、家庭上升到社会生态及其认知层面,而不是简单地娇痴些男女情话。在文章风格上,她苍凉悲烈的文字里,人物角色、特别是男性人物都是不完整的,他们要么身体孱弱、要么精神病态。张爱玲的故事里既有泯灭人性、敢下黑手的狠角色,也有备受凌辱和压迫的受害者,故事在张弛里透出清晰的人性批判过程。

不过傅雷批评得也很中肯,张爱玲作为年轻的女性作家,越是大红大紫,不成熟的一面暴露得也越大。若只是隐涩地、含蓄地去说,不去触碰病根儿,那张爱玲太有昙花一现的危险了。

迅雨批评张爱玲的文章在上海引起了轩然大波,的确让死寂的文学孤岛热闹了一番,人们端起杂志热议的便是这个事件。而几场比较吸引眼球的笔仗是在《杂志》和《新东方》为主的几家杂志上打响的,让这两家杂志赚足了人气。即便处在舆论焦点中心的张爱玲也出版了小说集《传奇》,赚得盆满钵满。最倒霉的要属《万象》杂志社老板平襟亚了,事件皆因《万象》杂志连载《连环套》而起,连载到五月便因迅雨的批评戛然而止了。事件发展至后期红火热闹起来时,平襟亚却被撂在一边冷清得很,好像整件事与他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似的,这让他大为恼火。

某日一查账,发现之前与张爱玲约定了每期一千,六期截止应领六千,账上却写张爱玲领了七千,平襟亚当然不甘心,果断地在《海报》上发表了《一千元的灰钿》,借着与张爱玲的纠葛将舆论热点吸引回自己身上,也算赚了把眼球。张爱玲看后忙写信去辩驳。各说各的理儿,几个回合下来也没个结果,大家就算了,毕竟事件实质也并非全在钱上。

原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可让张爱玲没想到,刚刚创刊的《语林》杂志为打开局面,也将视线放在自己身上。钱公侠先生请出她中学老师汪宏生写了一篇《谈张爱玲》。文章生动描写了张爱玲的中学生活,不经意间将《霸王别姬》这样一篇作文充两篇的事与《一千元的灰钿》联系起来。张爱玲见了旋即又写了《不得不说的话》投在了《语林》杂志上:

1943年十一月底,秋翁先生当面交给我一张两千元的支票,作为下年正月份、二月份的稿费。我说讲好每月一千元,还是每月拿罢,不然‘寅年吃了卯年粮’,使我很担心。于是他收回那张支票,另开了一张一千元的给我。但是不知为什么账簿上记下的还是两千元。我曾经写过一篇否认的信给《海报》,秋翁先生也在《海报》上答辩,把详细账目公开了。后来我再写第二封给《海报》,大概因为秋翁的情面关系,他们未予发表。我觉得我在这无谓的事上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从此也就安于缄默了。

平常在报纸上发现与我有关的记载,没有根据的,我从来不加以辩白。但这事我认为有辩白的必要,因为有关我的职业道德。我不愿我与读者之间有任何误会,所以不得不把这不愉快的故事重述一遍。

张爱玲文中所提到的秋翁先生就是平襟亚。《语林》杂志的钱公侠同意发表张爱玲的《不得不说的话》时,也让平襟亚写了一篇《一千元的经过》与之并发,免得别人说自己看法偏颇、有失公正。平襟亚在文章里列清了张爱玲收取稿费的详细账目和清单,最后说:“物证尚在,还请张小姐前来查验,倘若有诬陷,愿受法律制裁,并刊登各大报纸广告,不论若干次地向张小姐道歉。”

显然,这场屡见报端的口水官司与之前的笔墨官司有共同点,均是将舆论中心放在张爱玲身上,用来扩大自己杂志的影响力。平襟亚要的是读者关注,张爱玲解释的是清白及在读者眼里的形象。钱对于两者来说是次要了,因此谁也不会将事情搞得太僵。目标到了,便各自收兵回营了。

盛名下的张爱玲,成了大小杂志和报馆争抢的对象是不争的事实,就连弟弟张子静和爱人胡兰成也不例外。

张子静和同学张信锦几个热血青年人凑一起,谈及抗日战争、内战政治时局和人生命运时,忧国忧民起来,心血一**便在1944年10月创刊了《飙》,征集了爱国作家及鲁迅研究者唐弢,圣约翰大学校友、剧评家董乐山,东吴系女作家领军人物施济美等人的作品。

张信锦还不满意,还想弄一篇更像样的文章,于是对子静说:“你姊姊是现在上海最红的作家,随便她写一篇哪怕只是几百字的短文,也可为刊物增色不少。”

子静想想也是,既然有这样方便的条件,何不求一下。于是寻个吉利日子,与杂志社的邵光定一块儿去了爱丁顿公寓。走近公寓,张子静停下来细细想了想,与邵光定商量说:“我自小受姐姐教训,她与我说话是不会客气的。现在她又是上海滩大红大紫的作家,找她约稿的都是上海有名气的大杂志,姐姐也像写作机器一样整日坐在家里写稿,怕是不会为没名气的刊物写。若她当着你的面回绝,那面子上也要过不去。我是她弟弟,平日里听她的训教惯了,自然是无所谓的。不如你留在这里等,我自己上去与她商量如何。”

邵光定听了觉得在理,便站在楼下门口等。张子静硬着头皮上了楼,张爱玲见他来,一脸的疑问。张子静说明来意,张爱玲果然一口回绝道:“你们这样不出名的刊物我是不能写的,那样会败坏了我的名誉。”

想了想,张爱玲眯起眼在桌上挑了一副素描递给他:“这张你拿去,可以做个插图。”张子静也不敢多说话,拿了插图下楼,与邵光定会合去了。邵光定一听有些沮丧,也没有意外。张信锦听了说:“这是意料中的,这样,你写一篇与你姐姐有关的文章,也可以。”

张子静顿时忐忑起来:“姐姐看了若不高兴,在别的报纸上写个否认声明什么的,到时我们的新刊该多尴尬。”张信锦想了想:“不会吧?你是她弟弟,再说我们只写她的光彩,怎么会告呢?”张子静想想也是,便写了《我的姊姊张爱玲》,这是他在杂志上唯一发表的文章。创刊后,张子静拿样刊给姐姐看,姐姐也没反对。不过这并未让杂志《飙》持续下去,只出了两期,就因缺少资金而告吹了。

11月前后,胡兰成与张爱玲结婚不久,他也创刊了《苦竹》杂志。若说张子静是借姐姐的光发了文章,胡兰成的《苦竹》便是夫妻档了。杂志封面是炎樱画的竹子,张爱玲发表了大量文章。第一期张爱玲又重发了《自己的文章》,另外还发表了《谈音乐》和《桂花蒸阿小悲秋》。

《谈音乐》堪称精美,文章字里行间透出张爱玲骨子里的传统:

交响乐常有这个毛病,格律成分太多。为什么隔一阵子就要来这么一套?乐队突然紧张起来,埋头咬牙,进入决战最后阶段,一鼓作气,再鼓三鼓,立志要把全场听众扫清铲除干净。而观众只是默默抵抗着,都是上等人,有高级的音乐修养,在无数的音乐会里坐过的。根据以往的经验,他们知道,这音乐是会完的。

我是中国人,喜欢喧哗吵闹,中国的锣鼓是不问情由,劈头劈脸打下来的,再吵些我也能够忍受……

《桂花蒸阿小悲秋》是张爱玲九月份完成的作品,硬是留在《苦竹》11月创刊后才发表,且《苦竹》杂志的前两期就发表张爱玲十数篇文章,张爱玲对胡兰成的支持力度可见一斑。1945年2月出版第三期时,因为胡兰成不在上海,《苦竹》上也没了张爱玲的身影。此时胡兰成已纳小周为妾,正应了张爱玲小说《等》里面奚太太的那句警示名言:男人离开六个月便靠不住了。

胡兰成在小周的温柔乡里腻歪时,上海的张爱玲正被包围在炙热的成功中。小说《倾城之恋》被朱端钧改成电影,张爱玲任编剧。12月电影拍摄完成后在新光大剧院连续放映八十场,一直演到1945年1月末。两个月间电影院一票难求,上海影评界好评声也是一浪高过一浪。沉浸在巨大喜悦里的张爱玲,也没忘了向大中剧艺公司推荐自己的柯灵,特意买了宝蓝色袍子料送他。柯灵用它做件皮袍穿上,导演桑弧见了调侃道:“柯主编的皮袍可真是光彩照人呀!”

1945年初,张爱玲还将30篇散文搜集整理起来,编成散文集《流言》,交给上海中国科学公司出版。出版后不到一个月书就售空,又连续再版。上海各家杂志对这部散文集也极尽了溢美之词,说这部散文集文辞幽丽,若溪水上飘着粉色的字符,精致凄华,又如月下清扬的音乐,有落尽华彩之后的迷幻。《流言》一词寓意“水上写的字”,张爱玲解释说,《流言》里的散文,不久将随清流飘散在人世间,因而留不长久。不过这部记录张爱玲早期艺术人生的书却见情见真,汇聚了她艺术灵感与生活点滴的闪光,也最具自然平和之美。

剩下没讲完的故事:

张爱玲内心里,一直记着她文学之路的两个老冤家,迅雨自然首当其冲。1952年张爱玲去香港后,结识了宋淇夫妇。因为夫妇俩也是上海人,对张爱玲的小说甚是喜爱,同时读过迅雨的《评张爱玲的小说》,关注后来《连环套》的停笔原因。张爱玲说清原委后,宋淇说,迅雨就是1931年回上海的著名学者、翻译家傅雷。听到此言后张爱玲吃惊不小。

傅雷继续留在上海从事翻译事业。1958年12月,在波兰留学的儿子傅聪驾机逃往英国,傅雷1966年9月遭到红卫兵批斗。9月3日上午,傅雷服药自杀,夫人朱梅馥自缢。1979年4月,傅雷和朱梅馥获改正,上海市文学艺术界人士参加了夫妇二人的追悼会,柯灵亲自为傅雷、朱梅馥二人致悼词。而傅聪旅居英国后,成为享誉世界的“最伟大华人钢琴家”。

张爱玲与潘柳黛便一直没来往了,即便在公开场合遇见,张爱玲也是极力躲开的态度。到香港后有人对她说,潘柳黛也来香港了。张爱玲说:“潘柳黛是谁,我不认识。”潘柳黛一番心血**的言语,让两人结了一辈子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