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楚留香传奇》：初露锋芒

“香港小姐”选美比赛结束后，以殿军身份进入无线的赵雅芝，因为错失前三甲，一直没有得到电视台的重视，甚至经常连演配角的机会都没有。直到1977年，她才得到了出演《楚留香传奇》的机会，惊闻男一号是由当时的无线当家小生郑少秋主演，而她要饰演楚留香的情人苏蓉蓉，赵雅芝的内心既惊喜又忐忑。

其实，她的内心一直在等一个角色，一个可以证明她不只是花瓶的角色。苏蓉蓉一角的出现，正合她意。

根据古龙小说里对苏蓉蓉的描写，此女身段婀娜，容颜俏丽，是一位刚柔并济、英气逼人的侠女，最擅长的本领是治病救人、迅速易容，以及配制让人肝肠寸断的剧毒，是楚留香三位红颜知己中最令他心仪的一位。

苏蓉蓉冰雪聪明且善解人意，每次都会在楚留香遇难时出现，助他排忧解难、逢凶化吉，也难免成为香帅的最爱，他曾对人言：“我可以什么都没有，但是如果没有蓉蓉，我就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而赵雅芝身形俏丽，秀外慧中，23岁的她简直就是活生生的苏蓉蓉翻版。果然，尽管这部电视剧集结了全台的精英，甚至包括汪明荃这样的一姐在内，也仍然没有谁遮挡住赵雅芝所饰演的苏蓉蓉的风采。这部影视史上的经典之作，在香港首播即引发万人空巷的热潮，而台湾方面，甚至取得高达70%的收视率，至今无剧超越。

而赵雅芝也凭借此角，迅速走红，成为台湾人心目中无可替代的苏蓉蓉。

作为一部单元剧，这部电视剧每一集都有一个故事，每集也有不同的角色出现。赵雅芝所饰演的苏蓉蓉出现在《楚留香传奇——铁血传奇》（血海飘香、大沙漠、画眉鸟）中，与香帅发生了一系列的情感故事。

在古龙的笔下，苏蓉蓉是个谜一样的女子，“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苏蓉蓉一出场，就带着一股清新脱俗的意味，而这样灵动秀丽的女子，内心深处却也藏满谜题，她并不只有外表的绚丽，更有丰富的内在。直到最后，古龙先生也没告诉我们她究竟是不是神秘的兰花先生。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须知苏蓉蓉一出场，其他的两位女性就变得黯淡许多，较之宋甜儿的娇俏，李红袖的沉静，苏蓉蓉留给人们更多的是她一身绝妙的医术和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易容本领。变幻莫测之间，也令人们对她与香帅之间的感情产生疑惑，“庄生晓梦迷蝴蝶”，痴痴傻傻，反反复复，竟也分不出谁是庄生谁是蝴蝶，但终究知道，这正是她的魅力所在，参不透的，才最迷人。

古龙是一个江湖的浪子，所以他笔下的男子，也有着浪子的心情。纵然留恋红尘俗情，却仍然要为命运埋单，与红颜挥手告别，浪迹一生。这样的浪子，哪怕再迷恋一个女人，心也难属于她。对苏蓉蓉，同样不例外。只是她比其他女人多了那么一丝聪慧，可以在他离开的时候等待，在他回来的时候陪伴，能够做到这样的痴心，接受这样的委屈，并不容易。

或许男人都需要这样的三个女人：一个对江湖上的事了如指掌，是他的军师和参谋；一个能烧尽天下名菜，是他的味蕾管理师；最后一个则柔弱多病，不食人间烟火，惹得他付出对一个女人的全部柔情。

楚留香这样的浪子，一生会爱上很多女人，但永远只有那么一个，是可以长存于心底的，这个女子，便是最能懂他的苏蓉蓉。世间的人们都喜欢说，嫁给爱情，不如嫁给懂得；一代传奇才女张爱玲也说：“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要理解一个人，简直太难了，正如那句“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而这份相遇，却是要拿一辈子的缘分去换的，所以楚留香，爱极了这个懂他的女子，无怨无悔。“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大概没有男子不喜欢这样通情达理的女子吧。

《楚留香传奇》大火之后，古龙亲任编剧，为郑少秋再操刀两部楚留香系列电影——《楚留香之大结局》和《午夜兰花》，并且拍摄了84版《楚留香新传》四部以及后来的95版《香帅传奇》。

风流潇洒的楚留香，以盗宝绝技闻名天下，但他盗宝只为救难救贫，故被尊称为“盗帅”。他纵情四海，时有美人在侧，坐拥三大红颜知己，其中又以赵雅芝扮演的苏蓉蓉最为怜爱。兜兜转转，楚蓉之恋令人唏嘘不已。赵雅芝与郑少秋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如今，年华老去，世间再无香帅，苏蓉蓉一角，亦成经典。

1978年《倚天屠龙记》：别样周芷若

凭借苏蓉蓉一角走红香江的赵雅芝，不再是那个不起眼的选美女主角，而开始有更多人找她合作。1978年，无线开拍古装大戏《倚天屠龙记》，非常适合扮演古装角色的赵雅芝，顺利地在这部戏中出演周芷若，虽然这个角色并非女一，而她也不是无线力捧的对象，但周芷若这个角色还是给了赵雅芝很大的发挥空间。

我们这代人当然很少看这个版本的《倚天屠龙记》，这部金庸的经典翻拍剧，几乎每翻拍一次都能捧红几个新人。我们这个时代，印象最深刻的该是黎姿版的赵敏或高圆圆版的周芷若。但不管怎样，我们都知道，那个爱着张无忌的周芷若，一开始是善良柔弱的，直至命运的推波助澜，将她变成一个阴险毒辣的蛇蝎妇人。

而赵雅芝就将这个“精分”的过程，演绎得淋漓尽致。因为她既有外表柔弱的一面，内心又很坚韧，所以演起这种变化来，并不生硬。也是因为周芷若这个角色，观众进一步认可她的演技，这部戏让她在香港声名大噪，扶摇直上跃居一线，成为无线炙手可热的新晋花旦。

据说，在香港拍过的三个电视版本的《倚天屠龙记》中，金庸本人也最喜欢这个版本。虽然放在今天来看，因当时的条件有限，拍摄的电视剧场景粗糙、镜头单一，但它仍然成为香港本土的经典剧目。

天性活泼的赵敏由无线当家大花旦汪明荃饰演——不得不说，年轻时的汪明荃，神采飞扬，眼睛黑亮，身上自有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干练气质，十分贴合赵敏这个角色。她在剧中的表现非常出色，博得观众的满堂喝彩！而饰演张无忌的郑少秋，一贯的风流多情，凭着俊朗的外表和过硬的演技，演活了那个风流不羁的明教教主。

或许因为演员的表演到位，金庸曾对此版本大加赞赏。能够得到原著作者的褒奖，想必年轻的阿芝也很开心。但这个版本与其他版本不同，它的结局是个悲剧，因为赵敏死了，电视剧最后一集，是发现自己深爱之人竟是赵敏的张无忌，无比孤独而又凄凉地独自对着佳人的坟墓哭泣，想来也是悲凉。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拍”死赵敏，据说那个时代的观众都喜欢悲情剧，尤其是迷恋悲剧性的收尾。这倒不免让我想起七八十年代风靡全国的琼瑶剧，几乎个个走的都是悲剧路线。

值得纪念的是，这部剧是无线翻拍的第二部“金剧”，由于播出效果甚好，金庸很快就和无线展开了一系列的合作。这部剧成功到什么程度呢？有网友形容：“是最贴合原著的版本。”

最值得夸赞的还是赵雅芝。彼时，她刚刚进入演艺圈不久，没有太多的演艺经验，却跟一帮“大咖”过招，丝毫都不胆怯，并且充分发挥了自己的长处，将周芷若这个角色诠释得淋漓精致，被网友称赞为“简直就是从原著里走出来的”。

这个版本的音乐也很好听，香港有名的才子黄霑填词，郑少秋演唱，这种气质如今是寻不到了。“情义绕心中有几多重，仇恨又却是谁所种，情愁两不分，爱中偏有恨，恩怨同重……”郑少秋沉沉的声线，唱出一曲江湖远去的意味，听这首歌，那个年代的回忆仿佛一下涌了进来。张无忌的懵懂，赵敏的潇洒，周芷若的温柔，蛛儿的活泼，小昭的灵动……这一个男人与四个女人的一台戏，也在歌里渐渐唱出了意蕴。

虽然有时代的局限，这部剧的情节较为单一，画面也不够清晰，甚至人物的服装都很简单，几乎算不上养眼，可那个时代的美人，可真正是个美人，略施粉黛，一颦一笑都带着一股生动，好像随时能跳出荧屏，走到我们的生活中。

我或许是个老人家，明明出生在八十年代，却偏偏喜欢这一版的《倚天》。彼时的赵雅芝，清丽脱俗，浑身洋溢一股小女儿的风情，将周芷若演得狠毒中带些可怜，既让人恨来又惹人怜。

望着她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你很难想象此时的赵雅芝，才只有24岁，才走进演艺圈不到五年。最适合古装扮相的她，幸运地遇到了古装戏的黄金时代，于是，以她的演绎，为我们留下了荧幕上经典的周芷若。

1980年《上海滩》：永远的冯程程

1980年，一部民国爱情枪战大戏《上海滩》横空出世，迅速风靡整个亚洲。这部剧不但捧红了周润发，也让赵雅芝成功跻身无线四大当家花旦（其他三位分别为当时风头正劲的汪明荃、李司棋、黄淑仪）之列。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赵雅芝成为家喻户晓的“冯程程”。

这部《上海滩》风靡到什么程度呢？有网友回答：“据说这部电视剧热播之后，不少父母给自己刚出生的女儿起名叫‘程程’。我有一个同学就叫‘程程’，于是干脆大家都叫她‘冯程程’。 ”就连我的表妹，本名根本也不叫程程，却因为姓了冯，也给自己取名叫“冯程程”。还有网友在网上发帖征集：“你们也有认识的人叫‘程程’的吗？”

我估计，那会儿很多女孩都希望自己是冯程程，都希望自己能嫁给那个许文强。

按理说《上海滩》讲的是名利场，是一部完完全全的男人戏，随着那首让人心情澎湃的旋律“浪奔，浪流”，一场夹带着名与利、英雄血泪的好戏正式开启。但这“硬”的男儿本色里，因为有了冯程程这个角色的出现，使它增添了一抹花的柔嫩与香气。她就像一株盛放在男人堆里的白百合，那么纯洁无瑕，玲珑剔透。

因此，当赵雅芝扮演的冯程程以一袭俏丽的黄衫出现时，枪林弹雨沾染血腥的上海滩也似乎一下子变得风情万种，安静许多。古诗《西洲曲》中写：“单衫杏子黄，双鬓鸦雏色”，大概就是写的这种江南女子特有的柔美。

她出身豪门，身上自有些名门小姐的娇气，但骨子里却坚忍顽强，不会因为外力改变自己的初衷。在她捻着两条乌黑的辫子做学生时，她是善良且单纯的，眼里容不下一丝的杂质；当她毕业后跟许文强摩擦出难忘的火花时，她又是清醒而坚强的，深谙自己想要一个怎样的未来。

这种女人是伶俐的，更是惹人心疼的。

许文强似乎是她命中注定要遭受的情劫，一如初遇杨过的郭襄，那是一个只需一眼便注定要为之沦陷的男子，爱上了，就再也不管不顾。当他像个英雄一样挽救她，又风度翩翩地将大衣披在她柔弱的香肩时，一阵风吹起，她的心，便再也离不开。

冯程程爱上一个人，多像我们第一次去爱别人。那种爱，可以不顾一切，甚至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她认定了他，不管他的处境有多危险，父亲有多阻拦，她对他的人品和才华深信不疑，将自己的全部交付给对面的男子，无怨无悔。所以这样的冯程程，总能唤起我们对初恋的缅怀。

但她的许文强，是经历过太多沧桑的许文强，不像她这样可以什么都不要地投入到爱情里。虽然他也爱她，但隔着一段血海深仇，他始终对她忽冷忽热。面对这样的恋人，冯程程也曾心痛，也曾对月暗自神伤，但她哭过了，依然选择回头，回到他的身边。永远忘不了那天，从机场赶回来的她，步履匆匆地来到许文强居住的地方，带着一肚子心事，小心而焦虑地敲着门。

许文强有感于她的执着，深情地望着她说：“不想连累你做寡妇。”而冯程程，她望着许的眼睛没有丝毫的犹疑，气定神闲地回了一句：“你信命吗？我也信，我不怕做寡妇。”就在那个时刻，我们被这样的冯程程感动了吧。

当赵雅芝眼里噙满热泪地望着她爱的人，我们就以为她此刻就是冯程程了吧。

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爱情有什么可美的呢？其实美的不过是那个陷在爱里的自己。没和许文强在一起的她，会独自托着下巴对着窗外发呆，脑海里想的是他们在一起时的种种场景，也会想着有时间一定和他逛上海的老街，品尝最美的食物——而这些，何尝不是我们做少女时会有的心事。

赵雅芝演活了这样一个性情单纯又坚韧的冯程程，因为她骨子里就是那样一个佳人。

许文强逃离上海之后，冯程程从内心深处感到一股骤然失去的冲击，她已爱到不能爱。与父亲的大吵大闹，对丁力的视而不见，都体现出她仍然深爱着她的强哥。

她知道许文强身不由己，但她无法忍受这样的两地分离。于是，她偷偷地不顾一切只身前往香港，去寻找心中所爱——这不异于一个大家闺秀的私奔，想一想，自小接受贵族教育的大小姐，为了一个江湖佬，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冲出社会，只为了寻找她爱的人，这是一股多么原始的来自爱情的力量！

冯程程是浪漫的，她远不知上海滩的险恶，才在这场腥风血雨中寻找一段爱情。父亲为她安排的幸福又美满的婚姻，她坚决不要，她只幻想可以和那个人一起细水长流，白头偕老。可当她寻到香港去，终于要见到心上人时，她见到的是一个已经结了婚并带着家人出现的许文强，那一刻。她的心彻底破碎，强忍着眼泪夺门而出，明明心痛到无以复加，却还要逞强地留给对方一句：“我知道该怎么办。”

从香港回来以后，冯程程开始变了，她开始试着接受命运。一个女人对命运最大的妥协，就是肯放弃她的爱情。所以并不是丁力感动了她，最后，她说话算数，真的做了他的新娘。

从感情里得到救赎的她，不再将焦点集中在爱情上。她开始有成长，积极投身爱国文艺活动；对丈夫丁力，也尽到了一个妻子应尽的责任和义务。而当她再面对旧爱许文强，已经不再单纯如当日的小女生模样，她终于懂得：这个世界，不是有爱就能怎样，不是她想要怎样就一定能够怎么样。她开始懂得尊重别人的选择，别人的活法。甚至当丁力因为吃醋提着枪去找许文强时，她打电话给许文强时这样说：“我不是关心你，我是关心我的丈夫。你不需要关心，你需要的是血。”她开始明白，乱世有乱世的原则，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离开上海前，前来送行的许文强终于肯屈服地对她说：“让我和你一起去吧。”冯程程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当两样东西摆在你面前时，你不能两样都要，这不公平。”这是个有傲骨的女子，纵然曾在爱情里迷失，也终能找到赎回自我的路。

或许，在苍茫的大海上，她会想起自己和旧爱的种种过往，也会为最终的选择发出一声叹息。最后的最后，输赢已不重要，她知道她成熟了，已经可以做那个无敌的冯程程。

女人是在爱情里成长的，这样看来，男人又何尝不是女人的一所学校。从那个口口声声说着“等机缘不如自己去找”的敢爱敢恨的大小姐，到如今的风轻云淡，冯程程通过一场虐恋，修成了更睿智的自己。

从固执地认为相爱就要在一起，到可以任爱随缘，放过别人也不再折磨自己，这是一种爱的境界。还记得当初她和许文强的一场对话。她问他：“你有心事？”他吐一口烟圈：“我整天都在想赚钱，不知道这算不算心事。”

身份、地位的悬殊，或许一开始就预示着这段感情不会有好的结果吧。尽管许文强也曾想过安静平稳、有妻在侧的日子，可他知道，这终究不是他的宿命。

当回顾这部剧，还能看到赵雅芝优雅从容的微笑，周润发的黑风衣黑礼帽，听着那首熟悉的“浪奔，浪流……”心怀激**，就能清楚地知晓，任岁月流转，这份感动将永远铭记于心。那个娇美的冯程程，是岁月都打不败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