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始上课的时候，导演跟我们说：“我已经大致向你们解释了真实在创作过程中所起的作用。现在让我们来谈谈舞台上的不真实。”

“其实真实感本身也包含着不真实。你们必须两者都要体验到，但是它们在每部剧中所占的比例是不同的。有些，我们打个比方说，真实感占百分之七十五，只有百分之二十五是虚假成分，或者真假成分的比例相反；再或者真假成分的比例各占一半，都为百分之五十。我将这两种感觉区分开并加以对比，你们一定会感到奇怪吧？下面我会说明原因。”导演补充说道，然后，他转向尼古拉斯接着说，“有些演员，跟你一样，在追求舞台真实性方面对自己要求特别严格，以至于经常为了追求真实性，不知不觉地走上了极端，真实到了虚假的地步。你们不应该过分偏爱真实而厌恶谎言，因为这会使你们为了追求真实而夸张表演，而这种夸张的表演，本身就是最糟糕的谎言。因此，要尽量保持冷静和公正。在剧场里，我们需要的真实能够达到让你们相信的地步就可以了。

“你们甚至还可以从虚假中吸取教训以便更好地达到真实，只要这么做是合理的就可以。这就为你们定下了基调，并告诉你们哪些事情不应该做。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极小的一点失误也能警示演员那条不可逾越的界限。

“无论何时你从事创作活动，这种自我检省的方法都是绝对必要的。因为面对众多观众，无论演员是否愿意，他都得用尽全力表达出所需要的感情，但是无论他怎么做，只要他站在脚灯前面，对他来说似乎总是不够的。结果我们就看到了过度的表演，甚至多达百分之九十都是没有必要的。这就是为什么在彩排时，你们会经常听到我说：‘减去百分之九十。’

“如果你们知道自我检查的过程有多么重要就好了！应该养成自我检查的习惯，不断坚持下去，甚至连真正的演员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所做的每一步动作都应该认真进行回顾检查。当你指出他的一些明显荒唐可笑的虚假表演时，他还是很乐意采纳并愿意把它们去掉的。但是如果他自己的感情不能让他信服时，他该怎么办呢？谁会保证，他自己刚刚去除了一个谎言，另一个谎言不会立刻出现呢？所以，这样不行，我们必须采取不同的方法。必须把真实的种子播种到虚假的土壤中，最终替换掉它，就像孩子的恒牙把乳牙挤出一样。”

这时，导演被喊去商量关于剧场的一些事务去了。因此，学生们暂时由助理照看着做一会儿练习。

过了一会儿，托尔佐夫回来了，他跟我们讲了发生在一位艺术家身上的事情。当这位艺术家评价其他演员的表现时，他具有超乎寻常的真实感。但是当他自己表演时，他完全没有了这种真实感。“真是难以想象，”他说，“同一个人，在某一时刻，对他同事所做的表演中，将什么是真实的表演和什么是虚假的表演区分得那么精准，而下一刻，轮到他走上舞台进行表演，他自己却犯了比他的同事更糟糕的错误。

“在这位艺术家的例子中，他作为一名旁观者，对于真实和虚假的敏锐觉察和作为演员时的感受截然不同。这种现象是普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