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要解决的重要问题是:如何从一个单元中找出任务来。方法很简单,只要找到能描绘出这个单元的内在本质特征的最合适的名称就可以了。
“为什么还要搞个‘洗礼命名仪式’(基督教的仪式,表示正式加入基督教时的命名典礼仪式。——译者注)呢?”格里沙嘲讽地问道。
导演回答说:“你知道一个真正的好名字对于一个单元代表着什么吗?它代表着这个单元的本质特征。为了得到这样一个好名字,你必须提取单元中的精华。为了显示出单元的精华,你就得给它命名。恰当的名字,凝聚了单元的精华,揭示了单元的基本任务。
“为了在实践中给你们说明这个过程,”导演说道,“我们来看一下《布兰德》‘襁褓’一幕里的前两个单元吧。
“牧师布兰德的妻子艾格尼丝,失去了她唯一的儿子。她十分悲痛,一遍又一遍地翻看他的衣服、玩具和其他珍贵遗物。她一边哭着,一边把每一件物品都洗了。她的心中满满都是回忆。这个悲剧的发生是因为他们居住在一个阴暗、疾病肆虐的地区。当时,他们的孩子病了,这位母亲恳求她的丈夫离开这个教区。但是,布兰德——这位虔诚的牧师,不愿为了拯救自己的家庭而放弃自己的牧师职责,这个决定夺去了他们儿子的生命。
“第二个单元的主要内容是:布兰德走进来。看到妻子伤心难过,他也很痛苦。但是信徒的责任感使他变得非常残酷,他劝说妻子把儿子的遗物送给一个贫穷的吉卜赛妇女,理由是这些东西会妨碍她忠实于上帝,也会妨碍贯彻他们的基本生活原则,即帮助邻里。
“现在,总结一下这两个部分。为每一个部分取一个符合它本质特征的名字。”
“我们看到一个慈爱的母亲,对着孩子的遗物自言自语,就好像对着自己的孩子说话一样。她心爱的儿子的死是这个单元的基本主旨。”我肯定地说。
“尽量不要去考虑这位母亲的悲伤,试着对这一幕的主要和次要部分进行条理分明的梳理,”导演说,“这是理解其内在含义的方法。当你从情感和意识上掌握了这种方法,你就可以找到一个包含整个单元的核心内容的词了。这个词就是你的任务。”
“我看不出这有什么难的,”格里沙说,“毫无疑问,第一个任务的名字是‘母亲的爱’,第二个任务的名字是‘狂热牧师的职责’。”
“首先,”导演纠正道,“你是在给单元命名,而不是任务。这是两码事。其次,你不应该以名词的形式来表达任务的内容。名词不能用来给单元命名,而任务必须用动词来命名。”
我们都感到出乎意料,导演说:“我会帮你们解决这个问题的。但是首先,你们要表演一下你们刚才用名词命名的这两个任务——(1)母亲的爱,和(2)狂热牧师的职责。”
瓦尼亚和桑娅同意做这个表演。瓦尼亚立刻摆出了一副愤怒的表情,他瞪着眼睛,脊背挺直,迈着生硬的步子,在地板上来回跺着脚。他恼怒地厉声呵斥着,希望表现出有力、坚定和富有责任感的样子。桑娅则卖力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表演,表现出温柔和慈爱的样子。
“你们没有发现吗?”导演观看完他们的表演问道,“你们用来命名任务的名词使你们塑造出了一个强势的男人形象和一个充满母爱的女人形象。
“你们展示了什么是强势、什么是母爱,但是这不是你们自己的强势和你们自己的母爱。这是因为名词只能描述概念,表明一种状态,描述一种现象或是表现一个形象,而无法说明动作或行为。而每一个任务必须包含动作行为。”
格里沙开始争辩说,名词能够用来阐释、描绘和介绍,这些就是行为。
“是的,”导演表示肯定,“这些确实是动作行为,但并不是真实的、完全合理的动作行为。你所描述的是做作的和表象的行为,这样的行为,从我们的角度看,并不是艺术。”
然后,他继续解释说:“如果,我们用的不是名词,而是动词,那么让我们看看又会发生什么呢。在表述中,只要加上‘我希望’或‘我希望做……诸如此类。' ”
“比如拿‘力量’这个词来说吧。把‘我希望’放在它的前面,就变成了‘我希望有力量’。但是这样太笼统了。如果你想让它更积极,那么就要给它加上一个明确的目的,这个目的会推动着你做出一些有成效的行为,以实现这个目的。因此,你可以说:‘希望做什么,去获得力量。’或者你还可以这样说:‘要获得力量,我必须要做什么?’当你回答了这个问题,你就会知道你必须要做什么了。”
“我希望有力量。”瓦尼亚发表意见说。
“动词‘有’是静态的。它不包含任务需要的主动性。”
“我希望获得力量。”桑娅试探着说。
“这个向行为更靠近了,”导演说,“遗憾的是,它太笼统了,不能立刻就实现。你们试着坐在这把椅子上,看看能不能得到笼统概念上的‘力量’。你们一定要有一些更加具体、真实、贴切和可行性的任务。正如大家所看到的那样,并不是任何一个动词,也不是任何一个单词能促使人们做出积极主动、有效的行为。”
“我希望获得力量,从而为全人类带来幸福。”有人说。
“这是个美好的愿望,”导演评论说,“但是很难相信这个愿望能够实现。”
“我希望获得力量,从而去快乐地、体面地享受生活,满足自己的愿望,实现自己的抱负。”格里沙说道。
“这个愿望更现实、更容易实现,但是为了完成它,你必须做好一系列准备工作。这样的一个最终目标,也不是能够立刻实现的,也要慢慢地、逐步实现才行。用心思考一下这些步骤,并把它们一一列举出来。”
“我希望成为一个成功睿智的商人,从而建立信心。我希望赢得观众的喜爱,从而被大家认为是有实力的。我希望自己与众不同、出类拔萃,能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
后来,导演带着我们又回到了《布兰德》中“襁褓”的那一幕,他让我们每个人都做了一次类似的练习。他说:“假如所有的男生都扮演一下布兰德这个角色,那么他们就能更好地理解一个虔诚的宗教信徒的心理状态了。如果让所有的女生都扮演一下艾格尼丝这个角色,她们就更能理解女性的敏感和母爱了。
“一、二、三,来开始一场男女角色之间的比赛吧!”
“我希望获得说服艾格尼丝的力量,从而说服她做出牺牲,也是为了拯救她,引导她走上正确的道路。”我的这些话几乎还没有完全说出口,女孩子们就上前七嘴八舌地狂轰滥炸起来:
“我希望回忆下我死去的孩子。”
“我希望可以靠近他,和他说话。”
“我希望关心他、爱抚他、照顾他。”
“我希望他能活过来!我希望跟他一起去了!我希望感受到他就在我身边!我希望看到他拿着玩具玩儿的样子!我希望能唤他回来!我希望回到过去!我希望能忘掉现在,忘掉伤痛。”
我突然听到玛利亚大声哭喊了起来,声音比其他女生都大,她大叫道:“我希望和他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如果那样的话,”男生们打断说,“我们要反击!我希望让艾格尼丝爱我!我希望她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我希望让她能感受到我理解她的痛苦!我希望她能感受到行使神圣的职责所带来的巨大快乐!我希望她能理解一个男人的更重大的使命!”
“那么,”女孩子们说,“我希望我的悲伤能感动我的丈夫!我希望他看到我的眼泪。”
接着,玛利亚哭诉道:“我希望能比从前更牢地握住儿子的手,再也不要让他离我而去!”
男生们回击道:“我希望向她灌输对人类的责任感!我希望用惩罚和分离威胁她!我希望表达出我们对彼此不能理解的失望!”
这些“改换动词”的活动激发了我们颇多的思考,让我们感触良多,反过来,这些思考和感触也是我们的内心对行为的挑战。
“在某种程度上,每一个你已经选定的任务都是真实的,并且需要某种程度上的行为加以实现,”导演说道,“你们当中那些情绪容易激动的人可能会发现,用‘我希望回忆下我死去的孩子’这样的任务只能激发你们很少的情感。你们会更愿意用‘我希望能比从前更牢地握住儿子的手,再也不要让他离我而去!’这样的任务来激发出更丰富的情感。面对这样的任务,可能会引发你们深深的回忆想起那个死去的孩子,而其他人可能会对此无动于衷。所以,要让任务能吸引演员,使他们激动兴奋,这是十分重要的。
“在我看来,对于在选择任务时,为什么必须使用动词而不是名词这个问题,你们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到此,关于单元和任务的全部内容都已经讲完了。等你们大家都能够确实地把剧本和角色切分成不同的单元和任务后,你们会在今后的日子里学到更多关于心理技巧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