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今天是彩排,我得准备化妆和戏服,我到剧场比平时更早。分配给我的化妆间很好,还有一件华丽的长袍,这真是一件博物馆级的藏品,是《威尼斯商人》中的摩洛哥王子曾经穿过的。我坐在梳妆台前,上面摆着各种假发、胡子、胶水盒、油彩、脂粉和刷子。我拿起一把硬毛刷开始往脸上涂抹暗褐色的油彩,但是油彩干得很快,一点儿也没抹上。然后,我又试了试软毛刷,效果一样。我干脆把颜色涂在手指上,往脸上抹,运气还是一样差,除了浅蓝色,别的颜色都上不了色。而浅蓝色,在我看来,对奥赛罗的妆容几乎用不上。我在脸上涂了些胶水,试着粘些胡子。结果胶水使我的皮肤刺痛,胡子也直愣愣地在脸上翘着,一点儿也不服帖。我又一顶接一顶地试假发。所有的假发搭配一张没化妆的脸,都显得非常假。接下来,我想把脸上刚才涂的轻淡妆容洗去,但是我不知道如何洗。
就在这时候,一个戴着眼镜、穿着白色长工作服的瘦高男人走进我的化妆间。他俯下身子开始给我的脸上妆。首先,他用凡士林擦去我刚才涂抹的油彩,然后开始重新给我上妆。当他看到油彩硬了,就用刷子蘸了点儿油,然后把油涂到我的脸上。有了油,再用硬毛刷就可以把油彩均匀光滑地涂到脸上了。然后,他把我的整张脸都涂上了黝黑色,这正是摩尔人的肤色。我不禁怀念起自己用巧克力自制的油彩,那颜色更深,它让我的眼睛和牙齿,更闪亮突出。
化好了妆,穿好戏服,在镜子前一照,我打心眼儿里高兴,对化妆师的技艺和整个造型都十分满意。剪裁流畅的长袍使得我的手臂和身体的线条都显得很柔和。我精心设计的动作在举手投足间也和整套戏服完美融合。保罗和其他人走进我的化妆间,他们对我的造型大加赞赏。他们慷慨的赞扬让我重新找回了以往的信心。但是,当我走出化妆间来到舞台上,布景的家具位置改变了,我又变得茫然不知所措了。一把扶手椅原来是靠墙放着的,现在被搬到了前面,几乎放在了舞台的中央,显得很不自然,桌子也太靠前了。这样下来,我似乎恰好被展示于众目睽睽之下。由于兴奋,我在舞台上走来走去,我的短剑不时地隐进戏服的褶皱里,我的刀总是碰到家具或布景的边角上。但是这并没有影响我在台上自如地说台词和流畅地表演。不管怎样,看起来我应该能演完这场戏,但是,当我演到角色**时,一个念头突然闪现在我的脑海里:“我马上要卡壳了,卡壳了!”于是,我真的慌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不知道是什么引导我重新回到自如的表演中去的,但是它再一次救了我。在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把戏演完,卸掉妆,离开剧场。
现在我一个人独自待在家里,沮丧极了。幸好李奥来看我。他看到我在外面的观众席里,想问我他的表演怎么样,但是因为我一直兴奋地等着上场,虽然我看了他的表演,却什么都没看进去,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李奥对剧本很熟悉,他滔滔不绝地讲戏,讲奥赛罗这个角色。他尤其感兴趣的是,当奥赛罗信以为真认为美丽可爱的苔丝狄蒙娜竟是那么可恶的一个女人时,这个摩尔人所表现的那种悲伤、震惊和诧异。
李奥走了之后,我把奥赛罗一角的部分剧本又重新看了一遍。回想他的解读,我几乎掉下泪来,我真为这个摩尔人感到伤心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