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窗台上布满了绿，那绿，绿得透，绿得亮，绿得逼人心。

莫小妃站在窗前，轻轻撩起它柔柔软软下垂的枝条，毛茸茸的，很舒服。其实，这片绿，只有一条根，凡是看到它的人，都很惊讶：怎么会如此旺盛呢？

莫小妃就笑，因为喜欢，她就将所有的心血放到了它的身上。它也争气，一天天枝繁叶茂起来。

每次西哲回来，她都把他拽到窗边来看看，扯着他的胳膊说：“快看，我的翠翠又长了不少呢，还有小花要开呢！”

西哲说：“好，好好。”说着的时候，就奔向了浴室。他没有时间看她的翠翠。

莫小妃便叹口气，嘟囔着：“是不是我这女人俗气了，让你这样冷淡？”

可是，等西哲清爽地出来的时候，紧紧抱一下莫小妃，便直奔厨房——他要给她最美好的味道，弥补他不在的亏欠。分别的思念，便在这悠悠的馨香里散漫开来。

莫小妃最喜欢三样东西：音乐，华服和玻璃翠。

前两样不必多言，可是喜欢这玻璃翠就有点牵强——它不过是一株植物，而且太普通，普通得任何一个人都不屑关注它的存在。它的另一个名字确实很俗气，叫——死不了。

2

西哲的工作忽然有了很大的流动性，最近一年，他几乎没有一个星期是完整在家过的。所以，每次回来，两个人总是如蜜月般甜蜜。

可是，莫小妃还是有点失落，只能一个人静静地上班，静静地想他。然后，在合适的时间里，一个人背着包，去旅行。

那天，夜幕降临，古老而美丽的丽江浸染在朦朦胧胧的暧昧里。她住进了一家客栈。客栈的名字很美，叫“余韵茶香”。她已经是第三次住在这里了。

晚饭后，她来到茶厅喝茶，一个人，看路边轻轻飘摇的灯笼，出神。

“姐姐，怎么一个人呢？”一个轻盈的身体，忽地飘到了她的面前。她笑了笑，还没说什么，她就坐在了她的对面。

“我是大三的学生，课后在这里打工。看到您很多次了，有点喜欢您了，嘻嘻。现在，我已经下班了，想和您聊会儿天，好吗？”

莫小妃被她的活泼吸引了，笑着点了点头。

这小姑娘，白皙的面庞里渗透着一点点高原红，但这并不妨碍她的美丽。薄薄的红润的嘴唇很性感，有种想让人吻上去的冲动。

谈话是从茶开始的。莫小妃没有想到，这小姑娘，竟然如此精通茶道。而且，她对茶还有自己的一番见解，让莫小妃心里震了一下。

她说：“喝茶的时候细胞会越来越小，所以喜欢喝茶的人都是彬彬有礼的。而且，茶叶是为友情存在的，如果没有朋友，喝茶就没办法获得分享的快乐了。所以，姐姐，一定要有朋友来分享你的好茶，那样，它的意义才会成立呢！”

一杯，又一杯，两个人在茶桌前聊得不亦乐乎。

小姑娘说：“其实啊，这茶和人是一样的，慢慢品，总会有味道的，而且总会不同的。”说这个的时候，她眼里有一层淡淡的忧伤滑落，是和刚才截然不同的一种状态。

莫小妃觉得这是个有故事、有思想的女孩，在她身上，莫小妃似乎看出自己身上缺少的是什么东西了。

“姐姐，我该走了，他要来了，我得去接他了。”这时候，她的眼睛里又恢复了刚才的神采。然后，她伸出胳膊抱了抱莫小妃，又调皮地冲她做个鬼脸跑开了。

在她紧紧的拥抱下，莫小妃微微颤了一下，说不清是惊讶，是留恋，还是其他的什么。

临走的时候，她说：“姐姐，我叫宋静，你叫我大静好了。”

3

莫小妃回到家里，先给玻璃翠浇了一些水。打开窗户，阳光丝丝缕缕地射了进来。她忽然觉得有些晃眼。抬头，看对面的阳台，飘摇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充斥着浓郁的烟火味。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有这么一身味道呢？

所以，当西哲回来的时候，她理直气壮地看着他，眼光里满是狐疑，看得西哲有点慌乱，他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说：“干吗这么看我？像要扒了我的衣服似的，着急了？”

莫小妃低头一笑，牵了他的手，走进卧室。

蜷缩在西哲的怀里，莫小妃喃喃地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西哲抚摸着她光滑的背脊，没有作声。

莫小妃给他看自己的博客，那是记录她音乐的地方。博客的内容，清一色的是音乐，还有关于音乐的文字。文字里，更多的是记录着西哲在与不在时候的情思。日志的所有背景，竟然都是清一色的玻璃翠。

西哲从来没有关心过她喜欢的音乐，如今看了，轻轻地叹了口气，使劲搂了一下莫小妃。

莫小妃抚摸着西哲稍稍隆起的小肚腩，慢悠悠地说：“这次出差很累吧，怎么没找个姑娘聊会儿天呢？”

西哲开始拧她的小鼻子，“怎么这样挖苦你的老公呢？”

“我俗气了呗！人家现在不都是流行这个吗？我呢，没了**，没了风花雪月，哪能给你新鲜、宁静的美丽呢？能给你的，不过是那片俗气的死不了罢了！”

莫小妃把静字说得很重，似乎要强调什么似的。

4

莫小妃喜欢上了宋静。宋静也更加喜欢莫小妃这个如兰的女子，她把与自己相关的一切都向莫小妃倾诉。

宋静有一个相当帅气的男友，可是，她却突然爱不起来了。

这全部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的成熟睿智，仿佛是一个强大的磁场，牢牢地吸引住了宋静。然而，那个男人在遥远的地方，根本没有办法给她一个安定的未来。

宋静却欲罢不能，她喜欢他带来的每一次惊喜。

她更喜欢，他在她的耳边喃喃地说爱。

每当她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男友就会默默地看着她，但从不伤害她。他劝她，既然没有未来，何必要糟蹋自己呢？

宋静听了，就冲他吼，让他滚得远远的，她说，她就是喜欢。帅气的男友不再作声，默默地收拾着她发脾气时弄乱的一切。

说这些的时候，宋静在莫小妃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眼睛红肿成两只桃子。她说，自己的爱太不幸，不是自己的，终将得不到。自己几乎要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了。

莫小妃搂搂她，安慰着。然后，喝茶，静默。

莫小妃带一小盆玻璃翠给宋静，宋静惊讶地叫起来，这么普通的东西，怎么可以如此华丽？

莫小妃笑着告诉宋静：“我们也可以活成这个样子，懂得生活，懂得努力，虽然俗气却有内涵。”

宋静给莫小妃看她积攒的车票，那都是被宋静编了号码的。是那个男人爱她的见证，每一张车票上，都有那个男人的名字。看着它们，宋静感觉自己幸福得要死。

莫小妃呆呆地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忽然觉得浑身冰凉，一种难以言尽的伤感在胸口涌动。她下意识地用双臂抱了抱自己。

5

一个星期后，西哲回来。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注意到了玻璃翠，笑呵呵地说：“长得不错嘛！”

“是啊，因为它代表着坚强，勇敢，执着，一心一意，不悔的爱……”莫小妃抚摸着玻璃翠，一字一顿地说着。

“哦……”西哲似乎有点慌乱，点点头，走开了。

晚上，莫小妃在西哲的怀里翻了个身，他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

只是，当她打开台灯，她的心还是乱颤了起来：她看见，西哲的臂膀下，有两道整齐的红润的齿痕，那齿痕，像两把锋利的刀，一下下砍着莫小妃脆弱的心。

她实在不愿意，将这两道齿痕和那个可人的宋静联系在一起。

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忍让着，坚持着，希望西哲能够早早地回来。

这样想着，莫小妃悄悄地关了灯，躺在西哲的身后，胳膊搭在他的臂膀上，眼泪无声地流了一夜。

西哲又出差了，莫小妃没有阻拦他，还准备好了他要带的东西，送他走出家门。

回到屋里，她拿出手机。手机的相册里，有一张照片，是整整齐齐的十三张车票。每一张车票上面，都有西哲漂亮的签名。

她看着它们，仿佛看着一场梦。梦里好像有一只怪兽，张牙舞爪，狰狞地向她跑来，撕扯着她每一寸肌肤，冷漠、残酷，却又无人能救。

但是，她现在要让它变成天使，为自己带来新鲜的空气。

莫小妃终于按下了发送键。

6

莫小妃喜欢玻璃翠，是因为当初西哲的一句话：“我们的爱，就像它——死不了！”

莫小妃听了，异常欢喜：“玻璃翠的生命有多长，我们的爱情就有多长！”

于是，莫小妃一心一意地爱着它，养着它。

当她发现西哲有太多次出差，太多来自丽江的电话，太多来自丽江的短信，她便想寻一下答案了。

寻着寻着，就把玻璃翠送给那个叫宋静的女孩子了。她想让那个女孩子懂得，所有的普通，都可以经过心，化成永恒。只不过，那颗心，是要一心一意的！

莫小妃看着又长长的玻璃翠，异常平静。

手机彩信提示音响起，打开：“老婆，我爱你！”

背景是浓绿的玻璃翠！

莫小妃拍下窗台上的玻璃翠，写上她在心里说了无数遍的话：“西哲，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