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瓜苗(1 / 1)

入府之后的安排,成矫未曾细想。

如果不禁足,他大可以带着王陆玩遍咸阳各种有意思的地方。那样别说两天,就是二十天也能轻松应付。

可在小小宅邸,能有什么可看可玩的?

“王大人不如先看看我的收藏。”

“若有看上眼的,只管挑几件。”

成矫引着王陆去他的书房,那里收藏着大王赐下的,或是别人送来的奇珍异宝。

只不过成矫对藏品的兴趣素来不高,收集的不多。

“好,去瞧瞧。”

王陆又不知秦王让自己来这是有何用意,总不能和成矫面对面坐着,然后大眼瞪小眼着吧?

一连逛了一个时辰,王陆连成矫家中的植株是哪一年栽下的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时下人们对王陆这个来客议论纷纷。

“钱大哥,你王陆不是咱们家公子的死对头吗?”

“我记得公子练剑的木桩上就刻着的名字里就有他。”

“说起那木桩,你藏好了没?要是被将发现,你这辈子估计就活到头了。”

“放心钱大哥,我保证任何都找不到。”

“但是钱大哥,他们就这么一直逛,一直逛,这是在干嘛啊?”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钱护卫一脸神秘,“咱家公子和王陆的交锋从入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哦?钱大哥,你给说道说道。”

“你们现在看看王陆,感觉他状态怎么样?”

府上的人看去,也有回想的:“也没啥特别的,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一点不落,跟他家似的。除此之外,好像也别的什么。”

“钱大哥,你是不是看岔了?”

“没有悟性!”钱护卫道,“你们想想咱家公子和王陆那可是死对头。这个王陆到公子府上就跟到自家一样。”

“这心态,这本事能是一般人吗?”

“我记得你们几个去老丈人家都还哆哆嗦嗦的,去死对头家能无所谓?”

“钱大哥,你这么一说,这王陆好像确实挺厉害的。”

“什么好像,那就是。你钱大哥我从来没看错过人!”

……

一直逛到吃饭的时间。

成矫邀请王陆入席,那十一幕僚选了一半陪同。

因为王陆不饮酒的习惯,他们早已摸透,所以不曾在桌上摆过它。

其中一人和五位幕僚看了看,开始发难。

将来成矫成为秦王,他们这些幕僚就和现在的王陆一样,会步步高升,成为重要朝中大臣。

现在就是一次简单交锋。

“王大人,我们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王陆一点也不客气地吃着桌上的饭菜,不说别的,还是成矫会享受,这府上的厨子一流。

“王大人,现在田里有两支苗,一根瓜苗,一根粟苗,但你只有一瓢水。”

“如果是王大人,你会选择浇哪个?”

幕僚的问题里藏着隐喻,所谓瓜苗和粟苗是秦国过去的典故之一,瓜代表着朝廷中的官员,个大而独立;粟苗则代表百姓,个小而繁多。

这一瓢水就很好理解了,单一个字“利”。

成矫在席间观望,对于幕僚要打探王陆实力深浅的事他知道,但没有阻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谷/span王陆惦记着桌上的佳肴,就随口回了一句:

“选粟苗吧。”

幕僚立刻反驳:“瓜苗不得滋润,势必根伸粟苗,攫取水分。”

“即便有不伸者,也寥寥无几,”

“倒时瓜苗长不好,粟苗也受其影响,为祸多矣。”

六名幕僚看向王陆,盯得他不好意思下筷。

“那就浇瓜苗呗。”

“不行。”幕僚继续道,“瓜苗得水,粟苗心生不满,群而攻之,一样会使田地之间颗粒无收。”

他们继续看着王陆,誓要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王陆则很想说起那句“食不言,寝不语。”

“那就干脆各自各自浇一半。一碗水,端平。”

“不不不,这更不妥。”幕僚道,“瓜苗和粟苗都会不满。”

“那就都别浇了。”

“那你这端水的,就成了瓜苗和粟苗同时憎恨的存在。”

王陆放下竹筷,他发现了,这些人是存心不让他吃饭。

至于嘛,成矫府上家大业大,吃一顿能垮了还是怎么滴。

“困了,睡觉。”

成矫同样起身,领他去住准备好的屋子。

席上就留下一众幕僚。

“这王陆……不过尔尔。”

“回答的都好一般,没有那种在引人顿悟的感觉。”

“可不是嘛,其实要是坚定能选出一种,再给出结果也是可以的。”

“结果倒好,我们每问一次,他就变一次。”

“很难将他和外面流传的联结起来。”

有幕僚道:“他会不会是在藏拙,你们注意到他今天一整天干的事了吗?”

“他干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干,这才可疑。”

“秦王让他来,他多半不愿意。这一天里笑得这么真诚,也是为难他了。”

“你们先等等。”年纪最大的幕僚道,“刚刚的问题我回想了一下,发现没那么简单。”

“也许不是王陆回答得不对,而是我们问得不对。”

“都琢磨一下刚刚的问题。这一瓢水的分断其实根本不是不取决于我们。”

“水的分配在于真正执拿水瓢的人。”

“王陆只是一个臣子,确实没有断绝的能力。”

“所以无论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都是错的。像王陆这样不回答反而是一种好答。”

他看向其他幕僚:“我知道各位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但话说回来,如果你的君上跟你选的不一样怎么办?你选浇瓜苗,大王选浇粟苗;你选粟苗,大王又选其他。”

“难不成我们还真任由自己性子来?”

幕僚本就都聪明,经过有人这么一点拨,给了他们一个全新的视角,好像确实明白了王陆回答的深意。

“也就是说,王陆信封的道理是,无论大王选择哪种,对他而言都无所谓,他都有办法应付?”

“我们各自给出的回答,反而成了我们的限制,一旦大王和我们选的不一样,也许就一筹莫展,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