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卷第一百三十 本朝四(1 / 1)

自熙宁至靖康用人

问荆公得君之故。曰:“神宗聪明绝人,与群臣说话,往往领略不去;才与介甫说,便有‘于吾言无所不说’底意思,所以君臣相得甚欢。向见何万一之少年时所著数论,其间有说云,本朝自李文靖公王文正公当国以来,庙论主于安静,凡有建明,便以生事归之,驯至后来天下弊事极多。此说甚好。且如仁宗朝是甚次第时节!国势却如此缓弱,事多不理。英宗即位,已自有性气要改作,但以圣躬多病,不久晏驾,所以当时谥之曰‘英’。神宗继之,性气越紧,尤欲更新之。便是天下事难得恰好,却又撞著介甫出来承当,所以作坏得如此!”又曰:“介甫变法,固有以召乱。后来又却不别去整理,一向放倒,亦无缘治安。”儒用。以下荆公。

论王荆公遇神宗,可谓千载一时,惜乎渠学术不是,后来直坏到恁地。问:“荆公初起,便挟术数?为后来如此?”曰:“渠初来,只是要做事。到后面为人所攻,便无去就。不观荆公日录,无以知其本末。它直是强辩,邈视一世,如文潞公,更不敢出一语。”问:“温公所作如何?”曰:“渠亦只见荆公不是,便倒一边。如东坡当初议论,亦要变法,后来皆改了。”又问:“神宗元丰之政,又却不要荆公。”曰:“神宗尽得荆公许多伎俩,更何用他?到元丰间,事皆自做,只是用一等庸人备左右趋承耳。”又问:“明道横渠初见时,皆许以峻用。后来乃如此,莫是荆公说已行,故然?”曰:“正如吾友适说徐子宜上殿极蒙褒奖,然事却不行。”曰:“设使横渠明道用于当时,神宗尽得其学,他日还自做否?”曰:“不然。使二先生得君,却自君心上为之,正要大家商量,以此为根本。君心既正,他日虽欲自为,亦不可。”又云:“富韩公召来,只是要去,语人云:‘入见上,坐亦不定,岂能做事?’”某云:“韩公当仁庙再用时,与韩魏公在政府十余年,皆无所建明,不复如旧时。”曰:“此事看得极好,当记取。”又问:“使范文正公当此,定不肯回。”曰:“文正却不肯回,须更精密似前日。”可学。

“荆公初作江东提刑,回来奏事,上万言书。其间一节云:‘今之小官俸薄,不足以养廉,必当有以益之。然当今财用匮乏,而复为此论,人必以为不可行。然天下之财未尝不足,特不知生财之道,无善理财之人,故常患其不足。’神宗甚善其言。后来才作参政第二日,便专措置理财,遍置回易库,以笼天下之利,谓周礼泉府之职正是如此。却不知周公之制,只为天下之货有不售,则商旅留滞而不能行,故以官钱买之,使后来有欲买者,官中却给与之,初未尝以此求利息也。”时举云:“‘凡国之财用取具焉’,则是国家有大费用皆给于此,岂得谓之不取利耶?朝廷财用,但可支常费耳。设有变故之来,定无可以应之。”曰:“国家百年承平,其实规模未立,特幸其无事耳。若有大变,岂能支耶?神宗一日闻回易库零细卖甚果子之类,因云:‘此非朝廷之体。’荆公乃曰:‘国家创置有司,正欲领其繁细。若回易库中,虽一文之物,亦当不惮出纳,乃有司之职,非人君所当问。若人君问及此,则乃为繁碎而失体也。’其说甚高,故神宗信之。”时举。

“新法之行,诸公实共谋之,虽明道先生不以为不是,盖那时也是合变时节。但后来人情汹汹,明道始劝之以不可做逆人情底事。及王氏排众议行之甚力,而诸公始退散。”道夫问:“新法之行,虽涂人皆知其有害,何故明道不以为非?”曰:“自是王氏行得来有害。若使明道为之,必不至恁地狼狈。”问:“若专用韩富,则事体如何?”曰:“二公也只守旧。”“专用温公如何?”曰:“他又别是一格。”又问:“若是二程出来担负,莫须别否?”曰:“若如明道,十事须还他全别,方得。只看他当时荐章,谓其‘志节慷慨’云云,则明道岂是循常蹈故块然自守底人!”道夫。

吕氏家传载荆公当时与申公极相好,新法亦皆商量来,故行新法时,甚望申公相助。又用明道作条例司,皆是望诸贤之助,是时想见其意好。后来尽背了初意,所以诸贤尽不从。明道行状不载条例司事,此却好分明载其始末。

神宗尝问明道云:“王安石是圣人否?”明道曰:“‘公孙硕肤,赤舄几几’,圣人气象如此。王安石一身尚不能治,何圣人为!”先生曰:“此言最说得荆公著。”

荆公德行,学则非。若海。

先生论荆公之学所以差者,以其见道理不透彻。因云:“洞视千古,无有见道理不透彻,而所说所行不差者。但无力量做得来,半上落下底,则其害浅。如庸医不识病,只胡乱下那没紧要底药,便不至于杀人。若荆公辈,他硬见从那一边去,则如不识病证,而便下大黄、附子底药,便至于杀人!”焘。

刘叔通言:“王介甫,其心本欲救民,后来弄坏者,乃过误致然。”曰:“不然。正如医者治病,其心岂不欲活人?却将砒礵与人吃。及病者死,却云我心本欲救其病,死非我之罪,可乎?介甫之心固欲救人,然其术足以杀人,岂可谓非其罪?”僩。

因语荆公,陆子静云:“他当时不合于法度上理会。”语之云:“法度如何不理会?只是他所理会非三代法度耳。”居甫问:“荆公节俭恬退,素行亦好。”曰:“他当时作此事,已不合中。如孔子于饮食衣服之间,亦岂务灭裂?它当初便只苟简,要似一苦行然。”某问:“明道‘共改’之说亦是权?”曰:“是权。若从所说,纵未十分好,亦不至如它日之甚。”问:“章子厚说,温公以母改子,不是。此说却好。”曰:“当时亦是温公见得事急,且把做题目。”问:“温公当路,却亦如荆公,不通商量。”曰:“温公亦只是见得前日不是,己又已病,急欲救世耳。哲宗于宣仁有憾,故子厚辈得入其说。如亲政次日,即召中官。范淳夫疏,拳拳君臣之间,只说到此,向上去不得,其如之何?”问:“宣仁不还政,如何?”曰:“王彦霖系年录一段可见。尝对宣仁论君子小人,彦霖云:‘太皇于宫中须说与皇帝。’曰:‘亦屡说,孙儿都未理会得。’观此一节,想是以未可分付,故不放下。宣仁性极刚烈。蔡新州之事,行遣极重。”曰:“当时若不得范忠宣救,杀了他,他日诸公祸又重。”曰:“赖有此耳。”又问:“韩师朴曾子宣建中事如何?”曰:“渠二人却要和会。子宣日录极见渠心迹。当时商量云,左除却轼辙,右除却京卞,此意亦好。后来元祐人渐多,颇攻其短,子宣却反悔,师朴无如之何。”又问:“蔡京之来,乃师朴所引,欲以倾子宣。”曰:“京入朝,师朴遣子迎之十里,子宣却遣子迎之二十里。京既入,和二人皆打出。”可学。或录云:“韩师朴是个鹘突的人,荐蔡京,欲使之排曾子宣”云云。

汪圣锡尝问某云:“了翁政日录,其说是否?”应之曰:“不是。”曰:“如何不是?”曰:“若言荆公学术之缪,见识之差,误神庙委任,则可。壮祖录云:“若言荆公学术不正,负神庙委任之意,是非谬乱,为神庙圣学之害,则可。”却云日录是蔡卞增加,又云荆公自增加。如此,则是彼所言皆是,但不合增加其辞以诬宗庙耳。又以其言‘太祖用兵,何必有名?真宗矫诬上天’,为谤祖宗。此只是把持他,元不曾就道理上理会,如何说得他倒!”方子。

“王氏新经尽有好处,盖其极平生心力,岂无见得著处?”因举书中改古注点句数处,云:“皆如此读得好。此等文字,某尝欲看一过,与摭撮其好者而未暇。”贺孙。

三舍士人守得荆公学甚固。铢。

陈后山说,人为荆公学,唤作“转般仓,模画手。致无嬴余,但有亏欠”!东坡云:“荆公之学,未尝不善,只是不合要人同己。”此皆说得未是。若荆公之学是,使人人同己,俱入于是,何不可之有?今却说“未尝不善,而不合要人同”,成何说话!若使弥望者黍稷,都无稂莠,亦何不可?只为荆公之学自有未是处耳。铢。

荆公作字说时,只在一禅寺中。禅床前置笔砚,掩一龛灯。人有书翰来者,拆封皮埋放一边。就倒禅床睡少时,又忽然起来写一两字,看来都不曾眠。字本来无许多义理,他要个个如此做出来,又要照顾须前后,要相贯通。

介甫解佛经亦不是,解“揭帝揭帝”云:“揭其所以为帝者而示之。”不知此是胡语!璘。

唐垧林夫力疏荆公,对神宗前叱荆公。每诵其疏一段竟,又问云:“王安石是如此也无?”荆公力辨之。垧云:“在陛下前尚如此不臣!”垧初附荆公,荆公不曾收用,故后诋之。垧初欲言时,就曾鲁公借钱三百千,以言荆公了,必见逐。贫,用以作裹足。曾以其作言事官,借与之。后得罪逐,曾监取其钱,而后放行。扬。

蜚卿问荆公与坡公之学。曰:“二公之学皆不正。但东坡之德行那里得似荆公!东坡初年若得用,未必其患不甚于荆公。但东坡后来见得荆公狼狈,所以都自改了。初年论甚生财,后来见青苗之法行得狼狈,便不言生财。初年论甚用兵,如曰‘用臣之言,虽北取契丹可也’。后来见荆公用兵用得狼狈,更不复言兵。他分明有两截底议论。”道夫。

荆公后来所以全不用许多儒臣,也是各家都说得没理会。如东坡以前进说许多,如均户口、较赋役、教战守、定军制、倡勇敢之类,是煞要出来整理弊坏处。后来荆公做出,东坡又却尽底翻转,云也无一事可做。如拣汰军兵,也说怕人怨;削进士恩例,也说士人失望,恁地都一齐没理会,始得。且如役法,当时只怕道衙前之役,易致破**。当时于此合理会,如何得会破**?晁以道文集有论役法处,煞好。贺孙。

熙宁更法,亦是势当如此。凡荆公所变更者,初时东坡亦欲为之。及见荆公做得纷扰狼狈,遂不复言,却去攻他。如荆公初上底书,所言皆是,至后来却做得不是。自荆公以改法致天下之乱,人遂以因循为当然。天下之弊,所以未知所终也。必大。

介甫初与吕吉甫好时,常简帖往来。其一云:“勿令上知。”后来不足,吕遂缴奏之,神宗亦胡乱藏掩了。介甫只好人奉己,故与吕合。若东坡们不顺己,硬要治他,如何天生得恁地狠!”义刚。

问:“万世之下,王临川当作如何评品?”曰:“陆象山尝记之矣,何待它人问?”“莫只是学术错否?”曰:“天资亦有拗强处。”曰:“若学术是底,此样天资却更有力也。”曰:“然。”琮。

因论王氏之学,而曰:“元泽幼即颖悟。尝有人笼獐、鹿各一,以遗介甫,元泽时俱未识也。或问之曰:‘孰为鹿?孰为獐?’元泽曰:‘獐边者是鹿,鹿边者是獐。’其后解经大抵类此。”必大。

世上有“依本分”三字,只是无人肯行。且如苏氏之学,却成个物事。若王氏之学,都不成物事,人却偏要去学,这便是不依本分。近看博古图,更不成文理,更不可理会,也是怪。其中说一“旅”字,云:“王曰:‘众也。’”这是自古解作众,他却要恁地说时,是说王氏较香得些子。这是要取奉那王氏,但恁地也取奉得来不好。义刚。

先生取荆公奏稿进邺侯家传者,令人杰读之。广录云:“取荆公议府兵奏稿,及邺侯与德宗议复府兵之说,令诸生诵之。曰:‘如今得个宰相如此,甚好。’”又读益公跋。先生曰:“如益公说,则其事都不成做。”人杰云:“邺侯有智略,如劝肃宗先取范阳,亦好。”曰:“此策诚善。彼劝肃宗未可取两京者,欲以两京絷其四将,惜乎不用也!”人杰云:“荆公保甲行于畿甸,其始固咈人情,元祐诸公尽罢之,却是坏其已成之法。”曰:“固是。近张元德亦有此议论寄来。”因言:“元祐诸公大略有偏处,多如此。”人杰云:“如弃地与西夏,亦未安。”曰:“当时如吕微仲,自以为不然。盖吕西人,知其利害。其他诸公所见,恨不得纳诸其怀;其意待西夏倔强时,只欲卑巽请和耳。”因言:“本朝养兵蠹国,更无人去源头理会,只管从枝叶上去添兵添将。太祖初定天下,将诸军分隶州郡,特寄养耳,故谓之‘第几指挥’,谓之‘禁军’,明其为禁卫也。其将校乃衙前,今所谓‘都知兵马使’,谓之‘教练’,乃其军之将也。若都监,乃唐末监军之遗制。钤辖、都部署,皆国初制也。部署,即今之总管。今州钤、路钤、总管,皆无职事,但大阅时供职一两日耳。潭州有八指挥,其制皆废弛。而飞虎一军独盛,人皆谓辛幼安之力。以某观之,当时何不整理亲军?自是可用。却别创一军,又增其费。又今之江上屯驻,祖宗时亦无之。某之意,欲使更戍于州郡,可以渐汰将兵,然这话难说。又今之两淮荆襄义勇皆可用,但人多不之思耳。”人杰。广录云:“京畿保甲之法,荆公做十年方成。至元祐时,温公废了,深可惜!盖此是已成之事,初时人固有怨者,后来做得成,想人亦安之矣。却将来废了,可惜!因言军政后来因事而添者甚多,添得新者,却不理会旧时有者。祖宗只有许多禁军散在诸州,谓之禁军者,乃天子所用之军,不许他役。而今添得许多御前诸军分屯了,故诸州旧有禁军皆不理会。又如潭州缘置飞虎一军了,都不管那禁军与亲兵。”

温公可谓知、仁、勇。他那活国救世处,是甚次第!其规模稍大,又有学问,其人严而正。植。以下温公。

义刚曰:“温公力行处甚笃,只是见得浅。”曰:“是。”义刚。

子思所谓“诚”,包得温公所谓“不妄语”者。温公诚在子思诚里。闳祖。

曹兄问:“诸先生皆以为司马公许多年居洛,只成就得一部通鉴;及到入朝,却做得许多不好事。”曰:“道司马公做得未善,即是;道司马公之失,却不是。当时哲庙若有汉昭之明,便无许多事。”又曰:“不知有圣人出来,天下事如何处置?”因举易云:“井渫不食,行测也;求王明,受福也。”卓。

温公忠直,而于事不甚通晓。如争役法,七八年间直是争此一事。他只说不合令民出钱,其实不知民自便之。此是有甚大事?却如何舍命争!端蒙。

司马温公为谏官,与韩魏公不合。其后作祠堂记,极称其为人,岂非自见熙丰之事故也?韩公真难得,广大沉深!可学。

“司马公忧国之心,至垂绝犹未忘;道乡亦然。窃谓到此无可奈何,亦只得休矣。”先生曰:“全不念著,却如释氏之忘。若二公者,又似太过。”问:“夫子曳杖负手,逍遥而歌,却不然。”曰:“夫子犹言:‘明王不兴,天下孰能宗予!’依旧是要做他底。”德明。

“与其得小人,不若得愚人。”温公晚年更历之多,为此说。扬。

范蜀公作温公墓志,乃是全用东坡行状,而后面所作铭,多记当时奸党事。东坡令改之,蜀公因令东坡自作,因皆出蜀公名,其后却无事。若范所作,恐不免被小人掘了。义刚。

涑水记闻,吕家子弟力辨,以为非温公书。盖其中有记吕文靖公数事,如杀郭后等。某尝见范太史之孙某说,亲收得温公手写稿本,安得为非温公书!某编八朝言行录,吕伯恭兄弟亦来辨。为子孙者只得分雪,然必欲天下之人从己,则不能也。僩。

温公省试,作民受天地之中以生论,以生为活。其说以为民能受天地之中,则能活也。温公集中自有一段如此说,也说得好;却说他人以生为生育之生者不然,拗论如此。某旧时这般文字,及了斋集之类,尽用子细看过。其有论此等去处,尽拈出看。少年被病翁监着,他不许人看,要人读。其有议论好处,被他监读,煞吃工夫!又云:“了翁集后面说禅,更没讨头处。病翁笑曰:‘这老子后来说话如此,想是病心风。’”僩。

正献为温公言,佛家心法,只取其简要。此吕氏之学也。方。

问:“明道论元祐事,须并用熙丰之党。”曰:“明道只是欲与此数人者共变其法,且诱他入脚来做。”问:“如此却似任术?”曰:“处事亦有不能免者,但明道是至诚为之,此数人者亦不相疑忌。然须是明道方能了此。后来元祐诸公治得此党太峻,亦不待其服罪。温公论役法疏略,悉为章子厚所驳,只一向罢逐,不问所论是非,却是太峻急。然当时如蔡确辈留得在朝廷,岂不害事!”德明。

元祐诸公大纲正,只是多疏,所以后来熙丰诸人得以反倒。扬。

元祐诸贤议论,大率凡事有据见定底意思;盖矫熙丰更张之失,而不知其堕于因循。既有个天下,兵须用练,弊须用革,事须用整顿。如何一切不为得!又曰:“元祐诸贤,多是闭著门说道理底。后来见诸行事,如赵元镇意思,是其源流大略可睹矣。”儒用。

熙丰时,诸人生财治狱,纷起可畏。一人尝以狱事累及吕申公。申公时为枢密,其人带吏直入枢府,令申公供文字之类,甚无礼。后元祐间例治此等人,申公遂以其尝治己之故,恐人以为私报之雠,遂特轻之,当时人以是美之。先生曰:“只是莫过行遣,至当得这般罪,合与他行遣。此处皆是病。”扬。

元祐特立一司,名“理诉所”,令熙丰间有所屈抑者,尽来雪理,此元祐人之过也。后徽宗即位求言,人尽言之。后为蔡京将放,有说熙丰不好者,尽罪之,以钟世美第一。苏季明亦以此得罪。扬。

范淳夫纯粹,精神短,虽知尊敬程子,而于讲学处欠缺。如唐鉴极好,读之亦不无憾。道夫。

范淳夫说《论语》较粗,要知却有分明好处。如唐鉴文章,议论最好。不知当时也是此道将明,如何便教诸公都恁地白直!某尝看文字,见说得好处,便寻他来历,便是出于好人之门。贺孙。

范淳夫讲义,做得条畅。此等正是他所长,说得出,能如此分晓。必大。

范淳夫不可晓,招李方叔教其子温辈,温甚不佳。又尝荐陈元舆自代。若道要纯谨,李方叔初不纯谨;若道要学术议论,元舆又不是这样人。德明。

韩持国赵清献俱学佛。向在衢州,见清献公家书,虽佛寻常言语奉持亦谨,居家清苦之甚。韩持国卧病,令家人奏乐于前,就**辗转称快。以此而观,则清献所得多矣。德明。

正淳问:“韩持国言‘道上无克’,此说犹可。至说‘道无真假’,则误甚矣!”曰:“正缘其谓‘道无真假’,所以言‘无克’。若知道有真假,则知假者在所当克也。”必大。

南丰与兄,看来是不足。观其兄与欧公帖,可见。义刚。

曾南丰初亦耿耿,后连典数郡,欲入而不得,故在福建亦进荔子。后得沧州,过阙,上殿札子力为谀说,谓本朝之盛自三代以下所无,后面略略说要戒惧等语,所谓“劝百而讽一”也。然其文极妙。

曾子固初与介甫极厚善。入馆后,出倅会稽令。集中有诗云:“知者尚复然,悠悠谁可语!”必是曾谏介甫来,介甫不乐,故其当国不曾引用。后介甫罢相,子固方召入,又却专一进谀辞,归美神宗更新法度,得个中书舍人。丁艰而归,不久遂亡。不知更活几年,只做如何合杀?子宣在后,一向做出疏脱。初,子宣有意调停,不主元祐,亦不主元丰,遂有建中靖国年号,如丰相之陈莹中邹志完辈,皆其所引。却又被诸公时攻其短,子宣不堪,有斥之使去国者。其弟子开有书与子宣云:“某人者皆时名流,今置闲处。”盖为是也。后韩忠彦欲挤子宣,遂引蔡京入来。子宣知之,反欲通殷勤于京。忠彦方遣其子迓京,则子宣之子已将父命迎之于二十里外矣。先时子宣攻京甚力,至是遂不复谁何。凡京有所论奏,不曰“京之言是”,则曰“京之言善”,又不自知其疏脱,载之日录。儒用。

问:“刘元城不知培植君子之党。才一小事,便一向搏击,以致君子尽去而小人用矣,此其过否?”曰:“过不在此,是他见识有病。‘不知言,无以知人也。’是他不知言。且如说伊川,他只见得祖宗有典故,才有不合,便道不是。渠不知辅导少主之理当如此,故伊川一向被他论列,是他见识只如此。又如蔡新州事,被他当时自谓有定策功,宣仁亦甚恶之,谓须与他痛治,恐后来皇帝被人惑,治他不得。元城亦欲因其诗以治之。当时执政、侍从、台谏有不欲治蔡者,一切逐去。盖以诗治人自不正,因此以治彼罪,又不是。诗胡说,何足道?定策谋,他又不说了,又无缘治得他,都不消问了。其本原只在开导人主心术,使人主知不赏私恩,不罚私怨之理,则蔡何足虑!元城亦不是私意。只是言不当如此,却不知以诗治人不当,又欲绝其定策奸谋。如此治之,岂不使人主益疑?后蔡死,其家果诉冤,谓蔡有定策功。诸人忌之,遂起大祸。后治元祐诸公,皆为蔡报怨也。温公治时,必不如此。”扬。

问:“黄履邢恕少居太学,邢固俊拔,黄亦谨厚力学,后来二人却如此狼狈。”曰:“它固会读书,只是自做人不好。然黄却是个白直底人,只是昏愚无见识,又爱官职,故为邢所诱坏。邢则有意于为恶,又济之以才,故罪过多。”僩。

邢恕本不定叠,知随州时,温公犹未绝之,与通书。只是明道康节看得好。康节诗云:“慎勿轻为西晋风!”明道语见上蔡录中,“便不得不说”处。开封刽子事,只是后来撰出,当时无此事,辨诬中有“妄谓”二字。德明。

问:“邢恕少年见诸公时,亦似好。”先生曰:“自来便尖利出头,不确实,到处里去入作章惇用。林希作御史,希击伊川,只俟邢救,便击之。恕言于哲宗:‘臣于程某尝事之以师友,今便以程某斩作千段,臣亦不救!’当时治恕者,皆寻得明道行状后所载说,即本此治之。恕过恶如此,皆不问。只在这一边者,有毫发必治之。”扬。

邢恕令王直方父为高忘其名。做一脱宣仁欲废哲宗事由文字,令高上之,人初不知之。直方临死,以文字笼分人,笼中有其文字在,其说谓宣仁欲立其所生神宗弟。徐度侍郎云:“便是立神宗弟,亦无不是。”扬。

苏子容荐李清臣。清臣一对,便说继述事,苏闻之骇然。出,苏语李曰:“邦直将作好官!”振。

因论高甲人及叶祖洽,曰:“此人本无才能,但时方尊尚介甫之学,祖洽多用其说,且因而推尊之,故作第一人。按编年,上好读孟子,人未知之。时廷试进士,始用策,叶祖洽乡人黄履在禁从,因以告之。祖洽试策皆援引孟子,故称旨,擢为第一。然其人品凡下,又不敢望新进用事之人,提拔不起,当时不甚擢用。元祐固是无缘用他,及至绍圣间,复行‘绍述’之说,依旧在闲处,无聊之甚,遂自诡以为熙丰旧人,知熙丰事为详。又谓:‘赵挺之亦熙丰旧人,尝荐臣。今蒙擢在言路,乞召问之。’士大夫贪得患失,固无所不至,然未有若祖洽之甚者。”或谓:“此等人亦缘科第高,要做官职,牵引得如此。”曰:“只是自家无志。若是有志底,自然牵引它不得。盖他气力大,如大鱼相似,看是甚网,都迸裂出去。才被这些子引动,便是元无气力底人。如张子韶汪圣锡王龟龄一样底人,如何牵得他!”儒用。

庄仲问:“本朝名公,有说得好者,于行上全不相应,是如何?”曰:“有一等人能谈仁义之道,做事处却乖。此与鬼念大悲咒一般,更无奈何他处。”又曰:“只是知得不明之故。笔谈言士人们做文字,问即不会,用则不错者,皆是也。岂可便以言取人!然亦不可以人废言,说得好处,须还他好始得。如孟子取阳虎之言,但其用意别耳。”友仁。

“学中策问,苏程之学,二家常时自相排斥,苏氏以程氏为奸,程氏以苏氏为纵横。以某观之,只有荆公修仁宗实录,言老苏之书,大抵皆纵横者流,程子未尝言也。如遗书‘贤良’一段,继之以‘得志、不得志’之说,却恐是说他。坡公在黄州猖狂放恣,‘不得志’之说,恐指此而言。”道夫问:“坡公苦与伊洛相排,不知何故?”曰:“他好放肆,见端人正士以礼自持,却恐他来检点,故恁诋訾。”道夫曰:“坡公气节有余,然过处亦自此来。”曰:“固是。”又云:“老苏辨奸,初间只是私意如此。后来荆公做不著,遂中他说。然荆公气习,自是一个要遗形骸、离世俗底模样,吃物不知饥饱。尝记一书,载公于饮食绝无所嗜,惟近者必尽。左右疑其为好也,明日易以他物,而置此品于远,则不食矣,往往于食未尝知味也。至如食钓饵,当时以为诈,其实自不知了。近世吕伯恭亦然,面垢身污,似所不恤,饮食亦不知多寡。要之,即此便是放心。辨奸以此等为奸,恐不然也。老苏之出,当时甚敬崇之,惟荆公不以为然,故其父子皆切齿之。然老苏诗云:‘老态尽从愁里过,壮心偏傍醉中来。’如此无所守,岂不为他荆公所笑!如上韩公书求官职,如此所为,又岂不为他荆公所薄!至如坡公著述,当时使得尽行所学,则事亦未可知。从其游者,皆一时轻薄辈,无少行检,就中如秦少游,则其最也。诸公见他说得去,更不契勘。当时若使尽聚朝廷之上,则天下何由得平!更是坡公首为无稽,游从者从而和之,岂不害事!但其用之不久,故他许多败坏之事未出。兼是后来群小用事,又费力似他,故觉得他个好。”道夫。以下三苏及门人。

或问:“东坡若与明道同朝,能从顺否?”曰:“这也未见得。明道终是和粹,不甚严厉。东坡称濂溪,只是在他前,不与同时同事。”因说:“当时诸公之争,看当时如此,不当论相容与不相容。只看是因甚么不同,各家所争是争个甚么。东坡与荆公固是争新法。东坡与伊川是争个甚么?只看这处,曲直自显然可见,何用别商量?只看东坡所记云:‘几时得与他打破这“敬”字!’看这说话,只要奋手捋臂,放意肆志,无所不为,便是。只看这处,是非曲直自易见。论来若说争,只争个是非。若是,虽斩首穴胸,亦有所不顾;若不是,虽日食万钱,日迁九官,亦只是不是。看来别无道理,只有个是非。若不理会得是非分明,便不成人。若见得是非,方做得人。这个是处,便是人立脚底地盘。向前去,虽然更有里面子细处,要知大原头只在这里。且要理会这个教明白,始得。这个是处,便即是道,便是所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万物万事之所以流行,只是这个。做得是,便合道理;才不是,便不合道理。所谓学问,也只在这里。所以大学要先格物、致知。一件物事,固当十分好;若有七分好,二分不好,也要分明。这个道理,直是要分明,细入于毫发,更无些子夹杂。”又云:“东坡如此做人,到少间便都排废了许多端人正士,却一齐引许多不律底人来。如秦黄虽是向上,也只是不律。因举鲁直饮食帖。东坡虽然疏阔,却无毒。子由不做声,却险。少游文字煞弱,都不及众人,得与诸苏并称,是如何?子由初上书,煞有变法意。只当是时非独荆公要如此,诸贤都有变更意。”贺孙。

问:“二苏之学得于佛老,于这边道理,元无见处,所以其说多走作。”曰:“看来只是不会子细读书。它见佛家之说直截简易,惊动人耳目,所以都被引去。圣贤之书,非细心研究不足以见之。某数日来,因间思圣人所以说个‘格物’字,工夫尽在这里。今人都是无这工夫,所以见识皆低。然格物亦多般,有只格得一两分而休者,有格得三四分而休者,有格得四五分、五六分者。格到五六分者已为难得。今人原不曾格物,所以见识极卑,都被他引将去。二苏所以主张个‘一’与‘中’者,只是要恁含糊不分别,所以横说竖说,善作恶作,都不会道理也。然当时人又未有能如它之说者,所以都被他说动了。故某尝说,今人容易为异说引去者,只是见识低,只要鹘突包藏,不敢说破。才说破,便露脚手。所以都将‘一’与‘中’盖了,则无面目,无方所,人不得而非之。”僩。

二苏呼唤得名字都不是了。振。

两苏既自无致道之才,又不曾遇人指示,故皆鹘突无是处。人岂可以一己所见只管钻去,谓此是我自得,不是听得人底!

胡问:“东坡兄弟,若用时,皆无益于天下国家否?”曰:“就他分限而言,亦各有用处;论其极,则亦不济得事。”淳。

东坡议论大率前后不同,如介甫未当国时是一样议论,及后来又是一样议论。公谨。

东坡只管骂王介甫。介甫固不是,但教东坡作宰相时,引得秦少游黄鲁直一队进来,坏得更猛。淳。

或问:“张安道为人何如?”曰:“不好。如攻范党时,他大节自亏了。后来为温公攻击,章凡六七上,神宗不听,遂除温公过翰林学士,而张居职如故。尝见东坡为温公神道碑,叙温公自翰林学士为御史中丞,自御史中丞再为翰林学士,心尝疑之,此一节必有所以。后观温公集,乃知温公以攻安道之故,再自御史过翰林。而东坡兄弟怀其平日待遇之厚,不问是非,极力尊之。故东坡删去此一节,不言其事,遂令读者有疑安道不好。又刘公湖州人,忘其名。亦数章攻之,而不见其首三章。集中止有第四章,大概言,臣攻方平之短,已具于前数奏中。记得是最言其不孝之罪,可惜不见。盖东坡尊方平,而天下后世之人以东坡兄弟之故,遂为东坡讳而隐其事,并毁其疏以灭踪。某尝问刘公之孙某求之,而其家亦已无本矣。方平尝托某人买妾,其人为出数百千买妾,方平受之而不偿其直,其所为皆此类也。安道是个秦不收魏不管底人,他又为正人所恶,那边又为王介甫所恶。盖介甫是个修饬廉隅孝谨之人,而安道之徒,平日苟简放恣惯了,才见礼法之士,必深恶。如老苏作辨奸以讥介甫,东坡恶伊川,皆此类耳。论来介甫初间极好,他本是正人,见天下之弊如此,锐意欲更新之,可惜后来立脚不正,坏了。若论他甚样资质孝行,这几个如何及得他!他们平日自恣惯了,只见修饬廉隅不与己合者,即深诋之,有何高见!”卓。

温公自翰林学士迁御史中丞,累章论张方平。所论不行,自中丞复为翰林学士。东坡作温公神道碑,只说自中丞复为翰林学士,却节去论方平事,为方平讳也。某初时看,更晓不得。后来看得温公文集,方知是如此。文蔚。

老苏说得眼前利害事却好。学蒙。

因说老苏,曰:“不能言而跷蹊者有之,未有言跷蹊而其中不跷蹊者。”扬。

三代节制之师,老苏权论不是。谟。

东坡善议论,有气节。若海。

东坡解经,一作解《尚书》。莫教说著处直是好!盖是他笔力过人,发明得分外精神。

东坡天资高明,其议论文词自有人不到处。如《论语》说亦煞有好处,但中间须有些漏绽出来。如作欧公文集序,先说得许多天来底大,恁地好了,到结末处却只如此,盖不止龙头蛇尾矣!当时若使他解虚心屈己,锻炼得成甚次第来!木之。

问:“东坡与韩公如何?”曰:“平正不及韩公。东坡说得高妙处,只是说佛,其他处又皆粗。”又问:“欧公如何?”曰:“浅。”久之,又曰:“大概皆以文人自立。平时读书,只把做考究古今治乱兴衰底事,要做文章,都不曾向身上做工夫,平日只是以吟诗饮酒戏谑度日。”义刚。

东坡平时为文论利害,如主意在那一边利处,只管说那利。其间有害处,亦都知,只藏匿不肯说,欲其说之必行。淳。

因论东坡刑赏论“悉举而归之仁义”,如是则仁义乃是不得已而行之物,只是作得一痴忠厚。此说最碍理,学者所当察。可学。

东坡刑赏论大意好,然意阔疏,说不甚透。只似刑赏全不奈人何相似,须是依本文将“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作主意。

因论二苏刑赏论极做得不是。先生曰:“用刑,圣人常有不得已之心;用赏,圣人常有不吝予之意,此自是忠厚了。若更于罪之疑者从轻,于功之疑者从重,这尤是忠厚。此是两截之事。”卓。

温公墓碑云:“曰诚,曰一。”人多议之,然亦未有害。诚者,以其表里言之;一者,以其始终言之。人杰。

“坡公作温公神道碑,叙事甚略。然其平生大致,不逾于是矣,这见得眼目高处。”道夫曰:“某作富公碑甚详。”曰:“温公是他已为行状,若富公,则异于是矣。”又曰:“富公在朝,不甚喜坡公。其子弟求此文,恐未必得,而坡公锐然许之。自今观之,盖坡公欲得此为一题目,以发明己意耳。其首论富公使虏事,岂苟然哉!”道夫曰:“向见文字中有云,富公在青州活饥民,自以为胜作中书令二十四考,而使虏之功,盖不道也。坡公之文,非公意矣。”曰:“须要知富公不喜,而坡公乐道而铺张之意如何。”曰:“意者,富公嫌夫中国衰弱而夷狄盛强,其为此举,实为下策。而坡公则欲救当时之弊,故首以为言也。”先生良久乃曰:“富公之策,自知其下。但当时无人承当,故不得已而为之尔,非其志也。使其道得行,如所谓选择监司等事,一一举行,则内治既强,夷狄自服,有不待于此矣。今乃增币通和,非正甚矣。坡公因绍圣元丰间用得兵来狼狈,故假此说以发明其议论尔。”道夫。

东坡南安学记说,古人井田封建不可行,今只有个学校而已。其间说舜远不可及,得如郑子产为乡校足矣。如何便决定了千万世无人可以为舜,只得为子产!又说古人于射时,因观者群聚,遂行选士之法,此似今之聚场相扑相戏一般,可谓无稽之论。自海外归来,大率立论皆如此。淳。

或问:“东坡言:‘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代,而卒莫消长也。’只是老子‘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之意否?”曰:“然。”又问:“此语莫也无病?”曰:“便是不如此。既是‘逝者如斯’,如何不往?‘盈虚如代’,如何不消长?既不往来,不消长,却是个甚底物事?这个道理,其来无尽,其往无穷。圣人但云:‘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又曰:‘逝者如斯夫!’只是说个不已,何尝说不消长,不往来?它本要说得来高远,却不知说得不活了。既是‘往者如斯,盈虚者如代’,便是这道理流行不已也。东坡之说,便是肇法师‘四不迁’之说也。”又云:“‘盈虚者如代’,‘代’字今多误作‘彼’字。‘而吾与子之所共食’,‘食’字多误作‘乐’字。尝见东坡手写本,皆作‘代’字、‘食’字。顷年苏季真刻东坡文集,尝见问‘食’字之义。答之云:‘如“食邑”之“食’,犹言享也。吏书言“食邑其中”,“食其邑”,是这样“食”字。今浙间陂塘之民,谓之“食利民户”,亦此意也。’”又云:“碑本后赤壁赋‘梦二道士’,‘二’字当作‘一’字,疑笔误也。”僩。

须见得道理都透了,而后能静。东坡云:“定之生慧,不如慧之生定较速。”此说得也好。淳。

或言:“东坡虽说佛家语,亦说得好。”先生曰:“他甚次第见识!甚次第才智!它见得那一道明,早亦曾下工夫,是以说得那一边透。今世说佛,也不曾做得他工夫;说道,也不曾做得此边工夫;只是虚飘飘地,沙魇过世。”谦。

草堂刘先生曾见元城云:“旧尝与子瞻同在贡院。早起洗面了,绕诸房去胡说乱说。被他挠得不成模样,人皆不得看卷子。乃夜乃归张烛,一看数百副。在赣上相会,坐时已自瞌睡,知其不永矣,不知当时许多精神那里去?”二公皆归自岭海。东坡曾知贡举。扬。

东坡记贺水部事,或云无此事,盖乔同绐东坡以求诗尔。僩。

东坡荐秦少游,后为人所论,他书不载,只丁未录上有。尝谓东坡见识如此,若作相,也弄得成蔡京了。李方叔如许,东坡也荐他。

东坡聪明,岂不晓觉得?他晚年自知所学底倚靠不得。及与李昭玘书,有云:“黄秦辈挟有余之资,而骛于无涯之智,必极其所如,将安所归宿哉?念有以反之。”范淳夫持两端,两边都不恶他,也只是不是。如今说是说非,都是闲说。若使将身己顿放在苏黄间,未必不出其下。须是自家强了他,方说得他,如孟子辟杨墨相似。这道理只是一个道理,只理会自家身己是本,其他都是闲物事。缘自家这一身是天造地设底,已尽担负许多道理,才理会得自家道理,则事物之理莫不在这里。一语一默,一动一静,一饮一食,皆有理。才不是,便是违这理。若尽得这道理,方成个人,方可以柱天踏地,方不负此生。若不尽得此理,只是空生空死,空具许多形骸,空受许多道理,空吃了世间人饭!见得道理若是,世上许多闲物事都没要紧,要做甚么?又曰:“伊尹说:‘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非予觉之而谁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与被尧舜之泽者,若己推而纳之沟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圣贤与众人皆具此理,众人自不觉察耳。”又曰:“圣人之心,如青天白日,更无些子蔽翳。”又曰:“如今学者且要收放心。”又曰:“万理皆具于吾心,须就自家身己做工夫,方始应得万理万事,所以大学说:‘在明明德,在新民。’”贺孙。

先生因论苏子由云“学圣人不如学道”,他认道与圣人做两个物事,不知道便是无躯壳底圣人,圣人便是有躯壳底道。学道便是学圣人,学圣人便是学道,如何将做两个物事看!焘。

看子由古史序说圣人:“‘其为善也,如冰之必寒,火之必热;其不为不善也,如驺虞之不杀,窃脂之不谷。’此等议论极好。程张以后文人无有及之者。盖圣人行事,皆是胸中天理,自然发出来不可已者,不可勉强有为为之。后世之论,皆以圣人之事有所为而然。周礼纤悉委曲去处,却以圣人有邀誉于天下之意,大段鄙俚。此皆缘本领见处低了,所以发出议论如此。如陈君举周礼说有‘畏天命,即人心’之语,皆非是圣人意。”因说:“欧公文字大纲好处多,晚年笔力亦衰。曾南丰议论平正,耐点检。李泰伯文亦明白好看。”木之问:“老苏文议论不正当。”曰:“议论虽不是,然文字亦自明白洞达。”木之。

子由古史论,前后大概多相背驰,亦有引证不著。是他老来精神短,做这物事,都忘前失后了。淳。

近见苏子由语录,大抵与古史相出入。它也说要“一以贯之”,但是他说得别。他只是守那一,说万事都在一,淳录有“外”字。然而又不把一去贯。说一又别是一个物事模样。义刚。

因说栾城集,曰:“旧时看他议论亦好。近日看他文字,煞有害处。如刘原父高才傲物,子由与他书,劝之谦逊下人,此意甚好。其间却云:‘天下以吾辩而以辩乘我,以吾巧而以巧困我,不如以拙养巧,以讷养辩。’如此,则是怕人来困我,故卑以下之,此大段害事。如东坡作刑赏忠厚之至论,却说‘惧刑赏不足以胜天下之善恶,故举而归之仁’。如此,则仁只是个鹘突无理会底物事,故又谓‘仁可过,义不可过’。大抵今人读书不子细,此两句却缘‘疑’字上面生许多道理。若是无疑,罪须是罚,功须是赏,何须更如此?”或曰:“此病原起于老苏。”曰:“看老苏六经论,则是圣人全是以术欺天下也。子由晚年作待月轩记,想他大段自说见得道理高,而今看得甚可笑!如说轩是人身,月是人性,则是先生下一个人身,却外面寻个性来合凑著,成甚义理!”雉。

子由深,有物。作颍滨遗老传,自言件件做得是。如拔用杨畏来之邵等事,皆不载了。当时有“杨三变”“两来”之号。门下侍郎甚近宰相,范忠宣苏子容辈在其下。杨攻去一人,当子由做,不做,又自其下用一人;杨又攻去一人,子由当做,又不做,又自其下拔一人。凡数番如此,皆不做。杨曰:“苏不足与矣。”遂攻之。来亦攻之。二人前攻人,皆受其风旨也。后来居颍昌,全不敢见一客。一乡人自蜀特来谒之,不见。候数日,不见。一日,见在亭子上,直突入。子由无避处了,见之。云:“公何故如此?”云:“某特来见。”云:“可少候,待某好出来相见。”归,不出矣。扬。

刘大谏与刘草堂言,子瞻却只是如此。子由可畏,谪居全不见人。一日,蔡京党中有一人来见子由,遂先寻得京旧常贺生日一诗,与诸小孙先去见人处嬉看。及请其人相见,诸孙曳之满地。子由急自取之,曰:“某罪废,莫带累他元长去!”京自此甚畏之。扬。

龙川志序所载,多得之刘贡父。

害苏子美者是一李定,害东坡者又别是一李定。苏东坡时守湖州,来摄,东坡惊甚。时陈伯修为倅,多调护事。伯修名师锡,建阳人,常作察院,同了翁言蔡京,后贬死。东坡下御史狱,考掠之甚。苏子容时尹开封,勘陈世儒事。有人言文潞公之徒,尝请托之类亦置狱。子容与东坡连狱,闻其有考掠之声,有诗云云。世儒,执中子也。世儒所生张氏酷甚。似是吕申公外甥。世儒妻一日讽群婢云:“本官若丁忧,汝辈要嫁底为好嫁,要钱底与之钱。”群婢以此遂药杀之。后置狱,夫妇皆赴法。其妇慧甚,临赴法时,遂掣窗纸一片,即搯成一“番”字,使人送与其夫云云。扬。

苏东坡子过,范淳夫子温,皆出入梁师成之门,以父事之。然以其父名在籍中,亦不得官职。师成自谓东坡遗腹子,待叔党如亲兄弟,谕宅库云:“苏学士使一万贯以下,不须覆。”叔党缘是多散金,卒丧其身。又有某人亦以父事师成。师成妻死,温与过当以母礼丧之,方疑忌某人。不得已衰绖而往,则某人先衰绖在帷下矣!可学。

东坡谥“文忠”时,无“太师”,曾误写作“太师”。人与言之,曰:“何妨?”遂因而赠之。今行遣年月前后可考。扬。

论东坡之学,曰:“当时游其门者,虽苦心极力,学得他文词言语,济得甚事!如见识议论,自是远不及。今东坡经解虽不甚纯,然好处亦自多,其议论亦有长处。但他只从尾梢处学,所以只能如此。”

富郑公初甚欲见山谷,及一见,便不喜,语人曰:“将谓黄某如何,元来只是分武宁一茶客!”富厚重,故不喜黄。振。

黄山谷慈祥之意甚佳,然殊不严重。书简皆及其婢妮,艳词小诗,先已定以悦人,忠信孝弟之言不入矣。

山谷使事多错本旨,如作人墓志云:“敬授来使,病于夏畦!”本欲言皇恐之意,却不知与“夏畦”相去关甚事?

黄鲁直以元祐党贬,得放还,因为荆南甚寺作塔记。人以此媒孽他,故再贬。所以苏子由们皆闭门绝宾客。有人自蜀来,累日不得见。询其邻人,云:“他十数日必一出门外小亭上坐。”其人遂日候其出,才得一揖。子由让其坐,且云:“待某入著衣服。”即入去,一向不出。

黄鲁直书浯溪碑是他最好底议论。而沙随却说他不是,盖云肃宗收复两京,再造王室,其功甚大,不可短他。这事不如此。肃宗之收复京师,其功固可称。至不待父命而即位,分明是篡。功过当作两项说,不以相掩可也。沙随之论,大概要考细碎制度,不要人说义理,与致堂说皆相反。如云,韩赵魏为诸侯,不为不是。盖为周室微弱,不可不立他;待自家强盛,方可去治他。又云:“晋之所以为三卿分者,是其初不合并得地太大,所以致得恁地。若如此,则周室为诸侯所陵,亦谓之武王不合有此天下,可乎?汉匡衡当恭显用事,不敢有言;至恭显死后方论他,遂为王尊所劾。沙随以为人主之意不可回,宰相不可以谏他,反遭祸害。又唐刘蕡云,天子不可漏言;他却诵言于庭,使宦官之势愈张。沙随却云,刘蕡以布衣应直言极谏科,合如此说,纵杀身犹可以得名。岂有宰相与天子一体,而不谏诤人主,布衣却可出来说!致堂说二疏是见元帝不足傅相,故持知止之义以求退,看来是如此。若萧望之则不容于不死,是不若二疏之先见。沙随乃云不然,且引郑忽之事为证,又不著题,皆不成议论。”

先生看东都事略。文蔚问曰:“此文字如何?”曰:“只是说得个影子。适间偶看陈无己传,他好处都不载。”问曰:“他好处是甚事?”曰:“他最好是不见章子厚,不著赵挺之绵袄。傅钦之闻其贫甚,怀银子见他,欲以赒之;坐间听他议论,遂不敢出银子。如此等事,他都不载。如黄鲁直传,鲁直亦自有好处,亦不曾载得。”文蔚问:“鲁直好在甚处?”曰:“他亦孝友。”文蔚。

陈无己赵挺之邢和叔,皆郭大夫婿。陈在馆职,当侍祠郊丘,非重裘不能御寒气。无己止有其一,其内子为于挺之家假以衣之。无己诘所从来,内以实告。无己曰:“汝岂不知我不著渠家衣耶?”却之,既而遂以冻病而死。谢克家作其文集序,中有云:“箧无副裘。”又云:“此岂易衣食者?”盖指此事。必大。扬录云:“谢任伯作墓志,所载不明,此岂可不白于后世也?”

陈后山与赵挺之邢和叔为友婿,皆郭氏婿也。后山推尊苏黄,不服王氏,故与和叔不协。后山在馆中,差与南郊行礼。亲戚谓其妻曰:“登郊台,率以夜半时,寒不可禁,须多办绵衣。”而后山家止有一裘,其妻遂于邢家借得一裘以衣。后山云:“我只有一裘,已著,此何处得来?”妻以实告。后山不肯服,亟令送还,竟以中寒感疾而卒。或曰:“非从邢借,乃从赵借也。”故或人祭文有云“囊无副衣”,即谓此也。赵挺之初亦是熙丰党中人,附蔡元长以得进;后来见得蔡氏做得事势不好了,却去攻他。赵有三子:曰□诚,曰思诚,曰明诚。明诚,李易安之夫也,文笔最高,金石录煞做得好!广。

晁以道后来亦附梁师成,有人以诗嘲之曰:“早赴朱张饭,随赓蔡子诗。此回休倔强,凡事且从宜!”人杰。

张文潜软郎当,他所作诗,前四五句好,后数句胡乱填满,只是平仄韵耳。想见作州郡时阘冗。平昔议论宗苏子由,一切放倒,无所为,故秦桧喜之。桧其他岂肯无所为?陈无己亦是以策言不用兵,孝文和戎好,桧亦喜之。扬。

徐德占为御史中丞,不敢见人,朝路见南丰,叙致甚恭。南丰待之甚踞,云“公是徐禧,久闻公名”云云。扬。

董敦逸在绍圣间为御史,尝命录问孟后事。奏章都上,次日忽入文字云:“臣昨日录问时,觉得宫中人口中有无舌者,臣恐有枉。”当时以御史录问为重,未上文字时,能论列未必如是。后来朝廷以其反覆,罪之。后曾子宣荐士,皆一时名士,董亦在其中,名下注云:“臣履常疑其人。履前时细行亦谨,与邢恕同学,未必不是为邢所诱也。”扬。

汪表民进言,史臣不能发明神宗德业,其史不好,诸小人遂执此以生事。扬。

小人不可与君子同处于朝。昔曾布当建中靖国初,专欲涵养许多小人,渐渐被他得志,一时诸君子皆为其所陷。要之,要出来做时,小人若未可卒去,亦须与分明开说是非善恶,使彼依自家话时,却以事付之。若分明与说是非,不依自家话时,自家只得去了。如何含含胡胡,我也做些,他也做些,都不与问那个是是,那个是非!久之,未有不为其所胜。若与说得是非通透了,他也自要做好人。他若既知得是非,又自要做人,这须旋旋安顿,与在外好差使。吾人也无许多智巧对副他。兼是才做一事,自家便把许多精神智巧对副他,自家心术已自坏了。明道先生若大用,虽是可以变化得小人,然亦须与明辨是非。舜去“四凶”,孔子诛少正卯,当初也须与他说是非。到得他自恃其高,不依圣人说话,只得去了。贺孙。

曾子宣初亦未尝有甚恶元祐人之意。被陈茔中书之后,遂乘势作起徽宗攻治之,亦以其与熙丰本合也。子开尝有书谏其兄莫如此,并莫用蔡京之类。子宣亦有答书,谓吾弟亦尝不容于元祐,今何故议论如此?子开虽然所见,亦鹘突。扬。

曾子宣作相,荐蔡京。子开不乐之甚,力谏其兄,即乞出。本不喜蔡京。蔡京来去,途中遇之,避又不得,不见又不得,遂谒见之。京公服秉笏谢云:“今此得还阙皆相公之力,翰林之助。”子开闻其言,愈不乐,一切失措。京秉笏谢之,子开亦忘笏了,只叉手答子。子开因蔡确事,被刘器之所逐。后见其兄引荐缪,遂多主元祐之人。子宣书与之曰:“平日吾弟议论平正,无所偏党。吾弟亦尝不容于元祐,今何故如此?”子宣后见蔡京事,深自恨,而敬服了翁。扬。或录云:“京致恭,子开略答之。忽出笏禀事,因及子宣政事。子开正色曰:‘贤道家兄做得是邪?’”

“曾子宣手记,被曾拣出好底印行。某于刘共父家借得全书看,其间邪恶之论甚多。”或问:“若据布所记,则元符间何为与章厚同在政府,而能两立?”曰:“便是恐不可全信。然每奏事,布必留身对,必及厚。厚独对,必及布。哲宗欲两闻其过失,亦多询及之。”至。

了翁以书达曾子宣,子宣怒,跷足而读。陈曰:“此国家大事,相公且平心,无失待士之礼。”曾下足,陈因此出。扬。

了翁平生于取舍处,看得极分明。从此有入,凡作文多好言此理。尝作一文祭李家人云:“熊掌我取,天实予之。”所以平生所立如此。

陈了翁在贬窜中,与蔡京辈争辨不已,亦是他有智数。盖不如此,则必为京辈所杀矣。人杰。或录云:“了翁固是好人,亦有小小智数”云云。

陈了翁气刚才大,惜其不及用也!若海。

问:“云城了翁之刚,孰为得中?”曰:“元城得中,了翁后来有太过处。元城只是居其位,便极言无隐,罪之即顺受。了翁后来做得都不从容了。所以元城尝论其尊尧集所言之过,而戒之曰:“‘告君行己,苟己无憾,而今而后,可以忘言矣。’”僩。

了翁有济时之才。道乡纯粹,才不及也。使了翁得志,必有可观。道夫。

邹道卿奏议不见于世。德父尝刊行家集,龟山以公所弹击之人犹在要路,故今集中无奏议。后来汪圣锡在三山刊龟山集,求奏议于其家,安止移书令勿刊,可惜!不知龟山犹以出处一事为疑,故奏议不可不行于世。安止判院闻之,刊于延平。德明。

问刘元承挞邹志完舟人事。见晁氏客语,更当考。曰:“道卿赴贬到某州,元承为守。舟人覆,若载邹正言,不敢取一钱。元承挞之。”因云:“元承当蔡京用事时,煞做好官。”德明。扬录云:“舟子不用钱,愿载。刘闻之,追舟子史一慎,不得去载。”

先生伤时世之不可为,因叹曰:“忠臣杀身不足以存国,谗人搆祸,无罪就死。后人徒为悲痛,奈何!刘莘老死亦不明。今其行状似云,死后以木匣取其首。或云服乐,或云取首级,皆无可考。国史此事是先君修正,云:‘刘挚梁焘相继死岭表,天下至今哀之!’初,文潞公之子及甫,以刘莘老当言路,潞公欲除中书令。诸公议,恐事多易杂,若致缴驳,反伤老成道,只除平章军国重事,乃是为安潞公计耳。渠家不悉,反终以为怨。及甫以书与邢恕,有‘粉昆、司马昭’等语。邢恕收藏此柬,待党事发,即以此嫁祸于刘梁。本来‘粉昆’之语,乃指韩忠彦。盖忠彦之弟嘉彦为驸马都尉,人呼为‘粉侯’,昆即兄也。后事发,文及甫下狱,供称‘司马昭’是说刘挚,‘粉’是说王岩叟,以其面白如粉。昆者,兄也;兄,况也,是说梁况之。故王岩叟虽已死,而二人皆以此重行贬窜以死。”贺孙。

刘挚梁焘诸公之死,人皆疑之,今其家子孙皆讳之。然当时多遣使恐吓之,又州郡监司承风旨皆然,诸公多因此自尽。刘元城屡被人吓令自裁,刘不畏,曰:“君命死即死,自死奚为!”写遗嘱之类讫,曰:“今死无难矣!”卒无恙。刘只有过当处,然此须学得他始得。梁刘之死,先吏部作实录云:“梁焘刘挚同时死岭表,人皆冤之!”因论范淳夫及此。扬。广录云:“范淳夫死亦可疑。虽其子孙备载其死时详细,要之深可疑。惟刘器之死得明白。亦几不免,只是他处得好。”

杲老为张无尽所知。一日,语及元祐人才,问:“相公以为如何?”张曰:“皆好。如温公,大贤也。”杲曰:“如此,则相公在言路时,论他则甚?”张笑曰:“公便理会不得,只是后生死急要官做后如此。”广。

龟山作周宪之墓铭,再三称其劾童贯之疏,但《尚书》当时亦少索性。若海。

章子厚与温公争役法,虽子厚悖慢无礼,诸公争排之,然据子厚说底却是。温公之说,前后自不相照应,被他一一捉住病痛,敲点出来。诸公意欲救之,所以排他出去。又他是个不好底人,所以人皆乐其去耳。儒用。以下章蔡。

朝廷以议役法去章惇,故惇后得以为言。扬。

问:“章蔡之奸何如?”曰:“京之奸恶又过于惇。方惇之再入相也,京谒之于道,袖出一轴以献惇,如学校法、‘安养院’之类,凡可以要结士誉买觅人情者,具在。惇辞曰:‘元长可留他时自为之。’后京为相,率皆建明,时论往往归之。至诣学自尝馒头,其中没见识士人以手加额,曰:‘太师留意学校如此!’京之当国,费侈无度。赵挺之继京为相,便做不行。挺之固庸人,后张天觉亦复无所措手足。京四次入相,后至盲废,始终只用‘不患无财,患不能理财’之说,其原自荆公。又以盐钞、茶引成柜进入,上益喜,谓近侍曰:‘此太师送到朕添支也。’由是内庭赐予,不用金钱,虽累巨万,皆不费力。钞法之行,有朝为富商,暮为乞丐者矣!”儒用。

蔡京诬王珪当时有不欲立哲宗之意。珪无大恶,然依违鹘突;章惇则以不欲立徽宗之故,故入奸党;皆为为臣不忠。扬。

蔡京奏其家生芝,上携郓王等幸其第赐宴,云:“朕三父子劝卿一杯酒。”是时太子却不在,盖已有废立之意矣。义刚。

蔡京不见杀渊圣,以尝保佑东宫之故。道君尝喜嘉王,王黼辈尝摇东宫。道君作事亦有大思虑者。欲再立后,前数人有宠者当次立。道君一日尽召语之曰:“汝辈当立,然皆有子,立之,恐东宫不安。”遂立郑后。郑无子。扬。

京当时不主废立,故钦宗独治童贯等,而京罪甚轻。义刚。

问:“蔡京何故得全首领,卒于潭州?”曰:“当时执政大臣皆他门下客,如吴元忠辈亦其荐引,不无牵制处。虏人物一番退时,是甚时节!台谏却别不曾理会得事,三五个月,只反倒得京,逐数百里,慢慢移去,结末方移儋州。及到潭州,遂死。”问:“李伯纪后来当国时,京想已死否?不然,则必如张邦昌,想已正典刑矣。”曰:“靖康名流,多是蔡京晚年牢笼出来底人才,伯纪亦所不免。如李泰发是甚次第硬底人,亦为京所罗致,他可知矣。”今衡州所刊刘谏议文集中有一帖与泰发,盖微讽之。按遗史,京之爱妾二:曰慕容夫人,曰小李夫人。又童贯之子童五十者,认以为妹,生子翛,复尚主。小李出其下,怏怏求出,遂嫁宣赞舍人曹济,后为湖南兵马都监。京死潭州,李氏殡之于一僧寺。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