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卷第八十四 礼一 论考礼纲领(1 / 1)

礼乐废坏二千余年,若以大数观之,亦未为远,然已都无稽考处。后来须有一个大大底人出来,尽数拆洗一番,但未知远近在几时。今世变日下,恐必有个“硕果不食”之理。必大。

礼学多不可考,盖其为书不全,考来考去,考得更没下梢,故学礼者多迂阔。一缘读书不广,兼亦无书可读。如《周礼》“仲春教振旅,如战之陈”,只此一句,其间有多少事。其陈是如何安排,皆无处可考究。其他礼制皆然。大抵存于今者,只是个题目在尔。必大。

古礼繁缛,后人于礼日益疏略。然居今而欲行古礼,亦恐情文不相称,不若只就今人所行礼中删修,令有节文、制数、等威足矣。古乐亦难遽复,且于今乐中去其噍杀促数之音,并考其律吕,令得其正;更令掌词命之官制撰乐章,其间略述教化训戒及宾主相与之情,及如人主待臣下恩意之类,令人歌之,亦足以养人心之和平。《周礼》岁时属民读法,其当时所读者,不知云何。今若将孝弟忠信等事撰一文字,或半岁,或三月一次,或于城市,或于乡村聚民而读之,就为解说,令其通晓,及所在立粉壁书写,亦须有益。必大。

古礼于今实难行。尝谓后世有大圣人者作,与他整理一番,令人苏醒,必不一一尽如古人之繁,但放古之大意。义刚。

古礼难行。后世苟有作者,必须酌古今之宜。若是古人如此繁缛,如何教今人要行得!古人上下习熟,不待家至户晓,皆如饥食而渴饮,略不见其为难。本朝陆农师之徒,大抵说礼都要先求其义。岂知古人所以讲明其义者,盖缘其仪皆在,其具并存,耳闻目见,无非是礼,所谓“三千三百”者,较然可知,故于此论说其义,皆有据依。若是如今古礼散失,百无一二存者,如何悬空于上面说义!是说得甚么义?须是且将散失诸礼错综参考,令节文度数一一著实,方可推明其义。若错综得实,其义亦不待说而自明矣。贺孙。

胡兄问礼。曰:“‘礼,时为大。’有圣人者作,必将因今之礼而裁酌其中,取其简易易晓而可行,必不至复取古人繁缛之礼而施之于今也。古礼如此零碎繁冗,今岂可行!亦且得随时裁损尔。孔子从先进,恐已有此意。”或曰:“礼之所以亡,正以其太繁而难行耳。”曰:“然。苏子由《古史》说‘忠、质、文’处,亦有此意,只是发挥不出,首尾不相照应,不知文字何故如此。其说云‘自夏、商、周以来,人情日趋于文’;其终却云‘今须复行夏、商之质,乃可’。夫人情日趋于文矣,安能复行夏、商之质乎!其意本欲如‘先进’之说,但辞不足以达之耳。”僩。

凶服古而吉服今,不相抵接。释奠惟三献法服,其余皆今服。至录云:“文、质之变相生。”百世以下有圣贤出,必不踏旧本子,必须斩新别做。如周礼如此繁密,必不可行。且以《明堂位》观之,周人每事皆添四重虞黻,不过是一水担相似。夏火,殷藻,周龙章,皆重添去。若圣贤有作,必须简易疏通,使见之而易知,推之而易行。盖文、质相生,秦汉初已自趣于质了。太史公、董仲舒每欲改用夏之忠,不知其初盖已是质也。国朝文德殿正衙常朝,升朝官已上皆排班,宰相押班,再拜而出。时归班官甚苦之,其后遂废,致王乐道以此攻魏公,盖以人情趋于简便故也。方子。

今日百事无人理会。姑以礼言之,古礼既莫之考,至于后世之沿革因袭者,亦浸失其意而莫之知矣。非止浸失其意,以至名物度数,亦莫有晓者。差舛讹谬,不堪著眼!三代之礼,今固难以尽见。其略幸散见于他书,如《仪礼》十七篇多是士礼,邦国人君者仅存一二。遭秦人焚灭之后,至河间献王始得邦国礼五十八篇献之,惜乎不行。至唐,此书尚在,诸儒注疏犹时有引为说者。及后来无人说著,则书亡矣,岂不大可惜!叔孙通所制汉仪,及曹褒所修,固已非古,然今亦不存。唐有《开元显庆》《二礼》,《显庆》已亡,《开元》袭隋旧为之。本朝修《开宝礼》,多本《开元》,而颇加详备。及政和间修《五礼》,一时奸邪以私智损益,疏略牴牾,更没理会,又不如《开宝礼》。僩。

汉儒说礼制,有不合者,皆推之以为商礼,此便是没理会处。必大。

南北朝是甚时节,而士大夫间礼学不废。有考礼者,说得亦自好。义刚。

《通典》,好一般书。向来朝廷理会制度,某道却是一件事,后来只恁休了。又曰:“《通典》亦自好设一科。”又曰:“《通典》中间一作后面。数卷,议亦好。”义刚。

尝见刘昭信云:“礼之趋翔、登降、揖逊,皆须习。”也是如此。汉时如甚大射等礼,虽不行,却依旧令人习,人自传得一般。今虽是不能行,亦须是立科,令人习得,也是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