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徐雁
1990年4月,在昆明召开的全国首届书评研讨会上,我认识了他。名片上“徐雁”之后,括号内还有一个名字叫“秋禾”,显然是他的笔名,据说是从苏东坡的“秋禾不满眼”一诗化出。说实话,看着他那瘦长的身材,好像永远挂着笑容的脸,我很有些怀疑,他故意留着的一点胡子是不是为了装得“老”一些,以免人家对他的年轻与成果丰硕之间产生什么怀疑。
他的确年轻。28岁,已经当上了南京大学出版社的副编审,据说是该校的“第一”。他在出版与着述方面的成果却已令人刮目相看了。他研究的重点项目之一是藏书史,编着和翻译了《续补藏书纪事诗传》、《中国历代藏书论着读本》、《清代藏书楼发展史》及一批论文,在这个领域堪称“居于领先地位”。他告诉我一个真实的“笑话”:某藏书楼因为他的研究成果邀请他去开一个会,将他排为上座贵宾,及至看到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倒有些糊涂‘了。不过,幸好没把他当作“冒牌者”对待。“你怎么会对这个冷门有兴趣的?”我问他。
“我自幼跟随祖父念书识字,也许是受了地域的文化熏陶,我从小就喜欢图书文献资料。投考大学填志愿时,我填的全是清一色的图书馆专业。大概是我的‘专业思想巩固’感动了老师,居然让我进了北京大学的图书馆学系。从此,我就更加热爱这个冷门了。”
的确,像他这样执着于图书的年轻人并不太多见。好像上帝让他降生到地上就是安排他一生与图书打交道,而他也乐此不疲。在北大,他就喜欢淘旧书,收集书话类的图书,并与同学结成了“学海社”,担任了首任社长,致力于弘扬中国文化学术的工作。毕业后,分配在国家教委,再调到南大出版社,他的全部生活似乎就是编书、藏书、读书、写书、评书,等等,在“唯有读书低”的气氛中,他耐得住寂寞,不以为苦,不以为贫,孜孜地忙碌着。去年,在首届“金陵个人藏书赛”中,他以十多平方米的居室、收藏业务用书4 000余册的成绩,荣膺了“藏书状元”的光荣称号。这大概是那些以发财为宗旨的“收藏家”们所无法理解的。
在他那狭窄的“雁斋”里,除了一张大床和一张供小女儿睡的小床,几乎全是他的藏书的天下。书桌上有一个小书搁,是他自己的着作和常用书。另外,引人注目的一厚摞校样,就是他主编的《中国读书大辞典》。这本别开生面的辞典,环绕读书这个主题,以阅读为经,图书为纬,分名人读书录、读书知识录、读书环境录、读书博闻录、读书门径录、读书品评录与中外名着导读等大类,计160多万字,涉及古今中外的读书理论和方法、读书名着与报刊、读书典故与史迹、导读书目与书评书话等,是迄今有关读书的最新而又最完备的工具书,因此被列为国家“八五”重点出版规划项目,并受到有关专家的一致好评。我说:“这年头,人家都忙着赶浪潮赚钱,你却把大量精力花在这种事上面,为了什么?”他笑笑,认真地对我说:“书永远是值得追求的,将来赚了钱的人也会要读书的。我对此有信心。对这本书我也有信心,出版社已决定初版印8 000册,蛮好了。”
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了蒲松龄笔下的“书痴”郎玉柱。不过眼前这位,没有他的“傻劲”,而更多了一些执着。
(《解放日报》1992年8月22日,署名:钟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