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芬妮和丹尼尔就是为对方而生的,我是那么想的。斯蒂芬妮知道,丹尼尔也知道。我也有了动心的时刻,就在最近,我对丹尼尔产生了渴望,我想象着他的触碰,因为他知道爱是什么。
我不知道爱是什么。我背叛了奈杰尔,因为我无法对奈杰尔示爱。
我也从约翰·奥托卡尔身上看到了奈杰尔的影子。约翰·奥托卡尔情绪紧绷又激烈,像是以前的奈杰尔,深不可测,让人觉得饶有趣味。
我不能再结识,又去伤害一个人了,也不能彼此伤害。这一点我很清楚,我年纪增长,有了醒悟。
她质问自己:如果我不想要“一体性”,那么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追念中有对某一天的回忆。那是很久之前的一天,在戈特兰德的旷野上,有一个词击中了她的心——“贴合”,那是弗雷德丽卡对生存方式的描述。她曾经年轻过,贪婪过,她曾经扮演过亚历山大剧本中的“童贞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伊丽莎白一世就有独善其身的智慧,也勇敢地呐喊过:“我不会流血!”她终身实践着自我和自主。而弗雷德丽卡呢?她也曾有过绝对能实现心中所有心愿的憧憬:我要精妙的语言、完美的**、真挚的友情、缜密的思维,而且我要的这些东西,必须保持纯粹的独立性,互不牵涉,却能在必要时“贴合”,就像地质层一般,不会渗透,不会彼此淹没,不会像有机的细胞一样热烈地融合、分裂又融合为一个沸腾的单个细胞。事物最好是冷静、明晰和分裂的,如果它们一开始就是分裂的。
“只有联结”“一体性”中“天堂般炫美的整体”,都是欲望的神话,是对完满人生的饥渴和追求。
如果有的人接受碎片、层次、镶嵌图案上单一的镶片,颗粒……
这种接受也有其艺术形式。事物并列但各成一体,没有两相结合的向往。
“真正结合的其实是受精卵里的**和卵子。”弗雷德丽卡以一种尖锐的智性直觉看待男人与女人的结合,她想:结合的不是男人和女人,而是细胞。语言在男人和女人结合时毫无功能,无法令他们的结合升华或让他们感受到对方的超越。但是基因主动去盘圈、螺旋、结合,构筑起生命的句子和段落,基因使用的是它们最原始的字母。两个半体终于合成一个整体。
她突然想起了她儿子,在她又想又写,而且写不出什么像样东西的整个过程里,利奥出奇地安静。弗雷德丽卡决定就此停止,因为此刻所有能想的事情,她已经统统想了一遍,她也隐隐约约地参悟到爱的意思。利奥的躯体曾经是她自己的,也已不单单是她自己的;利奥的躯体曾经是她躯体的一部分,也已不再是她躯体的一部分。利奥,完成了那座“桥”两端的桥拱。
“利奥,你到底在哪儿?利奥!利奥!你在哪里?”
弗雷德丽卡从不入侵阿加莎·蒙德的空间,但利奥却常常“侵门踏户”。比起利奥动不动就跑去这栋房子的上面两层,阿加莎·蒙德的女儿莎斯基亚·蒙德到底下两层的频次比较少,不过她偶尔在她妈妈不在家的时候,下楼来和弗雷德丽卡母子两人吃晚餐。底下两层遍寻不着利奥的情况下,弗雷德丽卡只得上楼,去看看利奥是不是在楼上。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响动,也没有尖细的声音。弗雷德丽卡转向一个角落,听到阿加莎的声音,平静却充满戏剧性。
“‘那边有一栋房子着火了。’
“‘在这种荒山野岭里哪有什么房子?’
“‘是篝火,可能是士兵点燃的,士兵可能在找我们吧。’
“‘我们还是藏起来比较好。’
“‘着火的不是房子,是一片灌木丛。是一片荆棘丛,在旷野中兀自烧起来了。’
“‘我们赶紧想一想,’马克提议,马克一向是个急躁的人,‘到底是谁会在灌木丛里点火?’
“‘可能是闪电吧。’朵儿·特罗斯托说。
“‘我们过去看看比较好。’阿特格尔说。
“于是他们四个人就朝着着火的灌木丛走去。灌木丛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他们尽管距离很远,也闻得到一股烧焦的气味。他们越来越靠近灌木丛,看到连空气都因热流而扭曲颤抖,烧焦物的颗粒也在空中飘来**去。眼前没有一个人影,也不见脚印和断裂的枝干。
“‘就是一片起火的灌木丛啊。’克劳斯说。
“朵儿·特罗斯托惊叫:‘所有的鸟巢,鸟巢中所有的雏鸟都会被烧焦。’
“‘它们也许早就飞走了,’阿特格尔安慰道,‘现在已经是年末,它们这时应该不会仍旧留在这些鸟巢里。’
“阿特格尔想起了他巨大的皮面书,书中记不清有多少页描画着鸟卵,有斑点的、杂色的,各式各样的卵;还有各种鸟类,嗷嗷待哺的、振翅欲飞的。除此之外,书中还有对鸟羽和爪子的刻画。
“‘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朵儿·特罗斯托说。
“四个旅者透过烟雾极目远望,在灌木丛深处,真的有东西在微动,似乎因受热而翻滚。
“‘是一只被烧光了羽毛的鸟,’克劳斯叫着,‘是一只很大的鸟。’
“‘那可不是什么鸟,’朵儿·特罗斯托说,‘我看到它扁扁的嘴,它有牙齿!’
“‘是一条蛇,一条可怕的蛇!’马克惊呼。
“‘我们得去救它!’阿特格尔说。
“‘那不过是一条被烧得很肮脏的蛇罢了,’马克说,‘而且烧伤得还挺严重。最好别去动它。救蛇反被蛇咬的事情司空见惯。故事书里都这么写的。’
“两个男孩,一个王子,一个侍从,怒目而视了一会儿——那股怒气并不强烈。然后,阿特格尔拔出了他的剑,朝灌木丛步步逼近。烈焰的阵阵热气点亮了他的脸,他闻到了自己头发烧焦的气味。他斩断了几条横在他面前的树枝,好让自己更加接近火源。要钩起那条大蛇,令他有点害怕,剑并不是去做这件事时能用的最好的工具,如果他用力过猛,那条蛇可能会从它盘踞的树枝上跌下来,掉进熊熊燃烧的篝火中。阿特格尔用长袍捂住脸,离篝火越来越近,他把他的剑放在那条蛇的身体底下,让他惊讶的是,那条蛇居然像有智慧一般,费尽气力驱使着身体爬上阿特格尔的剑锋。
“‘你几乎要把它当成肉来烤啦!’马克叫着。
“‘等一等,别着急。’阿特格尔竟然对着蛇说话。
“阿特格尔把剑慢慢地收回来,一同跟着他的剑被拉出来的是剑上的那个重物——是一团虬曲着的肉,阿特格尔小心翼翼地让剑从火焰和烟雾中退回来,他自己的手都被烧着了,袖子也熏黑了。
“‘蛇已经被烤了吧。’马克说。
“这条蛇真的很庞大,身体是黑色的,从烟雾中也看得到它全身是金色的螺旋花纹,还有金属钱币的斑点。它的腹部是浅金色的,头部是上阔下尖的钻石形的,还长着角状的眉毛。它缓缓地拖着身体爬行了一小会儿,像一根粗绳子。忽然间,它体内像是涌动起一股涟波似的生命力,它蜷缩起来,有如忍受着疼痛,它再次探起头来,睁开了红榴石般的两颗巨大眼睛,炯炯有神,喷射出慑人的强光。”
“什么是红榴石?”利奥问。
“是一种巨大的红色宝石,”阿加莎对他解释说,“一种又大又红的做珠宝用的石头。有时候也可以指人的皮肤上生的一种很痛的痈,那种痈也是红得发亮的。”
“我不喜欢蛇。”莎斯基亚咕哝道。
“你没见过蛇,”阿加莎说,“不过,的确有很多人没见过蛇。”阿加莎坐在沙发上,利奥坐在一个扶手上,莎斯基亚坐在另一个扶手上。弗雷德丽卡悄悄坐在地板上。
“继续读吧。”莎斯基亚对她母亲说。
“那条蛇开始说话了。它用一种咝咝的声音说着,窃窃私语般,它的声音像是树叶摩擦时发出飒飒或瑟瑟的声响,又像是丝绸被极快地从一个戒指或扣环中抽过时的声音——那是一个干涩却快而尖的嗓音。它对阿特格尔说:‘我是有角蝰蛇,是这个国家中所有蛇族的王。我被一个暴怒的士兵丢进了这把林火中,也是那个士兵放的火。我有让你们能听懂动物语言的法力。只要是能够发出声音的动物,语言都有其义,比如鸟,比如用腿奔跑或爬行的动物,比如能飞起来的动物,比如会挖掘会钻洞的动物。但你能听懂我的话,是因为你向身处火焰中的我伸出了援手。’
“‘我不敢相信动物会说话!’阿特格尔很兴奋,‘我从书中读过,当然了,书里说……’
“‘一开始,那并不是真正的‘说话’,曾几何时,我们都是同宗同源,如果我们聆听,便能够理解彼此的天性,不需要使用任何语言。然后,人类创造了语言,使用语言来统治。我们也把以前听到的记得住的人类语言说出来,并且能够听得懂人类的语言。而在人类之中,总是有极少数的人也能听得懂或想得起存留在血液中,那种古老的话语……’
“‘会不会有其他的生物也能与我对话?’阿特格尔问那条蛇。
“‘为什么你要向那条蛇问话?’马克很不解,‘它又不会回答。’
“‘不,当然不会。’蛇对阿特格尔说,‘大多数生物根本不想接近你们,还有很多生物装作愚昧无知的样子。即使你试着去挑衅它们,它们也置之不理。我们不爱你们,也不愿亲近你们。但是你们可能顺便听到或偷听到一些有用的事情,比如潮虫的闲言碎语或椋鸟的叽叽喳喳。’
“‘我说不定会发疯的,’阿特格尔对蛇王悄悄说,‘如果我无时无刻不被各种生物的语言包围着,我是会发疯的。’
“‘你根本不会听到的,除非你有心要听,’蛇说,‘你如果想要听到,就应该投入耐心,也坚持不懈。我现在得走了。’就在眨眼间,像正在鞭打的皮鞭挥起和落下那么快的时间,它已经远去了,穿过了一丛石楠花,把身子投进两块巨大花岗岩孤石间的缝隙,消失无踪了。
“‘那条蛇对你说话了吗?’朵儿·特罗斯托问阿特格尔。
“‘好像是吧。’阿特格尔若有所思。
“‘我听说过动物能与人对话,’朵儿·特罗斯托说,‘但我听不到。’
“‘我可不相信那条蛇能说出什么话。’马克气呼呼地说。”
“马克真是蠢极了啊。”利奥说。
“不,他并不蠢。”阿加莎对利奥说,“你之后会发现他不蠢。他当下只是有点气恼,因为他们这几个人逃亡之前,他只不过是个侍从,是个伴读并代替王子受责罚的男孩。他们此刻正在逃亡途中,他以为身为王子的阿特格尔应该是绝望无助也一无是处的,因为阿特格尔从来也没离开过自己的塔楼……但是马克会慢慢改变,人们是会改变的。”
“太好了,”莎斯基亚说,“我不喜欢总是气哼哼的人。”
“你在跟他们讲什么故事啊?”弗雷德丽卡问阿加莎。
阿加莎说:“是我自己写的故事。”
“我也可以听呢,”利奥说,“阿加莎说我也可以上楼听她讲故事。”
“我非常欢迎你来听。”阿加莎对利奥说。
接下来几个星期,弗雷德丽卡也加入了他们,和两个孩子一起听阿加莎写的故事。她因看到利奥和莎斯基亚神游于另一个时空而得到一种久违的心神**漾,当然,她在听的时候,也时不时地走入了那个异度时空,因为阿加莎的故事编写得极其复杂精细,而阿加莎讲述得也绘声绘色,好像她就是故事中的人物之一。故事讲述的是阿特格尔王子的经历。某天早上,他从自己居住的面向海港的日光塔楼中醒来,发现塔楼已经人去楼空,他的人生一直在塔楼中度过,因为他的国家与邻国的强权正发生着战争,塔楼和城中空空****,是因为敌军派遣了一支舰队进犯。阿特格尔被厨师的女仆朵儿·特罗斯托、宫殿侍卫克劳斯,以及自己的侍从兼伴读马克所搭救。王子和马克一起接受军事教育,掌握了剑术、格斗、射击等技能。他们四个人变装后,一起乘坐四轮运货马车逃亡,一路向北,去寻找阿特格尔危险的舅舅拉格纳,尽管拉格纳非敌非友,他们还是决定先找到他再说。他们一行人被几股势力同时追缉着,而阿特格尔在其余的三个人看来,毫无能力,只是众人的一个包袱,但事实证明,即使被钳闭在塔楼里,阿特格尔竟然也是一个优秀的追踪者和领路人,因为他作为王子,接受了足够的教育,尤其是那些读不完的厚重的皮面书,更是充满了狩猎、木工、地理、航海等不同知识。马克,那个侍从,以为阿特格尔会整天倚仗自己王子的高等位阶对每个人耀武扬威、颐指气使。但阿特格尔用实际行动向所有人证明了:“我也是个有能力的人,不仅仅是个王子。”他们继续朝北方进发着。阿加莎告诉弗雷德丽卡:“接下来的故事中,连土地和景观都会活起来,他们会遇上具有魔力的生物,有的来自异世界,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阿加莎说:“这个故事是我写给爱读书的孩子们的。比如,我,还有,你。写给那些因为爱读书而被鄙视的孩子。我想告诉孩子们:你可以从书中学到生活的方法,不用接受别人说教的口气。但是写这个故事最难避忌的一点是让马克这个普通的男孩子成为扬扬得意的胜利者,因为在我的观察里,王子和公主在一般读者的心目中已有既定形象——王子在童话中是成不了大器的,是注定平凡的。”
“这个故事对利奥和莎斯基亚来说会不会太古旧了一点?”
“对你而言会古旧吗?”
“完全不会,这个故事让我喜欢得不得了。我恨不得一口气听完这个故事。”
“那就没有古旧与否的问题了。他们一边听故事,一边对一些生词僻字提问。只是,我不知道我们那个委员会里的老手们听到我写的这个故事会有什么说法。”
弗雷德丽卡跟阿加莎说起她写陈诉状目录时遇到的难题。“我好像写出了一个类似奇幻故事一样的东西。”弗雷德丽卡尴尬地做了个鬼脸,对阿加莎诉苦。阿加莎看起来异常沉着冷静,她告诉弗雷德丽卡,这种陈诉状怎么写都是不讨好的,一定是不会令人满意的。阿加莎倾听着,流露出同情,但是也没有因此而对弗雷德丽卡讲述自己婚恋的任何细节。弗雷德丽卡偶尔会好奇莎斯基亚亲生父亲的身份。阿加莎不是没有访客,她有:夫妇、牛津时期的单身朋友——男女都有,还有斯迪尔福兹委员会的成员、她的公务员同事。阿加莎会在友人到访时,准备精致的晚餐,当然弗雷德丽卡也常常受邀一起进餐。话说阿加莎的厨艺一流,她能够胜任马拉松似的接连几天的晚餐料理,比如说五道菜的丰盛晚宴——肉酱和奶油虾,顺口汤品和各种想象力十足的前菜,焖肉和盐烤牛排,苹果汁淋羊腿和鸭肉,肉卷和鱼卷,菊苣、橙子、水田芥和黄瓜拌的沙拉,自制的水果馅饼和蛋奶酥,最后是综合奶酪饭和火腿牡蛎吐司。如果是三道菜,阿加莎每次一定会准备:鳄梨沙拉、蒜烤鸡肉和法式甜点中的一道水果点心,三道菜中必定有一道是她大费周章烹饪的熟食菜色。餐桌上的交流是文明而平静的,阿加莎好像跟谁都没有特别强烈的感情牵连。在其中某次晚餐上,弗雷德丽卡留意到亚历山大对阿加莎的倾心,她观察到亚历山大讲述期待与阿加莎同去布里斯托尔的学校巡视时所流露出来的温和语调,当然,阿加莎出差时,照顾莎斯基亚和利奥的工作就落到弗雷德丽卡身上。弗雷德丽卡对此乐见其成:他们两个的确是挺适合的。弗雷德丽卡心里又下意识地追问自己:“我这么想是什么意思呢?”她替自己缓颊的答案是:“至少他们两人不会暴力相向。”弗雷德丽卡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亚历山大和阿加莎同居一处,过着平和又有教养的生活,从不吵架,对,绝不吵架,也绝不会因情绪激昂而身体发抖——无论是好的情绪还是坏的情绪,总之,没有过激的情绪。不过,弗雷德丽卡也想:“无论我目前多么了解亚历山大,也不足以支持我对阿加莎所做出的任何推测、假想,因为我对阿加莎还不是那么熟悉。”阿加莎并不想把自己的内心摊在任何人面前,这一点弗雷德丽卡很清楚,阿加莎的这一点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是相当“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一种表现,或许会招致别人评价为“冷漠”。不过,在弗雷德丽卡眼里,阿加莎是镇定自若的,她对每一件事情流露出细致和审慎的态度,就是这样。
“她想活在她自己写下的故事里。”弗雷德丽卡隐隐地想。
“但是,她却没有要退守回童年的意思。”弗雷德丽卡对阿加莎的评价是:“成熟”,“她是个大人,是个成熟的女人,我眼中的她,比起我想象中她眼中的我,是更成熟更懂事的”。
弗雷德丽卡从阿加莎身上体会到一种安全感,她愿意和阿加莎分享自己的心事,对阿加莎投注了完全的信任,因为弗雷德丽卡明白,即使是在阿加莎的头脑里,也不会把弗雷德丽卡说的任何一件事情当作调侃的资料,也不会产生曲解,或到外界散布,因为阿加莎就是一个不会交换私密的人。弗雷德丽卡对阿加莎说事情时,会带着一种轻微戏谑、事不关己的语气,即使是发生在弗雷德丽卡自己身上也让她有切肤之痛的事情,比如她向阿加莎描述一把斧子怎么劈到身上,又或者是怎么突然发现自己身染性传播疾病。而阿加莎听后,则通常只给出一两句精准的评语,比如“花柳病”的词源学理论。阿加莎说:“易怒又充满伤害性的维纳斯,春日里春情涌动的气氛,这两者的确是会叫人困惑。”她们两人对波提切利笔下的降临在帕福斯的维纳斯被鲜花缭绕有着同样的见解。那幅画不仅仅是表面上看得到的景观而已,她们都认为那幅画深意绵远。
“性病这一段我可以不写。”弗雷德丽卡其实是在征询阿加莎的意见。
“你的确可以不写。”阿加莎说,“但这可能非常重要,是个有力证据。眼下,最重要的是举证,疾病就是其一。”
“那不过就是细菌感染。我一开始感觉那对我来说可能是一种亵渎,后来我发现那算不上什么亵渎,事实是我根本不在乎他背着我做了些什么。”
阿加莎一针见血:“不过,如果你真的要显示出你在乎你们两人的感情,你就势必得说你在乎。”
“我不认为我在乎任何事情,”弗雷德丽卡掏心掏肺,“除了利奥。”
“我看得出这一点。”阿加莎说。
弗雷德丽卡看着阿加莎悄然低垂的面目,多么清朗、优雅、标准的一张脸啊!她想问阿加莎:“那你在乎的又是什么呢?”弗雷德丽卡话到嘴边,却不敢问出口。
[1] 多雷指的是古斯塔夫·多雷(Gustave Doré, 1832—1883),法国著名版画家、雕刻家和插图作家。
[2] 多相变态(polymorphously perverse),弗洛伊德性心理发展理论中的一个观点。
[3] 缪丽尔·斯帕克(Muriel Spark, 1918—2006),英国战后著名女作家,被评论家们称为天主教作家、讽刺家、超现实主义作家以及道德家。
[4] 大卫·斯托里(David Storey, 1933—2017),英国小说家、剧作家。
[5] C. P. 斯诺,即查尔斯·珀西·斯诺(Charles Percy Snow, 1905—1980),英国科学家、小说家。
[6] 《玛丽安娜》(Mariana)是英国著名诗人阿尔弗雷德·丁尼生(Alfred Tennyson,1809—1892)出版于1830年的一首诗作。
[7] 圣方济各亚西西(Saint Francis of Assisi, 1182—1226),简称方济各、方济、亚西西,在天主教译名系统外也译为“阿西西”,出生于神圣罗马帝国,是一位精修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