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索耶
从8世纪到11世纪,斯堪的纳维亚人,尤其是丹麦人和挪威人,在西欧历史上主要扮演入侵者、征服者和殖民者的角色。他们在不列颠群岛和法兰克王国大肆抢掠,甚至骚扰伊比利亚半岛和北非。9世纪,他们控制了奥克尼群岛、设得兰群岛以及大部分赫布里底群岛,征服了英格兰的大片地区,并在爱尔兰海岸建立基地,以便从那里对爱尔兰岛内或跨越爱尔兰海进行袭击。西斯堪的纳维亚的男人和女人们不仅移民到他们控制下的不列颠群岛并定居,而且在法罗群岛、冰岛这些以前没有人居住的大西洋岛屿上也安顿了下来。在10世纪末的最后几年,他们开始在格陵兰岛开拓殖民地、在北美洲探险,但没有在那里建立永久殖民地。11世纪早期,丹麦人征服英格兰王国,这标志着斯堪的纳维亚人对西欧的侵犯达到顶峰,这个成绩是11世纪后来其他斯堪的纳维亚国王望尘莫及的。
其他斯堪的纳维亚人,主要是来自现在瑞典东部地区的斯韦尔人,在东欧表现得很活跃。他们在许多方面与同时期侵犯西欧的斯堪的纳维亚人极其相似,尽管这两个地区差异巨大。东欧没有教堂或成熟的城镇可供掠夺,但是入侵者通过攫取或强收贡品来抢夺这个地区的财富,尤其是抢夺毛皮和奴隶。还有一些首领甚至掌控了权力中心,一些斯堪的纳维亚人移民到了现在俄罗斯北部的地区。
遭到斯堪的纳维亚人侵犯的人给他们起了各种名字:法兰克人称他们为北方人或丹麦人,英格兰人则称他们为丹麦人或野蛮人。爱尔兰人把早期的入侵者形容为异教徒或外邦人,但是到了9世纪中期,则开始用“外国人”来称呼他们,并用“金发老外”(Finngall)和“黑发老外”(Dubgall)来区分挪威人和丹麦人。在东欧,斯拉夫人把这些入侵者称作罗斯(Rus),这个名字来自芬兰语对斯韦尔人的叫法,该词本身源自一个意为“划船手”或“船员”的单词。罗斯的各种变体曾出现在阿拉伯语和拜占庭希腊语的文本中,也正是“罗斯”这个词赋予了俄罗斯(Russia)名字。9世纪,只有英格兰人偶尔把入侵者称作维京人,这个斯堪的纳维亚语词汇现在拥有许多含义,用来描述维京时代斯堪的纳维亚社会的多个方面。
历史记载的维京人对西欧的第一次袭击是8世纪最后10年他们对不列颠群岛上修道院的劫掠。793年,坐落在诺森伯兰海岸线外一个小岛上的林迪斯法恩修道院被抢劫;一年后,诺森伯兰的另一所修道院,可能是贾罗修道院,也被袭击。795年,维京人攻击了西面岛屿上毫无防御能力的修道院,包括赫布里底群岛中的斯凯岛(Skye)和艾奥纳岛(Iona),以及爱尔兰东北海岸外的拉斯林岛(Rathlin)。历史记载的维京人第一次对欧洲大陆的袭击发生在799年,同样也是针对岛屿上的修道院,是位于卢瓦河口附近的努瓦尔穆捷岛(Noirmoutier)上的圣菲利伯特修道院(St-Philibert’s)。早期的一次没有针对教堂的攻击,发生在西撒克逊国王贝奥赫特里克(Beorhtric)统治时期(786—802年)。据载,来自挪威霍达兰的三艘船的船员在英格兰北部海岸的波特兰登陆,并杀死了一位把他们误认作商人的皇家官员。
这一时期肯定还存在对英格兰东南部的袭击,但是直到835年才出现相关记载。早在792年,肯特王国的教堂就为了抵抗野蛮的水手而被迫作为防御工程。804年,罗姆尼湿地(Romney Marsh)附近的利明奇修女院,由于处于城外而获赠坎特伯雷城的一块土地作为避难所。800年,在英吉利海峡对面,查理大帝(Charlemagne)在塞纳河口北岸组织修建了防御工事,以抵御“在高卢海出没”的海盗。由于没有找到810年之前对这一地区的袭击记录,因此我们无法明确袭击从何时开始,斯堪的纳维亚海盗也许已经在此地骚扰了许多年。然而,在9世纪的最后10年,他们的袭击太猖狂,以至于英吉利海峡两岸的统治者都不得不采取行动来抗击他们。
袭击为何开始
有人认为维京人向外活动的主要原因是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日益增加的人口压力和随之而来的土地不足问题。这对挪威西部来说也许部分属实,因为那里没有多少土地储备。但是在维京时代前夕,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其他地区存在人口压力。第一代维京人大多寻求财富,而不是土地。维京时代的确有许多斯堪的纳维亚人移居国外,但很少有人是被迫为之。情况很有可能是这样的:大多数定居在不列颠群岛、冰岛或俄罗斯的维京人希望获得比在斯堪的纳维亚能拥有或租到的更多的土地。
在出现第一批袭击记录之前的一个世纪,欧洲西北部的商业得到了发展。事实上,这是海盗猖獗的一个关键因素。7世纪末期,欧洲大陆和英格兰之间贸易的激增促使几个大型商业中心得以形成:莱茵河畔的杜里斯特(Dorestad),布洛涅附近的昆都维克(Quentovic),英格兰的哈姆维克(Hamwic,南安普敦的前身)、福德维奇(Fordwich,坎特伯雷港)、伦敦、伊普斯威奇(Ipswich)和约克。700年前后,弗里西亚人在一片无主地发现了储量巨大的银矿,借此生产出大批银币,这些银币迅速在欧洲大陆和英格兰流通起来。
在这之后,贸易的增长更加迅速,贸易的发展很快影响了斯堪的纳维亚及波罗的海周围地区,因为产自这一地区的产品,尤其是毛皮,在西欧能够卖得高价。品质最好的毛皮产自冬季最寒冷的地区,而对于西欧来说,最理想的产地就是斯堪的纳维亚及波罗的海以东地区。夏季,商人们深入波罗的海,在8世纪建立起来的贸易中心里购买毛皮、皮革和其他产品,如琥珀、鸭绒、高品质的油石。8世纪初,位于日德兰半岛西岸的里伯就建立了这样的贸易中心。8世纪中期,波罗的海周围建立起更多的贸易中心,其中最重要的几处分别是位于日德兰半岛东南部施莱湾(Schlei-fjord)顶端的海泽比(Hedeby)、位于梅拉伦湖畔的比尔卡和奥得河河口(Oder)附近的沃林(Wolin)。
在这些地区出售的产品都是萨米人(Saami)、芬兰人(Finns)和波罗的海居民(Balts)缴纳的贡品,这些人居住的地区产出的皮毛最好。9世纪中期一份英格兰文本里提到过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收缴贡品的情况,里面包括一位名叫奥塔(Ottar)的挪威人提供的信息。他曾经拜访过英格兰国王阿尔弗雷德的宫廷。奥塔居住在挪威较北的地方,从萨米人那里收取贡品。
这些贡品包括兽皮、羽毛、鲸鱼骨头和由海象皮和海豹皮做成的船用绳索。每个人根据身份地位的高低缴纳贡品。地位最高的人要上缴15张貂皮、5张驯鹿皮、1张熊皮、10份羽毛、1件由熊皮或水獭皮制成的上衣,还有两根船用绳索,每根都要长60埃尔(ell,英量布单位,1埃尔约12米),一根由海象皮制成,另一根由海豹皮制成。
除了海象皮,奥塔还猎取海象牙作为象牙的替代品。很显然,他把收取的贡品和猎物拿到斯堪的纳维亚南部的海泽比或英格兰的市场上一起出售。
在此之前的一个世纪,斯堪的纳维亚人也从芬兰和俄罗斯北部收取贡品,这些地方在随后的几个世纪中都是欧洲高品质毛皮的来源产地。到公元750年之前,沃尔霍夫河流域的旧拉多加(Staraja Ladoga)已经建立了一个交易基地,此处距拉多加湖约13公里,芬兰人、斯拉夫人和一些斯堪的纳维亚人杂居于此。
北欧与西欧之间建立商业联系带来了一个影响:为维京人的袭击铺好了路。首先,斯堪的纳维亚人对西欧的帆船日益熟悉,并且掌握了风帆技术。这一点将在第八章讨论。其次,同西欧商人的接触使他们了解到欧洲所拥有的财富以及欧洲各王国之间的矛盾和国家内部的矛盾,并在以后据此谋利。最后,波罗的海商船为时刻盘算着深入北海的海盗们提供了机会。除此之外,还有政治方面的影响:那些最能够榨取贡品的统治者和酋长,以及控制贸易中心和重要通道的人都赢得了财富和权力。丹麦国王们的领土中心在日德兰半岛和周边岛屿,他们控制着通向波罗的海的入口,并且能够保护大小贝尔特海峡(Great or Little Belts)的来往船只,因此他们受益最大。所以大批商人被吸引到海泽比,从这里前往日德兰和萨克森之间的陆上通道也很便捷。而另一条通往波罗的海的通道——厄勒海峡(?resund)——由于海浪巨大和海盗的威胁,吸引力就没有那么大了,直到10世纪末丹麦国王才直接控制了该地。
种种迹象表明,9世纪前半叶,丹麦国王被斯卡格拉克海峡(Skagerrak)和卡特加特海峡(Kattegat)周边地区的地方统治者和酋长公认为最高领主。那些无法抵御丹麦统治或不愿意屈从的人可以选择远走他乡,这个选择的**在于他们有机会通过参与或领导袭击来赢得声誉和财富。丹麦人尤其急于拥有对位于奥斯陆峡湾一侧的维肯(Viken)的霸权。丹麦人能够从那里得到产自挪威的铁矿,该地因此具有极大的价值。“维京人”这个词很有可能最初指的就是维肯的居民。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能够解释为何只有英格兰人称斯堪的纳维亚人为维京人,因为那些选择流亡而不接受丹麦国王作为领主的人会把英格兰作为首要的袭击目标。
西部的维京人
最初,大多数在不列颠群岛北部和西部采取袭击行动的维京人来自挪威。9世纪早期,斯堪的纳维亚人在奥克尼群岛、设得兰群岛或赫布里底群岛活动的历史记录是不存在的。但是考古证据表明,早在7世纪挪威和奥克尼就互有来往。到9世纪中期,挪威人在北部群岛(Northern Isles)和赫布里底群岛建立了广泛的定居点。北部群岛是一处殖民地,可能是通过一次又一次武力镇压土著居民的反抗而获得的。斯堪的纳维亚人对北部群岛和西部群岛的征服行动极有可能始于最早的袭击者建立基地之后。丹麦人的征服最初则主要集中在北海南部和英吉利海峡沿岸。9世纪中期,丹麦人在爱尔兰向挪威人发起挑衅,使这一区域的划分变得模糊起来。但是考古学和语言学证据表明,丹麦人主要定居在英格兰东部,而占领爱尔兰、赫布里底群岛和北部群岛的则主要是挪威人。
几十年间,维京人采用的都是“打了就撤”的袭击方式,很少深入内地。英格兰和法兰克的统治者组织的防御效果显著,而直到830年才有袭击爱尔兰的记录,那时维京人的侵犯在规模和程度上都大大增加。834年及之后三年间,距外海80公里的主要贸易中心杜里斯特每一年都遭到了袭击。835年,谢佩岛(Sheppey)遭到破坏;836年,从萨默塞特郡北岸登陆的维京人大败西撒克逊军队。同年,维京人开始抢劫位于爱尔兰腹地的修道院,而圣菲利伯特的僧侣放弃了努瓦尔穆捷岛,逃到卢瓦河谷避难。
法兰克国王“虔诚者”路易和他的儿子罗退尔之间的矛盾帮助维京人扩大了活动范围。罗退尔获得由一个丹麦流亡国王所率领的船队的支持。斯堪的纳维亚人也利用了西欧其他地方的内部矛盾。838年,维京人支持康沃尔郡的不列颠人反对西撒克逊人。844年,维京人打败并杀死了诺森布里亚国王的篡位者,帮助被废黜的国王重新登上王位。在爱尔兰,自842年或更早时候,维京人和爱尔兰国王结成了联盟。但为维京人提供了最丰厚机会的依然是法兰克:法兰克国王路易死后,他的儿子们之间爆发了战争。在战争期间的841年,塞纳河谷的教堂和城镇遭到袭击;842年,一支船队将昆都维克洗劫一空,之后它穿过英吉利海峡攻击哈姆维克;843年,战争结束,法兰克王国一分为三。维京人发现那些适合航行的河畔的修道院和城镇脆弱不堪,而法兰克人为了息事宁人,愿意支付大量的金钱。845年,为了阻止维京人对巴黎的袭击,法兰克人拿出了价值7000镑的白银,这对维京人来说是史无前例的巨大数额。不久之后,许多新的维京团伙被吸引到法兰克也就不足为怪了。852年,一支维京船队在塞纳河谷过冬,一年后另一支船队在卢瓦河过冬。到9世纪50年代末,所有法兰克王国西部的河流都被维京船队骚扰过了。859年,一支深入地中海的维京船队甚至洗劫了罗讷河谷,并在法兰克南部海岸的卡马格(Camargue)建立了基地。西法兰克王国受害最为严重,相比之下,除了莱茵河和默兹河河谷一带比较醒目的目标外,其他地方受灾不太严重。事实上,这两条河流是其他维京人的保护地,他们在河湾附近建立基地,并与当地法兰克统治者形成同盟。
尽管9世纪中期维京人活动的主要地区是法兰克,但是不列颠群岛也不断遭到袭击。维京人在英格兰的一个主要目标就是泰晤士河湾。851年,一支船队在萨尼特岛的(Thanet)河口附近过冬,并连续几年将此处或上游的谢佩岛作为基地。维京人开始在爱尔兰过冬的时间比在英格兰的时间早,最早是840年在内伊湖,一年后又在都柏林建立了防御用的船只围场,并在那里过冬。不久之后,维京人在韦克斯福德(Wexford)、沃特福德(Waterford)、科克(Cork)、利默里克(Limerick)和其他地方相继建立了基地,以便从这些地方袭击周边地区。他们的战利品包括首饰和精美的首饰箱。但是爱尔兰修道院不如法兰克和英格兰的修道院那样拥有众多金银珠宝,而将俘虏卖给西班牙或北非的穆斯林则能获益更多。当然,这些基地里的维京人并不受地盘约束:都柏林的维京人穿越爱尔兰海进行了几次远征,经过长达4个月的围攻,他们攻占了不列颠斯特拉斯克莱德王国(Strathclyde)的都城邓巴顿(Dumbarton)。胜利者带着大量的俘虏返回都柏林,俘虏中有英格兰人、不列颠人和皮特人,这充分证明了人类战利品的价值。以爱尔兰为据点的维京人通常毫不团结,851年丹麦人来到爱尔兰,他们之间的敌对也由此加剧了(丹麦人是来挑战都柏林和其他地方的挪威人的)。随后几年,爱尔兰的编年史家带着愉快的心情记录下了这些入侵者之间的战斗。
到870年,法兰克和英格兰已经悄然发生了巨变。862年,西法兰克国王“秃头”查理开始对王国的中心地带进行系统防御。塞纳河和卢瓦河上架起了桥梁以阻止敌船的通行,城镇和修道院周围也修筑了防御工事,而河流的下游流域和沿海地区只能任凭侵犯者的摆布,一些入侵者甚至在卢瓦河谷逗留数年之久。暴露在危险区域的大多数宗教团体和主教逃到法兰克的其他地方以求安全。这些变化促使许多维京人把注意力从法兰克转移到英格兰。有几个维京首领加入军队,意在通过征服英格兰而赢得地位和独立。英格兰当时存在四个王国。865年,一支船队在东盎格利亚(East Anglia)登陆,随后与其他船队会合,当时的编年史家称之为一支“庞大军队”。5年之后,这支军队征服了诺森布里亚和东盎格利亚两个王国,瓦解了麦西亚王国(Mercia),控制了从约克到伦敦的英格兰东部大部分地区。只有威塞克斯(Wessex)一个王国幸免于难。
870年之后的几年,维京军队志在征服威塞克斯王国,但未能如愿。876年至880年间,军队首领在被征服的地区为其主要追随者分封领地,这些人接着给愿意定居下来的人分发土地。这些殖民者对定居地的方言和市镇的命名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他们对农业词汇和田地名称也带来了很大的影响,这证实了他们中许多人曾是农夫。
同一时期,以挪威人为主的一些斯堪的纳维亚人开始在冰岛开拓殖民地。冰岛的存在一直为人所知,然而9世纪之前几乎无人在此居住。但是和其他大西洋岛屿一样,少数爱尔兰基督徒有可能在冰岛建立过宗教团体。冰岛人后来声称,他们的祖先是为躲避“金发王”哈拉尔(Harald Finehair)的暴政而移民到该岛的。哈拉尔被认为是统一挪威的第一个国王。然而这个解释并不能令人满意,因为前往冰岛的移民活动早于哈拉尔时代。尽管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说明挪威的早期发展到底在冰岛的移民过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但是爱尔兰编年史显示,把爱尔兰作为基地的斯堪的纳维亚人在9世纪后半期有足够的理由寻求新的家园。在爱尔兰建立了永久基地之后,维京人丧失了流动性这一优势,不同群体之间的矛盾反而加深,无法形成类似英格兰的有效的联合战线,他们经历了数次战败。866年,他们被迫从爱尔兰北部的所有要塞撤出,南部约尔(Youghal)的一个基地也被破坏。9世纪末,利默里克、沃特福德和韦克斯福德的维京人都经历了失败。902年,盘踞在都柏林的维京人由于派系斗争而被削弱了力量,被爱尔兰人击败并驱逐出境。他们中的一些人越过爱尔兰海,在威勒尔半岛(Wirral),也有可能在马恩岛上定居了下来;另一些人离开爱尔兰后前往冰岛安顿。
不管对冰岛的殖民源于不列颠群岛还是挪威,冰岛这片未开发的土地上拥有无限机会这一消息很快传开,许多人被吸引到这里建立新的家园。60年后,大多数适合居住的土地都被占领了,后来者只能凑合住在条件不佳的地方,比如冰岛西北部的陡峭峡湾。对这些人来说,10世纪在格陵兰岛西南部发现了更好的地方显然是个利好消息。10世纪末的时候,一些人开始向格陵兰岛移民,建立起最偏远的永久居住地,最终他们拥有了300个农场。
根据后来的冰岛萨迦记载,一些格陵兰岛的早期殖民者到达了北美洲,并发现了一块被称为文兰(Vinland)的沃土。有记载表明他们去过这个地方几次,但是当地的土著居民并不友好,他们不可能建立永久居住地。在纽芬兰岛最北端的兰塞奥兹牧草地(L’Anse aux Meadows)发现了这个时期建筑的遗迹,它们似乎是远征活动的大本营,带有斯堪的纳维亚人短暂占领的痕迹。然而,没有可靠证据表明这些人沿着圣劳伦斯河向南或向上游深入了很远。
那支“庞大军队”在征服威塞克斯失败后就分裂了,这恰逢法兰克王国新一轮继位之争。维京人很快就利用了这种分歧,879年至891年间几支维京军队在欧洲大陆相当活跃,偶尔还会将军队联合起来。最初,他们集中在塞纳河以北地区,包括佛兰德斯,那里的城镇和修道院都没有设防。881年,他们沿着莱茵河向上到达科隆和特里尔,进行了一次较大规模的侵犯,这使得法兰克人再一次让维京人控制了莱茵河口并由此保全该河流域;另一个更有效的措施是建立城堡。这些措施起到了一定作用。885年,维京军队主力一分为二,分别返回以前维京人活动的区域——泰晤士河口和塞纳河谷。当之前的团伙无法占领罗切斯特后,一些人返回欧洲大陆,另一些人加入了在东盎格利亚定居的丹麦军队。当年冬季,盘踞在塞纳河的维京人包围了巴黎。尽管防御起到了作用,但是法兰克人无法阻止入侵者在随后的两个冬季深入内陆。通过这些军事活动,维京人夺取了大量的贡品及俘虏。但是在881年的索库尔(Saucourt)之战、890年与布列塔尼人的交战以及892年在鲁汶附近的恶战中,维京人也遭受了失败。
经历了这些失败后,这支军队返回英格兰,重新组织兵力并试图占领西撒克逊。然而他们并没有成功,因为威塞克斯国王阿尔弗雷德从法兰克的战役中吸取了教训,构筑了一系列防御工事,还组建了一支舰队。由于维京人没有在斯堪的纳维亚人尚未占领的英格兰地区站稳脚跟,因此他们只能在896年放弃这一计划。当时的编年史这样写道:“丹麦军队分裂了,一支去了东盎格利亚,一支去了诺森布里亚。而那些一文不名的人则弄到一些船,向南穿越大海去往塞纳河。”
我们对这次逆转后维京人在欧洲大陆上的活动几乎毫无了解。然而有一件事非常清楚,即西法兰克国王允许一位叫罗洛(Rollo)的维京首领在塞纳河下游鲁昂(Rouen)及周边地区活动,希望他能够阻止其他入侵者通过塞纳河,如此安排同早期保护莱茵河的方式如出一辙。921年,另一伙维京人被允许在南特周围定居,显然是为了保护卢瓦河,但是这种安排只持续了16年。维京人永久占领了鲁昂,并为日后建立诺曼底公国奠定了基础。诺曼底公国在鼎盛时期曾经把西边的科唐坦半岛(Cotentin peninsular)收入囊中。一些地名和人名表明,居住在诺曼底西部的一些斯堪的纳维亚人来自凯尔特人居住区,可能是爱尔兰,并且有迹象表明,其中一些人还曾在英格兰居住过。
10世纪前半叶的另一个主要发展是,统治威塞克斯王国和麦西亚王国英格兰部分的国王阿尔弗雷德的后裔征服了斯堪的纳维亚人在英格兰的地盘。主要的抵抗来自诺森布里亚人,他们企图通过拥立斯堪的纳维亚人,使之成为约克国王而维持独立。随着最后一个挪威流放国王“血斧”埃里克(Eric Bloodaxe)被驱逐并在952年或954年去世,英格兰最终成为一个统一的王国。早期的斯堪的纳维亚国王都没能长时间统治约克,他们都曾经是917年重新统治都柏林的王朝的成员,并宣称自己是都柏林国王伊瓦尔(Ivar)的后裔。873年伊瓦尔去世之后,编年史家把他描述成“爱尔兰和不列颠所有斯堪的纳维亚人的国王”。不管这个头衔是基于何种理由,伊瓦尔的后裔与约克都有着十分密切的联系。这一事实支持了一种假设:伊瓦尔是866年夺取约克的“庞大军队”首领之一。
10世纪,统治都柏林和控制爱尔兰沿岸基地的斯堪的纳维亚人越来越多地融入爱尔兰政治中,他们在爱尔兰国王们争夺王权的斗争中扮演着盟友的小角色。然而,他们可以在海外独立行事,并且时不时地在爱尔兰海周围活动。
10世纪的大部分时间内,维京人在西欧得到的机会有限。定居在不列颠群岛和诺曼底的斯堪的纳维亚人不欢迎新人,除非他们有钱。在冰岛,最早的定居者占据了最肥沃的土地。最佳的袭击目标被城堡或组织相对严密的军队保护起来。维京人依旧把希望寄托在“打完就撤”的战术上,但直到10世纪最后20年,才有这方面的报告。只有大规模的入侵才能够带来可观的收益,但是10世纪大部分时间,维京军队都没有在西欧进行大规模军事行动,其中一个原因可能是一些首领忙于解决斯堪的纳维亚的内部纷争。
东部
维京人在西欧活动的减少,一定程度上也可能与东欧有更好的搜刮财富的机会有关,因为东欧自8世纪起开始出现了巨大变化。旧拉多加控制了沃尔霍夫河,该河是由波罗的海通向俄罗斯内陆的最为重要的通道之一。城镇上游的激流使得这一控制更加有效,这些激流只有经由当地向导的帮助才能渡过。大约于790年贮藏在那里的一批伊斯兰硬币表明,这个地区的资源被出口到了哈里发国。将近二百年里,俄罗斯出口到伊斯兰世界的货物或者经由里海直接运出,或者通过顿河和伏尔加河上的市场运出,并且主要以银币支付,因此人们在东欧发现了大量银币。
斯堪的纳维亚人同拜占庭帝国也有往来。860年,他们攻打了君士坦丁堡。到10世纪,君士坦丁堡已经成为罗斯入侵者的重要市场。然而,839年,罗斯人就已经到达过君士坦丁堡。据当年法兰克的《圣伯丁年代记》(Annals of St-Bertin)记载,拜占庭皇帝狄奥斐卢斯(Theophilus)派遣使团出使法兰克王国。同行的还有斯韦尔人(Svear),他们称自己的民族为罗斯人,并声称他们的大汗出于友好目的派遣他们到法兰克王国。狄奥斐卢斯请求法兰克人给予安全通行证,帮助他们返回家园,因为“残暴而野蛮的部落”使返回拜占庭的归途充满危险。
第六章将会提到派遣这些罗斯人前往君士坦丁堡的大汗是可萨人(Khazars)的统治者。这是一支突厥民族,他们占领了顿河和伏尔加河下游的河谷,并且在7世纪至10世纪统治着里海和黑海之间的大片土地。然而,更早的法兰克年代记把斯拉夫人和匈奴人的首领都称为大汗,这些罗斯人也可能是被他们自己的首领从新基地派去的。这个新基地于9世纪在沃尔霍夫河上的一个小岛上建立起来,这里位于沃尔霍夫河的河口伊尔门湖,距离旧拉多加约200公里。这里就是后来冰岛萨迦所说的霍尔姆加德(Holmgare),但在斯拉夫语中,它之后被称作戈罗季谢(Gorodishche,即旧城或旧堡)。与此对应的是在距离该地约2公里的下游处、大约100年后建立的诺夫哥罗德(Novgorod,新城或新堡)。旧城的居民包括斯拉夫人和斯堪的纳维亚人,这里很快成为俄罗斯产品出口到东西方市场的重要贸易中心。
在兴都库什山脉发现的储量巨大的银矿,使得10世纪流通到俄罗斯的伊斯兰银币迅速增长。中亚河中地区(Transoxania)的萨曼王朝(Samanid)统治者借此得以制造出大量的硬币,其中许多用于在俄罗斯购买货物。这种贸易以及从中获取的白银对维京人极具**力,他们发现公元900年后西欧不再像以前那样为他们带来丰厚的利益了。10世纪斯堪的纳维亚人在俄罗斯留下的考古证据比9世纪要丰富得多。在森林地区主要河流两旁的基地或贸易中心的墓地中,发现了大量的斯堪的纳维亚坟墓,这些地方包括普斯科夫(Pskov)、第聂伯河支流上的切尔尼戈夫(Chernigov)、伏尔加河上游雅罗斯拉夫尔(Iaroslavl)附近的蒂默雷沃(Timerevo)、伏尔加河支流奥卡河(Oka)上的穆罗姆(Murom)等。最大的墓地是在第聂伯河上游的格涅兹多沃(Gnezdovo),它位于斯摩棱斯克(Smolensk)附近,拥有3000多个坟墓,出现时间可以追溯到9世纪后期至11世纪早期。其中一些坟墓中安葬的显然是斯堪的纳维亚人的后裔,还有些坟墓中甚至出现了身居高位者才能享有的船葬。
斯堪的纳维亚人最重要的开拓活动是前往第聂伯河中游的基辅。9世纪末期前,基辅一直由斯堪的纳维亚后裔的家族统治,他们最初要向可萨人缴纳贡品。尽管基辅统治者和他们的许多跟随者都是斯堪的纳维亚后裔,但是到9世纪末他们已经斯拉夫化了,他们的名字明显反映了这一变化。大约913年至945年间,基辅大公是伊戈尔(Igor),他的妻子名叫奥尔嘉(Olga)。这两个名字来源于斯堪的纳维亚名英格瓦(Ingvar)和海尔格(Helga)。但是他们的儿子,也就是964年至971年间的大公,却叫作斯维亚托斯拉夫(Svjatoslav)。尽管如此,他和他的继任者们都被视为罗斯人,这一称呼不再仅仅指斯堪的纳维亚人了。
在斯堪的纳维亚所发现的钱币显示,萨曼王朝的钱币在10世纪早期就出现在波罗的海地区。尽管还不清楚谁把这些钱币带到了这里,但人们通常认为这些钱币反映出贸易的良性平衡。965年之后的大约20年间,尽管伊斯兰钱币不断流入俄罗斯,其数量可能比以前少一些,但是几乎没有伊斯兰钱币进入斯堪的纳维亚。这一事实表明,在10世纪前半叶到达斯堪的纳维亚的白银是用以后无法实施的方式获取的。最令人信服的解释是,许多白银都是通过纳贡或经由一些单独行动的斯堪的纳维亚团伙在东欧掠夺而积累的,白银的减少同样也反映了罗斯王公成功抵制了维京人的入侵。果真如此的话,这一成功多少要归功于10世纪被罗斯王公招募的斯堪的纳维亚勇士〔斯拉夫语称为“瓦尔贾吉”(varjagi),现代英语称作“瓦兰吉人”(Varangians)〕。根据后来基辅的传统,斯维亚托斯拉夫的儿子弗拉基米尔(Vladimir, 978—1015年任大公)在当政初期减少了随身勇士的数量,而是把他们派到拜占庭帝国。这一点在拜占庭方面的证据中得到了证实,有一支勇士军在988年被弗拉基米尔所派遣,后人称他们为“瓦拉戈伊”(varaggoi)。他们成功帮助拜占庭皇帝镇压了一场严重叛乱。此后,除斯堪的纳维亚人之外,瓦兰吉人和斯拉夫人也在拜占庭军队里占据重要位置,后来还组建帝国卫队——瓦兰吉卫队。这支精英部队中最为有名的成员之一是哈拉尔·哈德拉达(Harald Hardrada),他于1047年成为挪威国王。
征服英格兰
10世纪末期,维京人对西欧的袭击卷土重来,原因之一可能是欧洲东部地区开展了越来越有效的抵抗。斯堪的纳维亚人作为维京人重新走上有利可图的流亡之路,另一个动因是在“蓝牙王”哈拉尔(Harald Bluetooth)和他的儿子“八字胡”斯文(Sven Forkbeard)统治下,丹麦的势力开始复苏。8世纪末至10世纪,维京人在西欧有两段活跃时期,同时期丹麦国王将势力延及斯堪的纳维亚周边地区。这不太可能仅是一种巧合。
10世纪80年代所记载的英格兰受袭事件或许是爱尔兰的维京人所为,但是10年之后来自斯堪的纳维亚的舰队开始再次威胁西欧。包括易北河到西班牙北部在内的许多欧洲大陆海岸沿线地方都遭到了攻击,但维京人的主要目标是英格兰。英格兰当时是一个富庶的王国,拥有大规模的城镇,还有大量流通的高品质银币。维京人很快就发现,不管以金钱换来的和平有多么短暂,国王埃塞尔雷德(?thelred)统治下的英格兰人都能够并且非常乐意为和平付出大笔金钱。
公元991年后,在英格兰有几支独立进行袭击的维京人军队,他们首领的名字在《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和瑞典的如尼铭文中曾被提到,其中最重要的是“八字胡”斯文。毫无疑问,他在991年领导了第一次对英格兰的袭击,并且在1013年征服英格兰之前又多次返回并勒索大量贡品。他在功成后不久便去世了。英格兰人随即找回在诺曼底流亡的埃塞尔雷德。1015年“八字胡”斯文的儿子克努特(Knut)返回英格兰,索要他父亲曾赢得的权力。第二年年末,国王埃塞尔雷德去世后,克努特被英格兰人承认为国王。虽然丹麦人对英格兰的征服并没有终止维京人的威胁,但是克努特所训练的舰队的确起到了有效的威慑作用。1018年30艘海盗船的船员被杀,此后,再没有相关的袭击报告。
克努特死于1035年,他的两个儿子先后继任。1042年,他的两个儿子都去世之后,英格兰人推选埃塞尔雷德的儿子“忏悔者”爱德华为国王。尽管如此,后来几位丹麦和挪威的国王依然相信他们应该拥有英格兰。许多斯堪的纳维亚人甚至乐意鼓励这种野心,即便不能成功征服,他们也希望至少能有机会去英格兰敛财。
1066年,爱德华去世,未留下子嗣。他的继任哈罗德·戈德温森(Harold Godwinesson)受到了挪威国王哈拉尔·哈德拉达的威胁。哈拉尔入侵英格兰,不幸死于9月25日在约克附近的斯坦福桥所展开的一场战斗中。三周后,哈罗德·戈德温森也死于在黑斯廷斯附近同诺曼底公爵威廉的交战中。诺曼底公爵在圣诞节这一天加冕为英格兰国王。然而,在他牢牢掌控整个王国之前,一些不愿意接受他统治的英格兰权贵甚至做好了欢迎丹麦国王斯文·埃斯特里德松(Sven Estridsson)的准备。1070年斯文抵达了亨伯河(Humber),但是慑于威廉强大而有效的防御措施,他还是于夏季撤军,不过他们设法保存了一些战利品。五年后,斯文的一个儿子克努特(Knut)率领一支丹麦舰队来支持反对威廉的一支叛军,但还没等他们到达,叛军就被镇压了。在掠夺了约克及其周边地区后,这些丹麦人回到自己的国家。1085年,继任丹麦国王的克努特计划征服英格兰,这让威廉如临大敌,但是舰队没能成行。后来挪威国王对北部群岛和西部群岛进行过几次远征,但是英格兰再也没有遭受到斯堪的纳维亚人大规模的攻击。维京时代就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