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2007年2月6日正式成立维珍传媒。为了获得经营内容,我们的部分策略是参与并投标ITV。ITV在市场上苦苦挣扎,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它为我们制作和购买内容提供了很好的基础。我们认为自己胜算的机会很大,直到我们遭遇了一个大玩家鲁珀特·默多克——英国的媒体,从电视到报纸,他的占有率是50%以上。我知道我们最终会跟“天空”有线电视网短兵相接,但我低估了默多克的行动速度。他的儿子詹姆斯经营着“天空”,但拿主意的是老默多克,这一点毋庸置疑。我跟默多克父子俩都处得很好,不过我也很清楚他们在生意场上多么残酷无情。4月26日,我们竞买ITV的企图突然失败,因为鲁珀特·默多克插入一脚,以远远高于实际价值的价钱,买下了ITV的很大一部分股份。结果,“天空”的股票价值立刻缩水1.5亿英镑,但为了阻止我们成为一个过于强大的竞争者,他们对此并不在乎。我认为,根据竞争法,他们做的事情不公平,也不合法,我们要求竞争管理局裁夺默多克能否购买ITV的这些股份。“天空”做出的竞争反应也有点出人意料。跟“天空”的900万家庭用户相比,我们只有300万家庭用户,但老默多克机智地试图描绘出一幅这样的图景:我试图把自己塑造为以小胜大、击败歌利亚的大卫形象,而实际上——据他所说——这是歌利亚对歌利亚的巨人之争。我认为默多克父子和我彼此尊重,然而,正如福尔摩斯所言,好戏已经开场。
到那时为止,“天空”和我们的新机构维珍传媒一直保持着一种共生关系,双方的电视网上都有彼此的频道。我们为了获得“天空”的基本频道花了一大笔钱,但他们突然毫无预警地要求我们支付一大笔基本频道的费用——远远高于市场价值,也高于我们愿意支付的数目——因为那些频道的观众数量在下降。与此同时,他们又决定将使用我们网络的费用降低数千万英镑——尽管观看我们节目的观众数量上升了。结果,我们的顾客失去了“天空”的一些节目,但我们最终在2008年年底解决了这个问题。
我来到乌卢萨巴没多久,就清楚地意识到,动物不知道边界或国境之类的东西。有些人说起“肯尼亚的大象”和“南非的狮子”,但事实上,大多数动物一直遵循它们古老的狩猎和进食路线,根本不管人为的边界。如同迁徙的鸟儿,它们像吉卜赛人那样随心所欲地四处漫游。只有当它们跟人类种植庄稼或建立城市的需要相冲突时,才会出现问题。
在维多利亚时代,当欧洲殖民主义达到鼎盛时,非洲就像一副扑克牌那样被瓜分。人为的政治边界不仅切过部落的土地,将一个个部族分裂开来,而且还切过动物的迁徙路线,打碎并破坏了生态系统和生物多样性。正是为了纠正这种破坏,非洲建立了一个个国家公园。然而,大多数国家公园也确实是“国家”公园——它们属于特定的国家,位于其国境线之内。在安东·鲁珀特博士的指导下,和平公园则迈向了下一个阶段。鲁珀特博士跟荷兰的伯纳德亲王和曼德拉合作,成立了和平公园基金会。他们的梦想是再次创造一个能让野生动物自由穿越各国边境线的非洲。各国之间的合作将吸引生态旅游者,为周边的贫困人群和地区带来收入、工作和繁荣。非洲的人、动物和土地全都能从中获益。
鲁珀特博士说:“我们信仰人与大自然需要保持和谐的哲学。我们梦想创造一个没有围栏的非洲;梦想保留动物凭借本能踩踏出的古老迁徙小径——那是岁月也无法抹杀的;我们梦想创造一个能让大象漫游、让狮子的吼叫划破寂静夜晚的荒野。”
乌卢萨巴位于庞大的林波波跨边境保护区(TFCA)内,后者跨越了非洲的整个南部地区,从东海岸一直延伸到西海岸。我听说和平公园将最终横跨全球,从南极到北极,从东到西,囊括一些最美丽、最偏远的地方,一共涉及112个国家,这时,我被这个想法深深地吸引了。不过,尽管这些公园内部没有边境线,每个国家却对自己国土范围内的那部分公园享有绝对的主权。这是一个令人惊异的成就,当曼德拉第一次跟我提到它时,我就喜欢上了这个理念。
终于,2006年1月,威廉·冯·里特教授找到我,邀请我加入“21世纪俱乐部”。“21”代表那些在21世纪里有兴趣通过环保事业促进和平与发展的人。这个俱乐部的每个成员至少都要捐献100万美元。这是一大笔钱——但我赞成鲁珀特博士的那句诙谐的双关语:“如果没有钱,保护事业就仅仅是保护空谈。”
但天堂中的一切并不那么美妙。我发现,事实上非洲留给野生动物的土地数量微乎其微。它们遭到农场的蚕食和盗猎者的侵袭,在有些地区——例如莫桑比克的一个美丽的地方——内战导致野生动物被猎杀一空。而在南非的克鲁格国家公园,野生动物的数量又太多了。我越是深入地参与这个项目,我就越深刻地意识到和平公园的工作有多么重要。南非与莫桑比克之间的边境围栏被移除,这是其中最令人兴奋的突破之一。现在,克鲁格那些数量过剩的大象就可自由自在地进入莫桑比克,为那里荒凉的动物保护区带去生机了。
事情发展很快。到2007年4月,我飞往肯尼亚,敲定一个从马萨伊人的传统家园租借土地的行动计划。这个计划将向他们支付一笔钱,要高于目前种地的收入,目的是保护这片土地及壮观的角马迁徙群体——它们构成了世界五大奇观之一——然后培训马萨伊人在野生动物观赏小屋工作,担任护林员,这样他们就能继续在自己的土地上工作。这有助于改善环境,帮他们获得工作,同时保护野生动物。我认为,有些国家意识到自己拥有的东西是无价之宝,对非洲来说尤其如此,因为他们在这里必须跟气候以及饥荒、战争和疾病抗争。幸运的是,非洲各国政府和非洲人自己都逐渐意识到,这里的野生动物和风景具有无上的价值。一旦失去它们,就无法恢复。维珍至少有10%的利润被储存起来,投资非洲,为非洲人创造工作机会。我们为尼日利亚人建立了西非迫切需要的一家全国性航空公司,我们还建立了“健康俱乐部”、移动电话公司和信贷公司,它们一共雇用了大约5000名非洲人。
不过,当我站在肯尼亚水汽蒙蒙的酷热之中,呼吸着丰富的热带气息时,心里想着自己即将体验到的零摄氏度以下的凉爽空气,就马上振奋起来。在我的下一次挑战中,我将和儿子山姆以及强壮的雪橇狗队一起,跨越北极圈的部分地区。当我从肯尼亚(这里可是让我适应北极环境的最好地方)前去参加威尔·斯蒂格的“1200英里全球变暖101冒险”活动时,山姆已经训练了一个星期。这个活动的目的是唤起全世界注意全球变暖对北极、因纽特人以及整个世界的影响。等我匆匆忙忙、双脚灼热地从非洲赶到那里,跟这个团队从克莱德河前往这次旅行的终点伊格鲁里克时,全球变暖并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直到给我们担任向导的因纽特人敏锐地观察到并向我们指出了永久冰盖上发生的一些令人沮丧的变化。
但首先我得接受欢迎宴会的挑战。村子大厅的中央铺了一块防水油布。3个刚从冰冻的雄鹿身体上割下来的脑袋望着我们。从其中一头雄鹿身上割下来的大块冰冻生肉正等待着我们,大条的冻鱼摆成一行。这就是因纽特人在克莱德河为我们摆下的饯行盛宴。
第二天,我们从克莱德峡湾出发,这是一个被海水淹没的冰川山谷,非常壮观,显然是世界奇迹之一。身在这个宏伟的峡湾中间,我们坐在那些小小的雪橇上,我感觉自己是那么渺小。这是一片美丽的荒野,以前我从未在地上见识过——尽管我曾经坐在气球里,静静地从类似的地形上空飘过。我也意识到自己的祖先——那位绰号“南极斯科特”的人——曾经在恶劣的条件下,一路跋涉,前往南极点。
我们经过的每一英里都呈现出我见过的最美丽的景色,到处都是蓝色的冰山和海边高耸的悬崖。但我们的向导西奥也指出了其他令人不安的迹象。随着海水变暖,越来越多的虎鲸向北迁徙。以前夏季才到北方来的绒鸭和瓣足鹬,现在整年都待在这里;即便在漆黑的冬季,每天只有两个小时的白昼,它们也留在此处。地松鼠以前要到西奥生活的伊格鲁里克村以南250英里的地方才能找到,现在它们已经在伊格鲁里克周围大量繁殖。一些新的鸟类来到他们那里,甚至知更鸟也首次抵达。
西奥说:“当我们第一次听说全球变暖时,我们因纽特人以为这是个好消息,以为那会让我们的孩子们过上更温暖的冬季。现在我们知道这不是好消息了。它会改变整个生态系统,我们生活的这个美丽世界将会消失。”
我在日志上写下一些有趣的东西,下面这篇尤其值得注意:“我在这里度过的最后一晚特别寒冷。由于晚上到外面撒尿太冷,我们全都在**放了个尿瓶。我没把尿瓶的盖子拧紧,醒来发现自己的睡袋里到处是结冰的尿。第二天早上,我跟大家讲起这个故事,大家都普遍认为,由于因纽特人禁止饮酒,我是这次旅行中唯一‘灌了黄汤’的人!”
我设法打通一个卫星电话,跟我爸爸说起这事。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在撒哈拉沙漠度过了自己的大部分军旅生涯,跟隆美尔作战。在沙漠里,晚上会变得非常冷。在我描述了自己带着冻尿瓶的冒险故事后,爸爸非常淡定地说:“在战争中,我们会给自己的热水瓶灌满茶,这样晚上就能暖和点,早上还能喝杯茶。”幸好我没把他的故事跟我的混淆起来。
看着山姆如鱼得水,轻轻松松就能跟上群体中最适应环境的人——不管是在家里、跟因纽特人待在一起,还是在非洲人中间或者在他长大的加勒比海——这让我看到他已经变得多么成熟、多么能干。老一辈人看到年轻的一代,目睹他们赶上或超过自己,这总是一个令人怀旧又痛苦的时刻。山姆和我一直回避他有一天是否愿意经营维珍的话题。这个问题变得非常复杂,因为我仍然觉得工作其乐无穷,尽管自己从15岁就开始打拼,却丝毫没有退休的意思。而且我也必须考虑,山姆想证明自己,他还有很多自己的事情想做;而霍丽也从未改变自己希望成为一名医生的梦想。最近,她获得了资格证书,现在正在伦敦一家大医院做实习医生。山姆除了去音乐学院上学——他弹得一手好吉他——还花了4个月时间,为我们重新推出的维珍传媒帮忙。我们的一些业务,如维珍传媒,需要拥有年轻的形象,随着我朝60岁一天天逼近,我也必须考虑这个问题。我们最近做了一个有关维珍品牌的调查,结果令人满意,它显示维珍仍然是英国最受欢迎的品牌,但也显示它在年轻人中的受欢迎度略有下降。我很清楚这一点。老老实实说,我认为这反映了我的年龄。时间如流水,因此,在特定的阶段,让一个更年轻的人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对维珍会有帮助,不过对维珍银行和维珍火车而言,这一点暂时还不是那么重要。
随着自己逐渐老去,我确实意识到自己能为维珍做的推广工作将减少;理性地说,我希望自己不需要做那么多推广工作,因为那些灌输在这家公司里的理念已经变得足够神圣,它们通过自己的方式发挥作用,让各种业务拥有自己的生命——但愿它们能遵循其创立者的理念。如果一个组织的结构合理,就算其创立者死去,或者所有权改变,它的精神气质也会幸存下来。看看约翰·刘易斯公司,它依旧完全遵守其初创者确立的原则。马莎百货或许曾暂时迷失方向,但公众不会忘记马莎应该是什么样子,这家公司已经回归到那样的愿景。另一个例子是劳斯莱斯,在它的两位创建者去世后很长时间,它在工艺上精益求精的原则都能让全世界各种各样的人——从航空公司的乘客到坦克驾驶者——保持信心。因此,就算我太老,无法胜任在一座建筑上玩升降的工作,我也仍然认为维珍的娱乐与冒险精神将继续存在——尽管我仍然保证他们可以让我坐着轮椅,拉着我在那座建筑外上上下下。不过,恐怕还要等很久那一天才会到来。山姆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当他在维珍传媒帮忙时,有人想采访他。维珍的人力资源部主管杰基·麦奎兰对他说:“如果你想接受这次采访,宝贝,那你就能够去做,不过让我们只讨论你为维珍工作的事情——不要一时冲动,谈论你跟你爸爸的关系。”
对此,山姆回答说:“喔,杰基,我们真的需要这么快就宣传我为维珍工作的事吗——我还要忍受60年这样的鬼日子呢!”
在北极探险结束后,当我还在广袤的北方时,中途在多伦多短暂停留,推出另一个对抗全球变暖的运动,看起来这倒也合适。我们把它命名为“随手关上”,提醒人们随时关上电器,包括所有待机按钮。略带几分无礼的做法总是让我觉得逗乐——我想人们会记住那种不必过于当真的方法。然而,当我发现一些可敬的加拿大议员认定这个措辞相当下流,某些人应该告诉我“随时闭嘴”时,我被逗乐了。
经过美国交通部方面3年的犹豫不决,2007年5月19日,维珍美国航空公司终于获得飞行许可证。这让人大感宽慰——不仅对我,而且对很多未来在维珍的工作岌岌可危的人也是如此,尤其是弗雷德和维珍美国航空公司的团队,他们马不停蹄地完成各种要求他们做的事情,安抚交通部那些已经妨碍我们这么长时间的其他美国航空公司。
我一直坚信,合理的竞争是提高服务标准,让顾客获得最好待遇的方式。然而,我们并未完全脱离危险。尽管我们谨小慎微地按照要求做了那么多改变,交通部仍坚持让我们在6个月内替换担任首席执行官的弗雷德·里德,并在运营方面进一步限制维珍集团对维珍美国公司的影响。我们已经跟维珍美国公司保持距离了,因此我们在这上头似乎没有多少工作可做——但我们仍然乐意服从。不管怎么说,能够获得飞行许可还是很受欢迎的,我们开始努力工作,争取仲夏时节推出这家新公司。维珍美国公司目前提供旧金山国际机场和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之间的航班,此外还有飞往圣地亚哥、拉斯维加斯、洛杉矶、波士顿、西雅图和华盛顿的杜勒斯国际机场的服务。在5年之后,维珍美国航空公司还希望增加其他城市的航班,因此,这是一个雄心勃勃的开端。
与此同时,维珍大西洋公司也改变策略,将我们的空中客车A380订单——它已经大大落后于原定的进度——推迟4年,从2009年推迟到2013年。我们仍然对这种巨型飞机充满信心,但为了遵守我们的安全和业绩策略,我们希望它先在其他地方提供服务,然后我们再采用这种机型。与此相反,效仿我们的环保范例,5月26日,我跟波音公司的董事长吉姆·麦克纳尼签订了一份合同,购买43架簇新的波音787“梦幻客机”,价值80亿美元。这是维珍大西洋公司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订单,它们是第一批用于商务飞行的碳合成飞机。回顾往昔,我想起世界上第一架全合成材料飞机维珍大西洋环球飞行者号——史蒂夫·法塞特曾驾驶它做环球飞行——我为我们花钱建造这架飞机而感到莫大的满足,它证明全碳合成飞机能够在高空做长途飞行,而且只需要一茶杯的燃料(只是玩笑而已……)。但媒体突然听说了这个玩笑,就塞在吉姆·麦克纳尼和我签订的那份厚厚的合同里。这一次,维珍大西洋公司和波音公司之间的协议包括这样一个条款:为了在飞行时减少我们的碳足迹,吉姆和我发誓要各自减肥14磅。
这个条款是这么写的:“签约双方一致同意:为了将飞行中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减少36磅以上,每个签字者将在接下来4年中至少减掉14磅的体重。”显然,我们的法律团队把这个条款当作一个玩笑放进合同,看我们是否会读到这个限制性的附属细则,由于我们在最初的审读中没有看到它,谁也没想到要把它从合同里删掉。
维珍的联络部主任保罗·查尔斯半开玩笑地说:“显然,他们俩在签字前都没有认真阅读合同。我们都在努力应对碳排放问题,但减肥是一个为了增加增值效应的额外因素。如果你的飞机上载的乘客体重更轻,你需要的燃料就更少。也许政府应该考虑采用这个一箭双雕的办法,同时防止肥胖和气候变化。”
当媒体问我体重是多少时,我老老实实地说出了自己当时的体重。不过,我又指出,我即将前往北极,已经特意增加了30磅的体重作为脂肪储备。不过,我可不知道吉姆的借口是什么!
在我签订“梦幻客机”合同的同时,我也跟波音公司和发动机制造商通用电气公司签订了一份协议,联合开发一种航空生物燃料,对我来说,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前景。人们总是说,生物燃料永远无法用于飞机引擎。我们一直在研发一种可普遍使用的生物燃料,名叫“ISO biotutanol”,它可能拥有适合制作航空生物燃料的特性。这项研究将继续下去。不过——这可是最高机密——我们也在研发另一种燃料,能够带来令人吃惊的突破。毫无疑问,我从未想到自己会如此沉迷于科学。我居然会跟波音公司合作,面对这个出人意料的发展,我不禁露出微笑。当我想起自己当初突然打电话给他们,天真地询问能否租用他们的一架巨型飞机时,这也让我意识到,未来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地方,会让人回忆起那些可笑的往事。
5月底,在我们制造出清洁航空燃料的可能性可以预见之时,我也向一个由前协和式飞机飞行员和主管创立的小组提供了100万英镑,帮助协和式飞机再次飞上蓝天。我一直认为,协和式飞机是有史以来最美丽的机型之一,当最后一架这样的飞机在2003年10月24日做告别飞行时,那真是一个悲伤的日子。当我以每架100万英镑的价格购买所有协和式飞机的要求遭到英航拒绝时,我感到非常失望。将一种飞了30年的超音速飞机封存起来,这似乎有些荒唐。
当协和式飞机停飞时,我发誓要继续这场运动,让它一直飞下去,我告诉媒体:“最起码,应该建立一个遗产信托基金,把协和式飞机留在英国,让未来的一代代人能够看到它。如果未来的一代代人无法看到它飞行,那就太可怕了。”
在我看来,英航通过拒绝我的提议,来延续我们由来已久的敌对状态——这种敌意一直持续到2007年4月,当时他们非常怪异地剪切了有我参演的最新“007”电影。《每日电讯报》写道:“在苏联,任何不得统治精英欢心的人都会从历史上被抹去。现在,似乎英国航空公司也对其强硬的公司对手理查德·布兰森爵士采用了同样的手段。维珍大西洋公司的这位董事长,在最新的‘007’电影《皇家赌场》中有很短的客串镜头,而在英航客机上放映的版本中,这个镜头却被剪掉。”
就算再过100万年,我们做梦也想不到对那些在维珍航班上放映的电影进行审查。我们的哲学是期望父母对子女言传身教。显然,我们不会放映色情影片,但我们确实放映成人电影或严肃影片。例如,我们是世界上唯一放映阿尔·戈尔那部《不愿面对的真相》的航空公司。威尔给维珍大西洋联络部主任保罗·查尔斯打电话说:“瞧,如果任何人打电话问你这件事,那就提醒他们,在‘007’系列影片《择日而亡》中,有一个很大的场景展示迈阿密的英航飞机,上面盖满了英航的标志。告诉他们,我们从未将那样的镜头剪掉。”英航居然过度反应到这个程度,我感到非常好笑。
6月初,我回到肯尼亚,迎接维珍大西洋公司首批飞往内罗毕的每日航班,它们将运送数千名乘客,并为肯尼亚农夫每年运输价值1亿美元的农产品去出口。我还朝着和平公园行动计划再次迈出了一步,捐建了一条“大象通道”,好让大约2000头大象自由地顺着它们传统的迁徙路线往返于肯尼亚山。在这座白雪覆盖的火山峰边缘,到处是无数迅速扩张的小农场。大象为了寻找自己饮食中需要的矿物盐,要从其中的数百个农场穿过。农夫为了阻止它们踩踏自己的庄稼,一直都在射杀大象。维珍肯尼亚山大象走廊将终结农夫与这些魁伟生灵之间的冲突,允许它们生存下去。
在推出这个项目的仪式上,我说道:“非洲象从南非漫步穿过这个大陆,前往地中海海岸,但是它们的种群数量受到严重威胁。我们能够为这个地区的全部动物和人口创造一条生死攸关的生命线。”
那是一个无比幸福的日子。我不仅跟一些非洲舞者以及一位身着鲜艳袍子——也就是维珍独特的红色空服人员制服——的肯尼亚空姐在第一班进入内罗毕的维珍大西洋飞机的机翼上跳舞,而且马萨伊人还以一种非常感人的仪式,将我推举为他们的一位头人。之后,我就跟89岁高龄的父亲以及山姆一起,乘坐一个热气球升入空中。自从我1998年尝试环球飞行并掉进夏威夷附近的大海中以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坐热气球。高高飘浮在广阔的非洲大地上方,随着大象前往肯尼亚山的路线前进,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海拔高达17,000英尺的肯尼亚山是非洲第二高峰,虽然它差不多位于赤道上,但直到现在,它都终年覆盖着白雪。我们看到的风景和这次经历都再美妙不过了。布兰森祖孙三代的男人同乘一只气球——这是一个值得珍惜的时刻。
从石器时代的大象到热气球,再到宇宙飞船,这似乎是很大一步,但现在的世界是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地方,你既可以回到过去,也可以前往未来。当我写下这句话时,维珍银河公司正准备开始其试飞程序,最初的100次飞行由布莱恩·宾尼担任试飞飞行员。我们知道这个系统本质上比从地面发射火箭更安全,但只能通过实际飞行才能证明这一点。这个飞船系统最令人兴奋的两个方面是其安全性和环保性。不过,归根结底,我赞成霍金教授的看法——从长远来看,我们确实需要进入太空,因为最终人类将不得不在太空中的某个地方寻找第二个家园。简单的物理学知识告诉我们,有一天,我们会被一颗小行星击中,或者会遭遇一次灾难性的火山爆发,不管出现哪种情况,都会造成一个核冬天,我们密集的人口可能很难幸存下来。
因此,正如霍金教授所言:“让我们利用接下来的1000年时间,勇敢地前往以前无人去过的地方。”
正是想着自己的家人和我面临的社会挑战,我通过创造世界纪录的危险方法宣传维珍品牌的时间才越来越少。坐在家中,写到这里,我想我是不可能再做一次跟热气球环球飞行规模相当的项目了。
我花很多时间到处旅行,因此非常珍惜全家团聚的机会。在许多方面,当我们在内克岛上时,我们的关系是最亲密的。起初,这个宝石般的岛屿象征着琼和我之间的感情,如今,它已发展成一个让我们全家感觉自在平和的地方。我们会到那里度过复活节、暑假和圣诞节假期。跟我的父母、我的两个妹妹及其家人、我们最亲密的朋友以及很多来自维珍各公司的员工一起,这里就像一个大熔炉,让我们观察正在发生的事情,逃离除传真机外的一切冗务。
我曾在这里教孩子们打网球、游泳、玩通气管潜水和驾驶帆船。当我们来到内克岛时,我们心里只有彼此。这是一段放松身心和自我反省的时间,因为我们知道,当我们回到伦敦,也就回到了工作之中。
一天中,我最爱的时间是傍晚。那时伦敦已到午夜,实际上已不可能跟欧洲的任何人通话。传真机和电话都安静下来,太阳很快落山。再过一两个小时,昼光就会从明晃晃的、近乎白色的太阳光变成薄暮,地平线上方挂着一道绚丽的橘黄色光。坐在阳台上,我能够望见最后一小群鹈鹕潜水捕鱼,然后吱吱嘎嘎地拍打着翅膀,飞到栖息处休息。几分钟之内,天空就变成了午夜那种天鹅绒般的蓝色,第一批星星也将出现。我前面的大海变成一片墨黑,一切都安静下来。
我们通常在露台上吃晚餐。每个人都被太阳晒得皮肤黝黑,心情愉快。合家团聚的感觉很棒,我想知道这里的所有孩子会有怎样的未来。我望着霍丽和山姆,意识到我不想为他们规划生活。我只希望他们幸福快乐。我知道其他商界人士,如鲁珀特·默多克和罗伯特·马克斯韦尔,都让自己的孩子在早餐前读年报和财务会计,但我不想这么做。霍丽一心一意地追求自己当医生的梦想,她已经大步迈出了最初的步伐,获得资格证书,在伦敦一家大医院找到一份工作;而山姆则快乐地涉足于维珍的庞大业务,在伦敦的维珍传媒工作了几个月,并即将开始在我们位于非洲的野生动物保护区工作——但不管他是否把维珍当作未来的职业,都完全由他自己选择。他对音乐的热爱或许会跟家族生意竞争!我还想知道,如果我们没有花这么多时间待在内克岛上,那会怎样?我正在莫斯基托岛上建造一个更环保的新家,我能够设想,我们在那里会跟在内克岛上一样快乐。但不管未来会有什么,我都会跟往常一样为它感到兴奋而好奇。正是这种对未知事物及所有挑战的好奇和冒险精神驱使着我。面对艾滋病、全球变暖和各种冲突问题,那些挑战也变得更加紧迫。但在这样的时刻,身处家人中间,欣赏着内克岛上的又一个落日,我很高兴能忘掉我的笔记本,忘掉那上面迫在眉睫的事务和电话名单,在我深深爱着和关心的人中间放松下来。
甚至当我们坐在这里时,我也知道我们的大型飞机之一正从希思罗机场飞往肯尼迪机场。直到2002年,这条航线都一直由处女航行者号运营,它是我们最早拥有的大型飞机。它从1984年起就一直在伦敦到纽约的航线上飞行,已经成为我们航空公司的支柱,以及我们获得成功的关键。2002年夏,随着我们新购买的A340-600飞机到来,处女航行者号退役。这不仅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也标志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非洲女王号是我们的首批A340空中客车之一,此刻它正在一阵轰鸣中穿过夜空,飞往我们的最新目的地内罗毕。而我们的第一架空中客车红衣女士号——它是由戴安娜王妃命名的——正连夜飞往香港。在维珍大西洋公司位于克劳利的办公室工作的人们将下班离去,只留下清洁工打扫卫生;而在希思罗和盖特威克机场,值夜班的工作人员正在喝他们的第二或第三杯咖啡。在“乐园”夜总会外面,人们正排队等待开门,我想知道今晚谁会上台表演,他们会有怎样的未来。日本和巴黎的大卖场就要打烊了;不过,在纽约大卖场里,傍晚时分的一群群顾客仍在一排排货架上翻寻CD,然后再从附近的自动售货机里购买一听维珍可乐。与此同时,在伦敦,我们的维珍图书公司团队正为某个作者未能及时交稿而感到担忧。当然,在莫哈韦沙漠中,我那个价廉物美的太空旅行梦想以及人类历史上的一个新时代也将逐渐变成现实。太空确实是一片处女地。
从一开始,我的每一次个人冒险都是为了公司而向未知世界迈出一步——这有点像一个人打破自己的处子之身,但与之不同的是,不管你为自己创造了什么样的世界,你都能够一次又一次地不断拥抱崭新的不同事物。那也是我一直希望维珍集团拥有的东西,不管是靠判断还是运气实现目标,我都不会通过其他方式追求它们。
2007年5月26日,纳尔逊·曼德拉到达乌卢萨巴,参加“全球长者”的第一次会议。他在所有这些等待迎接他的人们中间走了进来。面对这些真正拥有道德勇气的人,这些在生活中时刻将人性置于其他任何事物之上的人,我们感到不可思议的自惭形秽。当曼德拉抵达时,乌卢萨巴的全部150名员工以及前来参加会议的客人全都在小径两边排成一行行迎接他——载歌载舞地表达他们对他的热爱。从他步出汽车的那一刻起,他的仁慈与道德领导力便显露出来。
他身体脆弱,仍旧试图跟他们一起跳舞,然而,在罗本岛上度过了差不多长达28年的牢狱生涯后,他的腿因为不得不跪下干苦活儿而变得虚弱不堪——不过他的身体其余部分仍在舞蹈。
为了启动“全球长者”,彼得和我已经工作了很长时间,因此,当它最终变成现实,当所有这些杰出人物聚在一起,迎接曼德拉,见证“全球长者”组织的诞生时,这真的是我一生中最感动的时刻之一。我满怀希望,我们正在这一刻创造历史。我们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长者”身上,希望他们在一个变幻无常的世界中成为一支强大的力量,希望他们不断壮大,给混乱带来和平,在一触即发的危险时刻让人们平静下来,并在人类遭遇瘟疫、饥荒和灾难打击时提供帮助。
人类是一个整体,而我们居然允许每天有数千人死于可预防和可治愈的疾病,允许人们因缺乏自然资源而杀死自己的兄弟姐妹,并在气候变化的危险迅速降临时几乎毫无作为地盲目等待着,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然而,我们确实拥有改变所有这些事情的力量。但愿,有曼德拉和格拉萨掌舵,这群长者能为这个世界带来希望与智慧,为将我们团结起来,阻止非必要的人类痛苦,为庆祝我们如此荣幸地成为这个美丽世界的一部分而发挥自己的作用。
在图图大主教做了一个简短的介绍之后,纳尔逊·曼德拉以下面这番话作为这次历史性会议的开端:
在当今世界上,我们面临的许多问题本质上都是全球性的,其中包括气候变化,包括艾滋病、疟疾和结核病这样的流行病,当然,也包括那种完全由人类造成的痛苦——暴力冲突。这些问题往往受到政治、经济或地理条件的制约。但我们不得不处理这些破坏。
由于各种政府机构往往不能平衡地对待它们面临的挑战,一小群全心全意的领袖若能不偏不倚地工作,对于结果也不掺杂任何个人利益,那就有助于解决那些通常看起来难以解决的问题。
今天我们相聚一堂,就是为了创造这样一个群体。利用自己的经验、道德、勇气,以及超越国家、种族和信仰等狭隘利害关系的能力,他们能够让我们的行星变成一个更和平、健康和平等的生活之所。
就让我们把他们称为“全球长者”,不是因为他们的年龄,而是因为他们的个人和集体智慧。这个群体的力量并非来自政治、经济或军事力量,而是来自这里的每个人的独立与正直。他们无须构筑自己的职业,无须赢得选举,无须讨好自己的选民。他们能够随心所欲地跟任何人交谈,能够自由自在地追寻他们认为正确的道路——即便这样的道路尚未被广泛接受。
自从理查德和彼得带着“全球长者”的想法找到我至今,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从那以后,我一直关注着这个理念不断发展,形成体系,获得力量,成为一个真正可行和实际的行动计划。我相信,凭借你们的阅历、你们的精力,以及你们致力于创造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的努力,“全球长者”能够成为一支有益且独立而强大的力量,处理各种复杂而棘手的问题,尤其是那些不受欢迎的问题。不过,我知道这个群体不会变得独断专行、狂妄自大,它会寻求专业组织的建议,并跟它们通力合作。
此外,你们也不会采用轻松的短期路线,而会支持长远的、可持续的方法,它们针对的是你们处理的那些问题的根本原因。不管你们在哪里凭借当地的本土知识工作,你们都会倾听并团结反对者和拥护者,跟任何被动员起来解决问题的人合作,给予他们支持以及解决问题的决心。你们能够帮助培养和引入创新思想以及罕为人知的解决方案,将那些真正具有实际需求的人跟能够给予帮助的人联系起来。
通过我们在商界的朋友,我们能够动用最新的技术,不仅能够提醒人们注意那些被遗忘的问题,而且还能帮助他们获得解决那些问题的资源。但是,不管你们使用什么技术,我相信,最终能够真正促成变化的都是仁慈以及慷慨的和解。我期望,如果我的朋友图图大主教跟这有关,你们将坚持采用所有人互相依赖的态度。我们把这称为“乌班图精神”,那是一种复杂的非洲意识,它认为,人之为人,凭借的只能是他人的仁慈。你们应该意识到,你们往往会彼此意见相左,而且还会受到恶意诽谤。
这些自命为救世主的都是谁?人们会问。要用开诚布公的态度回应这样的内部争执和外界批评者,事实上,要向这些诽谤者伸出手去,让他们转变到这种思维方式上来。“全球长者”能够成为真正的榜样,领导、指引和支持各种各样的行动计划——你们自己以及其他许多人的行动计划。作者能够自由而大胆地发表言论,在公开场合与幕后工作,采取任何需要采取的行动。记住:谁最需要你们的帮助?是那些最贫穷、最痛苦的人。很少有人倾听他们的声音。而这个“全球长者”群体能够帮助他们,确保他们不会受到忽视。
我知道,你们会在恐惧横行的地方支持勇气,在有冲突的地方培养共识,在绝望的地方激发希望。这个行动计划的出现再没有比现在更恰当的时机了,它将团结一群杰出的人物,他们拥有此刻需要采用的技巧和资源。我很自豪自己能来到这里,参加奠定“全球长者”基础的第一次大会。我说过,我一直打算认真考虑退休,尽管我无法参与这项事业中真正令人兴奋的那部分工作,去分析问题、寻求解决方案、寻找合作者,但在精神上我将与你们同在。谢谢大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