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长安朝廷在去年八月就已派出的两个持节镇抚关东的特使:太傅马日和太仆赵岐抵达。朝廷认为关东士族多,这两个人都是德高望重的老臣,又是大学者,能够调解群雄的纷争。
马太傅和赵太仆说来还有些沾亲带故。马太傅是马融的族子和学生,赵太仆是马融的堂妹夫。赵太仆今年已经八十一岁了,他的坎坷生平,是大汉帝国正直士人的典型。当初谁都讨好贵族大学者马融,可就是赵岐不理他。孝桓皇帝朝,赵岐得罪了中官,宗族被杀殆尽,他亡命江淮,卖饼为生。孝灵皇帝朝,太傅胡广推荐他出任并州刺史,不久又遭党禁达十余年。中平元年(184)随张温讨伐边章、韩遂,拜敦煌太守,路遇边章。边章胁迫他担任凉州军政首脑,赵岐诡辞得免,逃归长安。
赵太仆在学术文化方面,给大汉帝国乃至今后的时代做了一个很大的贡献,那就是他在亡命期间,为《孟子》作了一个出色的注释本:《孟子章句》,这是我们现今尚能看到的最早、最完备的《孟子》注本。如果没有他,我们很有可能看不到《孟子》这部伟大的著作。这是因为,大汉的官方经学,只承认儒家学派所传授的五部先王政教大典,那就是《诗经》、《书经》、《礼经》、《易经》、《春秋》。至于记录儒家大师言行或他们亲自撰写的著作如《论语》、《孟子》、《苟子》之类,在皇家图书馆里都归入诸子百家。大汉初年,《孟子》和其他一些诸子学说皆被立过学官,后来只推崇五经了,诸子之学便无人问津。赵太仆为什么单单要为这本书作章句呢?因为他看到,经学是大汉养活的官学,这种学说已经没有独立性了,成了现实政治的附庸,可现实的政治又是如此黑暗。作为一个士人,应该在现实政治的强权说教之外,寻找属于内心和人类的真理,寻找一种超越庸俗卑下的道德。也就是说,他要在现实的强权——“势”之上,为天下人树立一个理想的境界——“道”,合理的“势”与“道”配合,不合理的“势”可以压迫“道”,但终将屈服于“道”。而这个“道”的载体,就是士人。赵太仆在《孟子》里面看到了他所向往的“仁政”和“浩然之气”。他的努力,使得中国的士人心目中树立了一个高于帝王世系的孔、孟道统。因而在今后,不管现实如何不合理,不管天下如何混战,也不管天子如何地更换,主宰中国的是汉人还是异族,中国的士大夫们都成功地使得以儒家学说为指导的政治制度、道德标准和文化教育延续发展了下去。到了宋代,《孟子》终于被立为经典。
赵太仆向北说和袁绍与公孙瓒,他受到了曹操、袁绍的热情接待。公孙瓒也来了信,说能与袁将军同受赵太仆的劝解,实在是三生有幸。为了早些把这个老家伙哄走,当着赵太仆的面,公孙瓒把女儿送到袁家做儿媳。赵太仆约他们明年到洛阳和谈,他们说一定一定。
马太傅向南劝说袁术。袁术说:“请太傅把朝廷的符节借下臣一观。”可这一借就再也不还了。袁术指着手下上千名凶神恶煞的军官,让马太傅以政府的名义征辟他们做官。马太傅说:“将军家中的先公们都为朝廷辟过士,你难道不知道辟士是怎么回事?”住了许久,他看袁术冥顽不化,要求还他符节,放他回去。袁术根本就不见他。行动不便、饮食不周的马太傅,又急又气,吐血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