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犬与豺狼(1 / 1)

可惜的是,段颎的赫赫战功创立之际,正是整个大汉帝国衰亡之时,因而他在历史上并没有受到像对卫青和霍去病一样的赞誉,而是落了个“专杀为快”、“虽克捷有功,君子所不与也”的评价。对于他个人来说,可能是不公道的,但对大汉帝国镇压羌人的战争来说,不无道理,因为这场战争归根到底是由于大汉政治的腐败而造成的毫无意义的战争,同时,这场战争耗尽了大汉的精力,使之走向死亡。卫青、霍去病的战功,促成了一个强盛的大汉,而段纪明的战功,没有能挽救一个垂死的大汉。宋代大史家司马温公,在煌煌巨著《资治通鉴》中,认定大汉长期的羌人叛乱,其根源在于大汉政府对付不当,并且站在超越民族界限的立场上说:“如果统治者不得要领,即便是华夏之民,也将蜂起而为寇,难道这也可以用段纪明的方法,全部杀尽吗?”

事实上,司马温公的话说迟了将近九百年,因为在本朝天子御政的第十四个年头,凉州的羌人和汉人已经用他们的生命直截了当地体验了这个道理。从永初羌乱中,就可以看出,大汉的边民在帝国放弃他们的家园时,就参加了羌人的队伍。时至今日,凉州的汉人和羌人终于看到:大汉不仅不能养育他们这些子民,而且日益成为自己的敌人,只有凉州这块土地,才是最值得依赖的。

长期厮杀的对手,往往能成为最靠得住的伙伴,正如人类最早的忠实伙伴——狗,却来自最凶残的敌人——狼一样。生存,永远是最高的原则。汉人的文化能影响羌胡,羌胡的文化也能影响汉人,凉州的汉人妇女都是出色的战士,羌胡的部落和汉人的政府军里,分别混杂着汉人和羌胡。

共同的生存地理,酝育出羌汉共同体,酝酿出凉州地方自治运动。

中平二年(185)三月,有关凉州兵马寇掠三辅的御前会议结束之后,谏议大夫刘陶上书天子,指出凉州叛兵之中,有不少段纪明的部下,这些人晓习战阵,识知山川,变诈万端。他们可能会攻击三辅,豕突京师。如此,则车骑将军张温的南边道路将被抄袭,帝国的西征军如果孤立无援,关东将闻风破胆。现在京畿民众有百走退死之心,无一前斗生存之计。张温天性精勇,而朝廷却旦夕催促。他又建议急停天下郡县的赋税徭役,以安民心,惩治中官,以塞民望。

可这份上书又被天子拿给中官们看。他们提醒天子:“上书中说的这些事情,下面州郡都没有上报朝廷,他如何得知呢?一定是与贼通情。国家正在多事之秋,陛下可要小心。”

天子没了主张,让北寺狱审查刘陶。刘陶在第一场审讯中便悲愤交加,闭气而亡。

京师一带的百姓在他的葬礼上唱起了挽歌:“悒然不乐,思我刘君。何时复来,安此下民!”

中平元年十一月凉州叛乱的起因,还是郡守贪暴。这一点,汉阳郡长史、敦煌人盖勋最清楚不过。当时,武威郡太守恣行贪婪,凉州从事苏正和调查他的罪行。一天,凉州刺史梁鹄来找盖勋,说苏正和不是盖长史的仇人吗?盖勋说有这回事。梁鹄说:“那我就直说了罢。武威太守贪污的事如果查出来,我作为刺史,是朝廷派来的监察官员,当引咎辞职。所以我打算请您想个办法,杀掉苏正和。”

梁鹄走后,盖勋的部下劝他借此机会报了私仇,盖勋说:“谋事杀良,非忠也;乘人之危,非仁也。”

他去劝告梁鹄:

“系食鹰隼,是因为它能执服众鸟,大人却想烹杀之,将有何用?大人身为大汉重臣,辞职事小,有关大人的清名,事情可就不小了。”

事后,苏正和亲自到盖勋的门前求谢,盖勋不见,让人传了句话出来:“吾为梁使君谋,不为苏正和也。”

盖勋虽然怨苏正和如初,可这件事在凉州地区引起舆论大哗。接着,新上任的刺史左昌盗窃军粮的事情泄露,军中及民间议论纷纷。盖勋劝谏左昌,还粮入库。左昌大怒,下令盖勋与从事辛曾、孔常率兵外屯阿阳。

先零羌和北宫伯玉的军队攻打金城的战报传来,盖勋急忙劝左昌救援金城,左昌不从,致使太守陈懿阵亡。直到左刺史一觉醒来,看到城外神速而来的羌骑,这才害怕起来,派了快马突出,召盖勋带兵来救。

“长史大人,我们为什么要去救那厮?”从事辛曾和孔常说道。

“诸位,无论那厮如何不堪言语,但军法无情,大汉国法仍在。战国之际,齐景公以司马穰苴为将,以庄贾为监军。演兵之际,庄贾迟到,死于军法。诸位身为从事,与监军相比,孰轻孰重?”

围城的羌兵发觉后面有汉军人马杀来,忙派出一队前去阻挡。叛军将领边章一听是盖勋,下令让开通道,让盖长史的人马直抵城下。

“长史大人,边某戎机在身,不得下马揖礼了,大人近来无恙?”

“边章,你身为大汉子民,却拥羌胡之众,反叛边郡。实在让盖某为你感到遗憾啊?你我相识多年,为身前身后的名分计算,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吧!”

“长史大人,我等叛离大汉,实是大汉弃我等如同草芥。像大人这样的长官,大汉又有几人?倘若左使君早早听从您的话,停止侵夺,或让您率兵责讨我等,庶几可以改过自新。现在,我等攻杀大汉州郡长吏,自知罪在不赦,故而无法投降。大汉已为上天所弃,长史大人好自珍重!”

说完,边章用一个十分潇洒的动作挥动马鞭,围兵如飓风一般,将一股巨尘,带进了遥远的大漠。

叛军虽然给了盖长史天大的面子,可盖长史还得为大汉尽忠。十二月,原护乌桓校尉夏育赴护羌校尉任上,军至畜官,被叛军包围。盖勋与诸州郡兵马前往救援。走到狐般,羌人伏兵大起,汉军大溃。盖勋手下经此一击,不满百人。他本人身被三创,战马死了,伤口在流血,他对部下说:“盖某今日在此殉国。”

他指着阵前的旗杆说:“死后,将我的尸体放在那里!”

身边的将士们保护着他,纷纷倒下。终于,他面对着叛军的重重刀剑。

“住手!”一个酋长模样的人用马鞭拨开叛军。盖勋认出来,这是句种羌酋长滇吾。

“盖长史是大贤人,尔等敢杀他,就是冒犯了上苍!”

盖长史不领情,大声呵叱道:“该死的反虏!你知道什么?快来杀我!”

羌人面面相觑,惊恐疑虑。

滇吾下马:“请大人骑上小人的坐骑,回大汉军中去吧!”

盖大人仍旧不动身。最后,滇吾下令强行将盖大人架上马,派了几名精干的骑兵送他至汉军阵前。大汉任命盖勋为汉阳太守。

刺史左昌被召回京师问罪。新任刺史宋因,是个十足的书生。他认为凉州之所以老是叛乱,因为此地的教育和学术没有搞好,人心之中,没有忠孝节义。他一到任,就对盖勋说:“我打算让人多抄些《孝经》,分发到每家每户,令人人诵习,庶几可让人知道大义,平息寇乱之心。”

盖勋长叹一声,心想宋大人说得在理,可现在晚了,大汉只知向凉州民众征收赋税,可从来就不知恩育教化。

“使君大人,从前姜太公封于齐国,可齐国照样出了弑君的崔杼;周公封于鲁国,可鲁国照样也出了篡位的庆父。齐、鲁二国,难道还缺乏教化和学术吗?现在大人不急着做靖难之事,反而做些超出常理的举动,既足以招致凉州百姓的怨恨,又足以被朝廷取笑。盖某知其不可也!”

宋使君太迂了,仍然上书朝廷,要求批准这项计划。朝廷不仅没有批准,反而一纸诏书,免了他的职。

次年八月,左车骑将军张温出兵之时,朝廷诏拜盖勋为讨虏校尉。

中平二年(185)十月,左车骑将军率州郡马步兵十万抵达右扶风美阳县,被边章和韩遂击败。十一月,破虏将军董卓与右扶风守军将领鲍鸿合兵反击,大败叛军。边章、韩遂率军从三辅地区向金城郡榆中县退却。

张温将兵马分为两路,各三万。一路由**寇将军周慎率领,追击边章和韩遂;另一路,由破虏将军董卓率领,进讨羌人主力——先零部落。

孙坚,此时在张温军中任参谋。周慎临行前,孙坚去他的大帐,对他说:“据我探知,贼兵据点之中已无粮草,他们一定要外出运粮。在下愿率万人断其粮道,将军自率大军压境,贼兵必不敢出战。粮草一断,贼兵困乏,则凉州可定。”

周慎没有听从,他径率大军包围了榆中城。攻打数日,无大进展。军队马上面临粮草问题。周慎派出的运粮队在葵园峡遭到叛军的伏击,周慎大恐,弃辎重而退。

董卓一路刚到坦北,就被羌胡团团围住。坚持了好多天,派出的求救使者皆无生还,军队无粮可食。董卓灵机一动,下令军士在营外河中筑堤,拦住上游的水流,然后在堤下捕鱼。羌人以为汉军打算坚持固守,放松了警戒。董卓又命汉军陆续从堤下偷偷行进,几天后,羌人发觉了汉军的计谋,可是为时已晚,当羌胡兵蜂拥而至,最后一名汉军已渡过河去。董卓哈哈大笑,下令破堤,河水汹涌奔腾,羌人只得勒马河边,望洋兴叹。

张温的军队退守扶风。可董卓的军队迟迟不至大营报到。张温让人拿着诏书将董卓带来,问他兵败之状,董卓陈述之际,面呈不服之色,语气桀骜不驯。

孙坚对左车骑将军说道:“此人今后必为大患,明公可借此以军法处斩!”

“文台,董卓平素在河、陇一带甚有威名,今日如果杀之,恐怕大军西行征讨,无所依靠啊!”

孙坚是南方人,他不太知道西北边郡的复杂情形,所以他仍进谏道:“明公亲率王师,威震天下,为何反依赖董卓!观他刚才所言,犯上无礼,其罪一也;边章、韩遂跋扈多年,当及时进讨,可董卓却说不可,分明是沮军疑众,其罪二也;他受朝廷大任,劳军无功,应对之际,反而轩昂自高,其罪三也。古之名将仗钺临众,将发大军之际,没有不断杀败将以激励士气的。今明公却看重董卓,不加诛杀,亏损威刑,必有后患!”

“文台!”左车骑将军用手势示意孙坚不要再说下去了。“你暂且回营,董卓刚走,见你在我营中久留,必起疑心。”

孙坚叹息而出。

次年春天,天子派出使节至扶风,拜张温为太尉,节度关西兵马。本朝诏拜三公,皆在京师朝堂之上,张温开了三公在外诏拜的先例,多事之秋,不得不便宜行事了。

同时,拜大长秋赵忠为车骑将军,节度关东兵马。赵忠是个中官,他只会宫里的一套,出掌兵马,他还着实有些紧张。他问禁军统领、执金吾甄举,有什么法子收买军队的人心。甄举说:“上次天子让您定讨黄巾之功,当时的护军司马傅燮因上书弹劾中官,得罪了您,未能封侯,这件事,天下皆知。此人在军中甚有威望,您只要给他封侯,便可收回人心。”

赵忠无奈,只得答应,就让弟弟城门校尉赵延去傅燮家中致以问候。赵延说:“南容(傅燮字),您只要对我家兄稍加答谢,万户侯也不在话下。”

赵延的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傅燮一脸的严肃:“有功不赏,这是命。我傅燮岂能去求私赏?”

没几天,诏书到门,傅燮跪下接诏,拜为汉阳太守,即刻离京赴任。

傅太守未到郡,就有叛羌闻风而降。郡将范津是南阳人,当年傅太守举孝廉,即出自范津的推荐。傅太守到任,与这位知己合对了兵符。几天以后,范津离任,返京述职,汉阳百姓送了很远。傅燮与之洒泪而别。

这年十月,南方武陵蛮夷反叛。十二月,鲜卑寇掠幽、并二州。天下大扰。

中平四年(187)的正月,朝廷就大赦天下,希望安抚人心,但刚到二月,京师附近的荥阳发生民众暴动,杀中牟县令。次月,河南尹、大将军何进之弟何苗率军出讨,奏凯还朝,拜为车骑将军。

这时,边塞又传警报:韩遂杀了同伙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拥兵十万进围陇西。陇西太守李相如叛变投敌。

诏拜耿鄙为凉州刺史,率六郡兵马进讨韩遂。

耿鄙初来乍到,一切听从他的副手、治中从事程球。可他并不知道,此人在边塞多年,是出了名的奸吏,民怨沸腾。

耿鄙在任上接受的军队中,还有一位军司马叫做马腾。耿鄙在第一天到军中训话时就注意上他了,因为马腾的身长八尺有余,大脸、宽鼻。当询问其出身时,更让耿鄙大吃一惊,他竟是本朝初期平定羌乱的伏波将军、新息侯马援之后。其父马硕,孝桓皇帝时为凉州天水郡兰干县尉,因失官,留居陇西。又因家贫,遂娶羌女,生下如此伟岸的儿子。前年,狄道县汉人王国联合羌、氐叛乱,响应北宫伯玉。郡县募兵讨击,身为樵夫的马腾应招立功,升为军司马。

“伏波将军大概不会想到,他的后人仍在破羌阵中;更不会想到,他的后人竟是汉羌杂种。”耿鄙心里想着,觉得有趣。

汉阳太守傅燮来见耿鄙。

“使君大人来此不久,统政日浅,民未知教。贼闻大军将至,一定会万众一心。边兵多勇,其锋难当,王师新合,上下未和,万一内变,虽悔无及。不如息军养德,明赏必罚,操练兵马。贼得缓解,必谓我胆怯,必然争势恶斗,内讧不断。大人可趁机率已教之民,讨离心之贼,其功可坐而得之。”

傅燮已经认识到,这次讨伐边叛,已非一蹴而就的事了。他认为还得从吏治入手,以作长久之图。可刺史大人新官上任,贪功冒进,又嫌傅南容小瞧自己。于是大军继进不停。

四月,汉军至狄道县,凉州刺史的别驾做了叛军的内应,杀程球,又害耿鄙,汉军大溃,有的纷纷投贼。

贼兵进围汉阳,傅太守坚守城池。

一天,傅燮在城楼上听到贼军之中,有人用自己的家乡话喊叫。当他走到城墙边上,看见一大片胡人骑兵下马跪在城下,向自己叩头。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是家乡北地郡的胡人。

胡人对他喊道:“我等皆怀太守恩德,不忍加害,愿太守出城,我等愿随太守还乡!”

傅燮之子傅干,年仅十三,此时对父亲说:“国家昏乱,遂使父亲大人不能容于朝堂。现在大人的兵马不足以自守,不如听从羌胡之言,还归乡里,等天下有道,再出而辅政。”

傅燮止住儿子继续往下讲。

“你知道,我是一定要死于国事的。只有圣人才能通达地处理节操问题,其次只能守住自己的节操罢了。当初殷纣王暴虐天下,周武王兴师为民除害,而伯夷却以为以下犯上,为不义之举,故而不食周粟而死。我遭乱世,不能养浩然之气,却又食了朝廷的俸禄,又怎能逃避国难?我还能去哪儿?必死于此!你有才智,勉之勉之!我的主簿杨会,乃是我家的程婴,可以托孤,今后,你可依靠于他。”

第二天,叛军做好了一切攻城的准备,摆开了阵势。临下达攻城命令之前,叛将王国让已经投降的酒泉太守黄衍到城下喊话:“南容君!天下已非复为大汉所有,南容君是否有意担任我等的统帅?”

城上的傅燮拔出佩剑,大声喝道:“你是大汉的剖符之臣,反而为叛贼充当说客吗?”

王国挥动马鞭,羌胡兵马如旋风一般,将汉阳郡城扫**一空,傅燮阵亡。朝廷下谥号,曰:“壮节侯”。

汉阳陷没之际,汉军司马马腾率部反水,投靠韩遂,他俩结为异姓兄弟,共推王国为主,进而抄掠三辅。

九月,幽州辽西发生了乌桓与汉人的联合叛乱。

张温进讨凉州时,朝廷调发幽州乌桓突骑三千人,中山相、幽州渔阳人张纯要求担任将领,张温却任命涿郡人公孙瓒为将。乌桓的酋长丘力居根本不想给大汉卖命,军队刚刚开到蓟县,就谣传军粮没有运出。于是一夜之间,军队纷纷叛回乌桓部落。乌桓知道大汉政府饶不了他,于是联合张纯以及故泰山太守张举,举兵叛汉。杀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官吏。叛军拥众十余万,屯驻辽西郡肥如县。张举自称天子,张纯自称弥天将军、安定王,移檄天下,历数当今天子的罪过,称张举当代汉;并命天子退位,京师公卿速来幽州奉迎新天子。

这是大汉的朝廷命官联合异族叛乱的开始。

本月,诏:张温平寇无策,免去太尉之职,以崔烈代之。

十月,南方长沙郡人区星率万人暴动,自称将军。诏议郎孙坚为长沙太守。当月,孙坚平定民变,封乌程侯。

十一月,王国包围陈仓。

皇甫嵩将军退居在家,除了阅读王符的《潜夫论》和历朝平羌史料之外,家中日日宾客盈门,驿马不断,将军仍在规划戎机。陈仓被围的消息传出,他说:“该我出马了!”

果然,诏书下达,拜皇甫嵩为左将军,督前将军董卓,合兵四万讨贼。

董卓虽然瞧不起张温,但对皇甫嵩却佩服得很,因为皇甫规和张奂都是他的上司。皇甫氏又是凉州人,与自己同乡。可这一次出征,在战略上,董卓与皇甫嵩发生了分歧。

董卓认为:陈仓危急,宜速往营救。而皇甫嵩却认为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屈人之兵。陈仓虽小,但历朝历代均为军事要塞,城守坚固。王国兵马虽强,但久攻不下,其众必疲。疲而击之,全胜之道。

皇甫将军按兵不动。八十多天之后,时已中平六年(189)二月,陈仓来报,贼众解围而走。

皇甫将军下令追击。可董卓却进帐谏道:“兵法云:穷寇勿迫,归众勿追。”很显然,他这是有意与主帅唱反调。皇甫将军看得出来,但没有动怒。

“董将军,以前,我不进击,是避其锐气。现在追击,是由于贼军已衰。我军所击,乃是疲师,并非归众。王国的兵马正在撤退,没有斗志,我军以整击乱,并非追击穷寇。”

皇甫将军又命董卓担任后援,自将主力追击叛军,连战大胜,斩首万余级。皇甫将军并未独占功劳,他太有修养,可董卓却以为这是对他更大的羞辱,心怀怨恨。

王国兵败,其部将韩遂、马腾等谋划之后,废了这个不中用的主子,用兵马劫持了一个凉州名士做主子。

这个人,就是劝说皇甫嵩将军反叛大汉,自做天子的阎忠。

不久,阎忠病死,贼军开始了自相残杀,走向衰微。朝廷暂时得以息兵。

中平五年(188)三月,诏发南匈奴讨张纯,单于羌渠遣左贤王率骑兵至幽州报到。匈奴虽然归附已久,但常常苦于大汉的征用,时下天下动乱不已,匈奴各部皆惧怕汉廷的调发没有个尽头。在骑兵刚刚上路之际,一个大部落联合屠各胡,合兵十余万攻杀单于,立其子右贤王于扶罗为持至尸逐侯单于。南匈奴从此叛汉。

六年,幽州牧刘虞到任,遣使去鲜卑、乌桓等部陈述利害,责令送张纯、张举二人首级于京师。鲜卑、乌桓被使者的利口和大汉的重贿打动,派遣译使来京师归降。

张纯、张举见势不妙,逃出塞外。刘虞罢兵,留降虏校尉公孙瓒将步骑万人屯于右北平。

三月,张纯的门客王政杀张纯,送首级于刘虞。诏拜刘虞为太尉,封容丘侯。

但此时刘虞与部将公孙瓒发生了矛盾。公孙瓒主张扫平乌桓,而刘虞却主张以恩信招降。公孙瓒的主张,看似忠勇可嘉,其实像很多在平定民众和边塞叛乱中积极主张进讨的将领一样,借平寇为名,来充实自己的实力。

中平五年(188)冬天,盖勋被召回京师,天子亲自接见了他。第一句话就问:“天下何苦,而反乱如此?”

盖勋回答:“中官宠臣及其子弟,扰乱天下,事至于此。”

此时,京师有个望气的卜师,逢人便道:“京师当有大兵,两宫流血。”

一时间,人心惶惶,谣言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