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安皇帝永初元年(107),在一次捕杀逃避军役的羌人事件中,安定郡烧当羌酋长麻奴率众叛逃出塞,与先零羌的别种滇零以及钟羌部落攻击郡县,遮断陇西交通。由于他们是降羌,一时没有兵器,竹杆、木棍、案板、铜镜等都当作了兵器。汉人官吏却纷纷畏惧而逃。
朝廷一面诏令羌人,赦免他们的罪行;一面诏令车骑将军邓骘和征西校尉任尚率京师五校营和诸郡兵马五万人屯驻汉阳,进行备战。
选择邓骘,是因为他是邓训的长子,又是太后的长兄,孝安皇帝的拥立者。天子亲自在平乐观阅兵,给他饯行。和他的父亲一样,邓骘在打败了羌人之后,又用怀柔之策,让羌人返回故地。
但次年冬天,任尚在平襄败于羌人。加之五万兵马,粮草转运成了问题,湟中的粮价飞涨,百姓饥饿而死者甚众。这时,一位做过左校令名叫庞参的苦役犯,让儿子送了封信给邓将军,信中以为:与其万里运粮,远就羌胡,不如畜兵养众,以待其疲。因而不妨振旅还朝,并且渐次把凉州的汉民移至三辅,免除他们的租税徭役,使之耕织数年之后,大举进兵,报仇雪恨。
庞参是个通晓边事的干练的官吏,他的建议并非出自对羌人的畏惧,而是看到帝国陷入了一场没完没了的疲劳战。大汉的总体态势从立国起就是收缩的,不如因势利导,使力量内敛,不致耗散。但他是个河南人,他不知道的是:人民与其土地是很难分离的,凉州的汉人不仅热爱凉州,而且以自己是大汉的子民而自豪。
但庞参的建议得到了邓骘的赞同。邓骘在班师回朝的路上被拜为大将军,庞参获释,拜为谒者,去三辅督办军屯和移民的准备工作。
永初四年(110)二月,诏令留在边郡总督军事的任尚还兵长安。
同月,大将军召集京师公卿朝会,讨论放弃凉州,移民三辅的计划。他打了一个生动的比喻:“两件衣服都坏了,拆一件补另一件,尚能保全一件。不然,两无所保。”公卿们都承认了他的逻辑。
有一个人不同意,他也是靠近河南一带的陈国人。会后,太尉张禹的府门被郎中虞翊敲开。
“大将军之策,有三不可。先帝所开疆土,费尽精力。现在害怕一点小小的花费,轻而放弃,此不可一也;凉州一旦放弃,三辅地区则成了边塞,先帝的陵园暴露于外,此不可二也;谚日:‘关西出将,关东出相’,烈士武臣,多出凉州,民风猛壮,便习兵事。今羌胡之所以不敢入据三辅心腹之地,就是因为有凉州在其背后。凉州士民之所以推锋执锐,蒙矢石于行阵,父死于前,子战于后,而无反顾之心,就是因为他们是大汉的臣民。现在朝廷打算推而捐之,割而弃之,民众们安土重迁,一定会引领遥望,相互怨恨道:‘中国弃我于夷狄!’,倘若他们卒然间起了谋虑,趁着天下饥馑、海内虚弱之际,豪强相聚,量材立帅,驱赶着羌胡作为前锋,席卷而东,即便姜太公在世,也无法抵挡。真的如此,则函谷关以西的土地,连着旧京、园陵将非复为大汉所有,此不可三也。”
虞翊滔滔陈述,太尉大惊失色:“老夫的考虑没到这一步,没有您的这番话,几乎败了国事,请问有何对策?”
“朝廷可以收罗凉州的豪杰,引其子弟入朝为官,一则作为对他们勤于边事的鼓励,二则作为防止他们谋反的人质。”
公卿们又开了一次会,打算逐步实施虞翊的计划。但大将军有些不高兴,下面的人看出来,便找个借口把虞翊外放到朝歌做县令去了。
大将军仍坚定地实行庞参的计划,次年正月,在连续的军事失利之后,大将军以及边郡的官吏们都主张内徙。三月,朝廷下诏:陇西民众徙襄武,安定徙美阳,北地徙池阳,上郡徙衙。果然,百姓恋土难迁。朝廷只得采取强制手段,将凉州汉民的庄稼割了,房屋毁了,堡垒拆了,粮仓移了。当时凉州正值蝗灾,百姓又遭此折腾,加之官吏军士们的掠夺,流离分散,死于道路,老弱捐弃,妻子被人虏掠为奴婢者,不计其数。移民结束后,清点人口,丧失大半。
终于,虞翊担忧的事情发生了。
这年九月,凉州汉阳郡的汉人杜琦和其弟杜季贡、同乡王信等人与羌人联合反叛,攻占上邽县。杜琦自称安汉将军。
永初六年(113)六月侍御史唐喜击杀王信。汉阳太守赵博召募刺客刺杀杜琦,杜季贡逃入滇零羌部落,被年少的酋长零昌封为将军,率众驻扎丁奚城。
元初二年(115)冬,战事又进行了一年多,行征西将军司马钧、谒者庞参、校尉仲光均被杜季贡击败,仲光战死,司马钧下狱自杀,庞参称病引退。复以任尚为中郎将,进讨羌叛。移民的计划破产。
虞翊又去拜访任尚。
“兵法曰:‘弱不攻强,走不逐飞’,这是自然之势。而今羌虏皆是骑兵,一天行走几百里,来如风雨,去如绝弦,而汉军却以步兵追击,当然不可。因此虽屯兵二十万,只能虚耗粮草,旷日无功。不如罢免诸郡的兵役,让他们出钱数千,二十人合买一匹马,组成万骑之众,用来驱逐数千虏骑,围追堵截,其道自穷:这是便民的利事,大功可立等而取!”
任尚大喜,依法行之,立奏成效。在丁奚城大破杜季贡,斩首四百余级。
捷报至京师,大将军及太后大喜,召见了虞翊,即拜为武都太守。
虞翊的军队刚到陈仓崤谷,数千羌骑遮拦于前。虞翊下令停止前进,一天之内派出许多快马递送请求援兵的书信,信中的言辞十分恐慌,坚持必须见到援军才能进军。这些消息被羌人得知,他们放心大胆地分散了兵力去抄掠郡县了。
虞翊命部队日夜兼程,日行百余里。又命军士每天增加炉灶,于是在行军的过程中,羌人不敢袭击。他的参军问道:“从前孙膑用减灶之法疑惑敌人,而太守您却反其道而用之。兵法规定日行不得超过三十里,以防不测,而今我们却日行二百里,这是何故?”
“羌虏人多,我军人少,走慢了就容易被他们追袭,走快了则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们天天都看到我军炉灶增加,一定认为大汉的援兵前来接应,故而不敢追我。孙膑示弱,我今示强,因为形势不同啊!”
军至赤亭,数万羌骑包围了这座堡垒。
羌人的进攻开始了。汉军的常用战法是先用强弩射杀。可虞太守却下令用小弩射击。羌人见状,以为汉军矢力不足,大为振奋,加紧了进攻。十天以后,虞翊突然命令:每二十张强弩共射一骑。强矢呼啸,发无不中,羌人震动,一哄而溃。汉军鼓噪出击,杀伤甚多。
次日,虞翊大开塞门,布列行阵,摆出一副决战的姿态。羌人也严阵以待,观其动静。他们看到三千多穿着青色号衣的汉军从东门开出,巡行至北门而入;继而又见三千穿着黑色号衣的汉军从北门出,从西门入;又有三千穿红色号衣的汉军从南门出,从东门人;最后,三千穿白色号衣的汉军从西门出来,向羌人阵前挺进。
羌将急忙传令:这是汉人的五行之阵,汉军众多,不可抵挡,速速后退!
数万人的军队一旦退后,行阵立即乱了起来,行至一处浅滩,中了汉军的埋伏,杀声四起,沙尘滚滚,不辨敌我。羌人大败而走。
虞翊大笑,他的伏兵只有五百,而列阵的也只有三千,之所以吓坏了羌人,是因为这三千人不断地更换衣服的结果。
羌人退后,虞翊在有利地形构筑了堡垒一百八十多所,又招抚流亡的汉人,赈济贫民,开通水运。三年以后,武都郡粮食由每石千钱降到八十钱,人口由一万三千户增加到四万多户。
元初四年(117)二月,护羌校尉任尚招募当阗羌酋长榆鬼刺杀了杜季贡,封其为破羌侯。九月,招募效功羌酋长号封刺杀了滇零羌酋长零昌,封其为羌王。此后,护羌校尉马贤又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至延光元年(122)三月,马贤大破烧当羌麻奴部落;十一月,麻奴降伏。延光三年(124),麻奴死,其弟犀苦继位。第一次大羌乱结束。
第二次大规模羌乱发生于孝顺皇帝朝永建六年(131),护羌校尉韩皓在河湟地区大规模地屯田,逼迫羌人西移,并且拒绝了犀苦酋长返回河湟故地的要求,引起了羌人的恐慌,相互解仇交质,加紧战备。朝廷为了不扩大事态,召回韩皓,以马续代之,收缩屯田,解除了羌人的疑虑。阳嘉元年(132)至二年,朝廷又在湟中扩大屯田。次年,钟羌反叛,被马续击破。永和四年(139),烧当羌酋长那离反叛。五年,新任护羌校尉马贤斩杀那离。六年,朝廷命来机为并州刺史、刘秉为凉州刺史。临行前,大将军梁商召见他俩,面授机宜:“戎狄蛮夷,皆处于要服和荒服之中,这是因为他们恍惚无常。统领他们的关键,在于没有常法,临事制宜,随其风俗。你们二位一向疾恶如仇,凡事一定要搞得黑白分明,这不好。孔子说过:‘对于没有仁义的人,如果不因势利导地改变他,而是一味地痛恨他,只能更加激发他为非作歹。’何况,你们面对的是戎狄呢?二位务必安抚羌胡,防其大敌,忍其小过。”
大将军的担心一点都不多余,这两个人都是天生的虐刻,可惜大将军忽略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道理。他们一到任,就搞得羌人鸡飞狗跳。且冻羌与傅难羌攻打金城郡并与一些杂种羌胡大寇三辅,原来被迁至三辅的羌人由于不堪忍受汉人压迫,纷纷响应,一时边塞大乱,来机、刘秉被朝廷召回下狱。
天子拜马贤为征西将军,以骑都尉耿叔为副,将左右羽林、五校营士和州郡兵十万人进屯汉阳。大将军对这一人选有意见,他认为马贤太老了,可天子不听。马贤果然老而昏聩,迟留不进。这时,卢植将军的老师、关西大儒、时任帝国武都太守的马融上书天子,认为羌人卒然而合,并没有严密的组织,应当快速进军,深入打击,使其党羽离散。可是马贤队伍庞大,处处稽留,使得羌人百里望尘,千里听声,回避前锋,抄袭后路。马融提出:借给自己五千名马贤不可用的关东兵马,配给番号,组成先锋敢死队,臣虽不习武事,三月之内,也能破敌。最后,马融汇报说:“臣闻从前吴起为将,暑天不打伞盖,冬天不披裘衣,而马贤行军至野外,垂盖张幕,罗列珍馐,妻妾侍从,事与古反。臣害怕他专守一城,说着打西边而羌人却从东边出来,长此以往,将士不堪,必定奔溃叛变。臣夜观天文,北方并州的分野有兵象,可能北方的乌桓、鲜卑也要有动作,朝廷宜有准备。”
书奏之后,安定郡朝那县的布衣之士皇甫规也上书,报告马贤不恤军事,其势必败。
朝廷均未准奏。次年正月,马贤与且冻羌战于射姑山,贤及二子战没。三辅一带的东羌与金城、陇西的西羌大会合,将战火连成一片,长安的苑马和先帝的园陵都遭到抢掠和焚烧。
三月,新任武都太守赵冲追击巩唐羌,斩首四百余级,降二千多人。朝廷为之一振,诏赵冲总督河西四郡兵马。
皇甫规在这次羌乱中入伍从军,担任功曹,这是一个下级军官,可他却率八百甲士一仗斩首数级,威震羌胡。升为安定县计掾。他奋笔疾书,上奏天子,要求委以重任:
“臣近年来,屡陈破羌之策,不幸误中,皆可检验。臣每每念及马贤等人拥众四年,未有成功,而悬师之费,以百亿计数。出于平民,回入奸吏。故而江湖之人,群聚为盗;青州徐州,饥荒遍地,人民襁负流散。羌戎溃叛,并非由于国家承平太久,皆是由于边将失于绥御,平常无事则加侵暴,贪图小利则致大害,小胜则虚报斩首数目,兵败则隐匿不言过失。军士劳怨,困于猾吏,进不得速战,为国立功;退不得温饱,以全性命。饿死沟渠,暴骨中原,徒见王师之出,不见振旅之声。羌酋泣血,惊惧生变,所以和平不能持久,叛乱却是经常。这一切,都使得为臣搏手叩心而长吁短叹!愿天子借给臣两营、二郡五千兵马,出其不意,与赵冲将军首尾相应。这里的土地山谷,臣至为熟悉,兵法战术,臣亦略通,朝廷可不烦方寸之印,尺帛之赐,上可以涤患,下可以纳降。倘若认为臣年少官轻,不足为用,请看那些败将们,哪一个不是资深的高官?臣不胜至诚,冒死自陈。”
这封上奏未能奏效,但却显示了皇甫规的雄才大略。
建康元年(144)春天,护羌校尉赵冲的从事马玄随羌人叛变,逃亡出塞,应了马融的预言。赵冲追击叛羌至建威,渡河之际中了埋伏,战死阵前。但此时,由于前些年的残酷争夺,羌人也元气大伤,走向衰落。次年,孝冲皇帝即位元年,左冯翊行政长官梁并以恩信招诱羌人,降伏五万多户,边塞形势又趋平缓。
财政部门上报这次平叛开支达八十多亿。
自孝桓皇帝延熹二年(159)起,爆发了第三次羌人大叛乱。而此际,臣服已久的南匈奴、遗留故地的北匈奴残部、几百年前被匈奴击垮,现在再次崛起的东胡乌桓与鲜卑,纷纷乘机寇掠边境,大汉的整个从东到西的北部边境,狼烟突起。
十二月,烧当、烧何、当煎、勒姐四大部落率八个羌人部落攻入金城、陇西郡。护羌校尉第五访恰恰病卒,帝国政府将刚刚击退犯塞鲜卑的辽东属国都尉段颎(字纪明)将军调至此任。段纪明将军更像一个职业军人,不同于那些儒将们,仅仅把武力当作手段,把羌人的臣服当作目的。他只从战争的实际利害出发,认为帝国应当不惜破费,以驱逐和殄灭为目的,大举进攻羌人。他手下的田晏和夏育,都是猛将,带着一万二千汉人和义从羌骑,出湟谷,一路追杀,斩首二千级,生俘万余人。次年,段将军在张掖与烧何羌大酋长相遇,从日出杀到日中,杀得段纪明眼发红,从马上下来与羌人格斗,汉军刀折矢尽,羌人更是吃不消,呼啸而走。段将军咬住不放,且斗且追,昼夜相攻。军中无粮,段将军让大家杀马饮血,继续追击。四十天后,汉军追至塞外二千里的积石山(今阿尼玛卿山)。羌人大怒,这座大雪山横阻了去路。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汉军会穷追到这么远的地方。他们的前辈们曾告诉他们,与汉人作战,只要逃至塞外不毛之地,汉人就不会来了,积蓄几年之后,再去攻打边塞。
段将军和当时的所有汉人一样,认为积石山是黄河之源,他异常激动,勉励将士,不可功亏一篑。最终,汉军斩杀烧何羌大酋长,斩首五千多。回兵之际,段将军又攻击石城羌的部落,斩杀一千六百人。进击白石杂种羌,俘虏三千多人。烧当羌眼见战火将烧至自己的部落,急忙投降。
延熹四年(161)冬天,先零、沈氐二羌进攻并、凉二州。凉州刺史郭闳怕段纪明占了全部的功劳,以种种借口,阻止他进兵。由于军队长时间稽留,军中的义从羌骑兵思念家乡,纷纷叛逃,而郭闳反而归罪于段纪明。段将军退出战事,坐着囚车到了京师,判处苦役。朝廷以济南相胡闳代其职务。胡闳亳无威略,羌人再次大举进犯。陇西及金城的吏民们纷纷至京师上访,为段喊冤。朝廷只得对他的案子加以复审,可段纪明只是谢罪,不喊一声冤枉,在京师的吏民当中赢得了“长者”的声誉。朝廷只好维持原判。
这时,朝廷起用了皇甫规将军。诏拜中郎将,持节督关西军马。第一仗,斩首八百余级,先零羌降伏达十多万。
延熹五年(162),沈氐羌入寇张掖、酒泉。皇甫规发动先零降羌与汉军共击叛羌。行军途中,发生了瘟疫,死者十有三四,可皇甫将军凭借他的威望,亲巡将士,因而无一人叛逃。军队未至,叛羌遣使乞降。皇甫将军是儒将,因而更懂得:战争不过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政治手段,而政治的根本还在大汉本身。他不仅用树立好的政治形象的方法赢得羌人的归降,而且着手惩治贪婪残暴的地方官吏,以平息羌人乃至当地汉族民众的愤怒。因此,当他雷厉风行地查办了凉州刺史郭闳、汉阳太守赵熹、安定太守孙俊、属国都尉李翕、督军御史张禀等人之后,沈氐羌的大酋长阗昌便率领十余万口前来归降。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皇甫将军忘了最重要一条:这些官吏的贪暴,只不过是大汉中央和各地政治状况在边郡的翻版,边塞军民的鲜血,并不能让大汉这个老朽的帝国焕发青春。果然,这些被惩处的官吏们潜入京师,四处活动,其中有些人又是中官们的亲朋党羽,于是朝廷下诏责问皇甫规,让他解释:是否曾用财货贿赂羌人,让他们假装投降?
皇甫规上疏自讼,在说明了一切都是诽谤之后,天子为了和稀泥,诏拜皇甫规为议郎,还朝听封。
回到朝中,皇甫将军终于认识到自己所没有认识的问题。中常侍们向他暗示:如不向他们行贿,封赏就要泡汤了。皇甫规犯了倔,就是不答应。于是那些诽谤罪忽然又成立了。等到了司法官面前,竟然他也向皇甫规索贿。如果没有一帮太学生在宫外游行示威,他是逃不出段纪明的下场的。
六年(163),东北边事吃紧,朝廷又拜皇甫将军为度辽将军。他可能仍沉浸在失望之中,上疏推荐了张奂。朝廷仍没有放过他,诏拜使匈奴中郎将。
皇甫将军吃了官司,西羌又反。天子一急之下,让人去洛阳南郊的劳改农场,将混在苦役犯中的段纪明带到朝堂之上,复拜护羌校尉。
七年十月,八年正月,段纪明大破当煎、罕姐羌。八年五月至七月,段纪明对西羌各部发动了大规模围剿,斩首二万三千级,降万余户。捷报西羌平定。
孝桓皇帝在位的最后一年,鲜卑与东羌先零部落联合寇边,自凉州东至并州、幽州皆被其创。诏张奂为护匈奴中郎将,以九卿的秩位总督三州兵马。
一天,孝桓皇帝见战事尚无大的进展,便叫来班师回朝的段颎:
“先零东羌,既降复叛,而皇甫规、张奂各拥强众,不及时平定。寡人打算让爱卿移兵东讨,请陈策略。”
“臣以为先零虽叛,但降于皇甫规者已有二万多户。张奂按兵不动,是怕刺激他们再次叛乱,而且他考虑到大汉军队长期屯结,人马疲惫,用招降之术,可坐制强敌。不过,臣自有看法:羌人乃狼子野心,难以用恩信招纳,只有长矛挟肩,白刃加颈,方可制服。计算东羌,今只剩下三万多户,又徙居塞内,无险阻地形可依,但三辅、西河、上郡、安定、北地诸郡,皆有降羌内徙,加之匈奴、鲜卑乃至乌桓的呼应,如不采取军事手段,转就滋大,无法收拾。若发动骑兵五千,步兵万人、战车三千辆,经三冬二夏,费钱五十四亿,可以灭尽羌胡,内徙的汉民得还故土。臣算过,永初中羌叛,十有四年,用费二百四十亿;永和之末,七年羌叛,用费八十亿。如此巨耗,尚不能诛尽群羌,今若不疲民破费,则大汉永无宁日。臣愿竭尽驽劣,听候调遣。”
天子认可,但朝廷只能拨出一万多兵马,段将军仍有信心,带着他们出发了。
在彭阳至高平之间的义逢山,汉军突然遇上先零羌的主力,面对黑压压的奔腾羌骑,汉军的战马都吓得腿抖,更不要说人了。段颎不怕,他下令骑兵列于左右两翼,步兵以长矛在外,排成三重,将操持强弩、利刃的军士放在后面。
“现在,我们去家千里,前进则事成,后退则必死。努力吧!大汉的将士们!搏取功名,让后人景仰吧!大汉的男儿们!”
段将军第一个策马冲锋,汉军热血沸腾,大喊一声,跟了上去。
这一仗,斩首八千余级。捷报至京师,孝桓皇帝已经听不到了。但这个捷报却为这个生前孱弱荒唐的天子争了个相当好听的谥号。窦太后诏赐钱二十万,调皇家金库金帛,赞助军费,拜段纪明为破羌将军,令尽定东羌。破羌将军是一个新的军衔,朝廷下了决心,不再打算护羌了。
建宁元年(168)六月,段将军轻骑追敌,至七月,羌人离散,四十多个部落窜入汉阳山谷之中。
此际,张奂将军上书,说羌人的余部是难以根除的,而段将军性格轻剽勇猛,可能会吃败仗。宜以恩信招降。
朝廷把张奂的书信转给了段颎,段将军大怒,上书答复说:“张奂虽为大汉臣子,又精于军事,却说出此言,实是糊涂。因为当初赵充国、马援等人在对待羌人的问题上都犯过错误,张奂之论证由此来。事实上,降伏羌人,再内徙至大汉的郡县,是引狼人室之举。今臣奉大汉国威,羌人已接近殄灭,望朝廷勿听此言,一以重任委以臣下。”
朝廷没有驳回段将军的上书,但同时派谒者冯禅说降汉阳散羌。
段将军和他和骑司马田晏与假司马夏育放兵至山谷之中,搜剿羌人。又筑木栅围困羌人,从建宁二年(169)五月至七月,斩首一万九千级。冯禅招降了四千羌人,安置于安定、汉阳、陇西三郡。至此,东羌平定。
段前后一百八十战,斩首三万八千余级,获牲畜四十二万七千余头,费用四十四亿,军士死亡四千多名。封新丰县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