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留下来的旧戏场,很多都挂有这样一副对子:“天地大戏场,戏场小天地”。我们的某些官员对此很有体会,无师自通地将政务当成了作戏。安徽阜阳一户受灾的农家,有幸成为官员演戏的戏场,用韩寒的话来说,应该是“影视基地”,接连接受了七次从县到省再到中央领导的探视,每次探视,都伴随有电视台的高调拍摄,并在电视中播出(否则,怎么能让不怀好意的韩寒发现了呢)。
官场上的戏,多半是做给上级看的,似乎跟平时的演戏不太一样,其实,古代的戏场,往往不是建在宗祠,就是建在神庙,至少在名义上,都是给死去祖宗和天上的神仙看的,因此,作戏给比较有权势的一方看,是我们戏剧的传统,作为平民百姓,其实只是随便看了热闹而已。
官场作戏,时髦的话,叫做作秀,其实是有传统的。比如清朝的绿营,经常不满额,因为军官要吃空饷,训练也经常废驰,但是,这些军队,都会保留一些会爬竿,会耍把式的能人,每到上级来检查,临时雇些老百姓穿上军装,拿着武器站班,让这些能人爬竿,翻跟头,打把式做表演,再送点儿好处,就混过去了。北洋水师成军,开始训练还认真,时间一长,上下玩忽,醇亲王代表太后和皇帝前来视察,舰队经过长时间的准备,操演就跟表演似的,好看煞人,醇亲王看了非常高兴,顶用不顶用,后来的甲午海战知道。民国时节,作戏的范围有所延伸,像鲁迅说的那样,修几所模范监狱,几所模范幼稚园和小学,每到外国人来了,就带去参观,宾主皆大欢喜。
官场作戏,最初的动机,是担心自家的活儿没做好,或者感觉没做好,但是为了面子好看,自家脸上有光,或者说希图蒙混过关,不得不做,但时间一长,大家习惯了,该演不该演,都演。就拿安徽阜阳的例子来说,不大可能别的地方灾后重建什么事也没做,所有的好事都集中在那一户农民那里,但很可能的是,就是那户农民最会说话,嘴甜而且滴水不漏,最能反映当地领导的政绩,说的大家都开心,于是来了领导,就往那儿领,全让他一个人说。
一位著名的美国学者说过,古代官僚体系的核心内容之一,就是信息操控,在下面的,想要瞒,在上面的想要看,双方斗法,一个想要看个明白,一个想遮好盖住。这个过程,位于上面的人,有整个被蒙了的,也有穿帮的,更多的时候,往往介于两者之间,彼此心照不宣,心里有数,上面下面,都留着面子,也留着后手。演员、导演和看客,大家一起演戏,浑然一体,真正是天地大戏场,戏场小天地。
只是,这种官场的戏,背后却总免不了有猫腻,无论大小,反正都拿不上台面,令在旁看热闹的平民百姓,感觉不爽。前一段高校的本科评估,就是因为从评估变成了演戏,才惹得全国舆论大哗,到现在令有关部门说不清道不明。可见,古今一理,戏场里演戏,官场就不要演了。现代社会,网络时代,蒙人不易,一不留神,让好事者“人肉”出来,给大众添点儿笑料事小,损害政府权威事大。因此,我们的某些官员,还是要牢记这一点,官场不是戏场,真要特别喜欢作戏,最好是在业余文艺活动中施展,或者争取在电视娱乐节目中,露上一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