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晴朗的春日，我们专程访问了革命前辈、红军女战士蹇先任同志。蹇大姐出生在澧水流域的慈利县城，求学于岳麓山下的省会长沙，在大革命的**中参加共产主义青年团，1929年，开始革命的戎马生涯，成为湘鄂边革命根据地的第一位红军女战士。1935年红军北上时，她离开多年战斗的武陵，踏上万里长征的革命征途。此后，在烽火连天的抗日战争年代里，在赤旗飞舞的解放战争岁月中，她的足迹遍及长城内外，大江南北。解放后，她担任慈利县第一任县委书记兼县长，在复杂尖锐的阶级斗争面前，她勇往直前，完成清匪反霸任务后，又离开湖南，战斗在新的岗位上。五十多年来，在革命理想的鼓舞下，她经历过许多战斗，战胜过无数困难。当我们走进她的住所，请她谈谈是怎样投入共产党的怀抱，征服前进道路上的艰难险阻时，她坦率地说：“我谈谈这段经历吧，请你们从中去寻找答案。”

蹇大姐1909年出生于慈利县镇上的一个小康家庭。1917年她八岁时，和弟弟先为一起进入私塾。1925年后，姐弟俩先后来到长沙，进入兑泽中学。在党组织和进步同学的影响下，读了《共产党宣言》和《共产主义ABC》《向导周报》等进步书刊，逐渐懂得了一些革命道理。不久，先任加入了共产主义青年团。正当她积极从事革命活动的时候，震惊中外的“马日事变”发生了。刹时间，白色恐怖笼罩长沙，许多革命者惨遭杀害。这时，不少人对共产主义的信仰动摇了，脱党脱团甚至叛变革命。她和弟弟先为却顶着这股逆浪，毅然转为党员。随后，党派她去九澧平民织袜厂工作。她一面参加艰苦的劳动，一面发展组织。后来，她的身份被暴露，组织上让她急赴石门。津市去石门，有一百多里路，她当时年仅十八岁，身上只有五十文铜板一枚，但她毫不犹豫，午夜即上路，经过一天一夜的跋涉，天墨黑时，赶到了石门。

“以后呢？”我们深深被蹇大姐的谈话所吸引，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姐笑了笑，说：“以后就在石门参加战斗。过了一些时候，被敌人通缉，在那种险恶的环境中，我数易其地，与敌周旋，直至在杉木桥参加红军。”

在硝烟弥漫中，她经过几年艰苦奋战的生活，随后参加长征。1935年10月，红二、六军团从湖南桑植出发，经贵州、云南、西康、四川、甘肃，跋涉万水千山，向陕北进发。途中，红军指战员不仅要与超过我军十倍以上的敌军作殊死的战斗，而且要与饥饿、疾病和恶劣的气候条件作斗争。尤其是渡过金沙江后，爬雪山过草地时，那里空气非常稀薄，人的体力消耗得很历害，加上没有吃的，几里之内，这边烈日如火，那边冰雹骤降。不少人走着走着倒下去了，有的坐下来歇息，就不知不觉地断了气。

蹇先任大姐在张家界

多么艰难的岁月呵！听着大姐的叙述，我们眼前似乎出现她那瘦弱而顽强的身影，在万里征程中，她脚踏实地，茹苦含辛，从未落后一步。如今，她虽年过古稀，仍然兢兢业业，不知疲倦，布衣布履，冒着酷暑严寒，穿过长长的街巷，坚持步行上班。她始终如一地用矫健的步伐，行进在这一条为之奋斗不已的道路上。

她深沉地说：“一个人为革命，总要多做工作，多作贡献，不出风头，不求名利。无数先烈牺牲了，我们幸存者还有什么理由不刻苦努力，去实现他们的夙愿！”

大姐的话，使我们想起她的一家。她兄弟姊妹四人参加革命，两个弟弟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献出年轻宝贵的生命。1932年敌入围剿湘鄂边苏区，我军内部贺佩卿等叛变，身为特委巡视员的蹇先为遭受内外夹攻，但他临危不惧，坚持斗争，终于英勇捐躯，时年21岁。小弟蹇先超在红四师作卫生员，牺牲于长征途中，年仅17岁。老父亲也因子女参加红军而受株连，被反动派投入澧州监狱，逼他交出儿女。他斩钉截铁地说：“他们打日本鬼子去了。人各有志，儿女大了，做父母的管不了啦！”从此以后，这个慈利县城里颇有名望的老人，只得靠挑窑货卖维持生活，历尽了辛酸。解放前夕，辞别人间。

老大姐一腔热血话当年，使我们思绪奔腾。为了教育革命后代，我们想请大姐写写革命回忆录，把这笔精神财富传给后人。大姐对此却谦虚地作答：“我个人没有什么好写的，这个以后再说吧！”谈到写有关湘鄂边革命斗争的回忆录时，她顿时严肃起来，说：“写历史，目的是把前辈人的奋斗经历记下来，总结经验教训，启迪和教育后代。要坚持历史唯物主义，实事求是，不能脱离历史的真实。写革命回忆录是这样，写历史人物传记亦如此。就拿贺英来说，我1929年夏在湘西参加红军后，与她有过多次接触，对她比较了解。她在旧社会拖枪，拉队，占山头，打冤家，并在丈夫死后接着丈夫的湘西边防军右翼支队司令之职，这都是南昌起义以前的事。贺英把自己的枪分了二十余支给贺龙同志。应该说，在贺龙同志处于困难的情况下，她能这样做，是难能可贵的。但她本人并没有参加红军，带着十余支驳壳枪用以自卫。贺英不是共产党员，更不是红军指挥员。1933年，她的部队遭到反动团防偷袭，她奋起抗击，中弹牺牲。1962年将其迁葬于鹤峰县烈士陵园，称为烈士，无可非议。但湖南一些文章对她进行了不实事求是的描述，写了一些根本违背历史事实的内容，以讹传讹，这样做是歪曲历史，贻误后人的。”

离别北京，驱车南下，我们的心情仍激动不已。蹇大姐的形象，不时在我们脑海里显现。她现在担任全国政协常委，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委员，中央组织部副秘书长，刚直不阿，作风正派，为平反冤假错案，落实党的政策做了大量的工作，得到干部、群众的尊敬、爱戴。

（原载《湖南日报》1981年4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