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方瑞贤 从科学家到硅谷投资家(1 / 1)

23 方瑞贤 从科学家到硅谷投资家

这位生于广东的基因科学家,曾在硅谷创办全球华裔最大的生物科技公司,后以两亿美元高价卖出,创立恒信生物风险基金。至今已投资18个项目,最近花了168亿美元收购一家制药公司,该公司其中一项抗体药有10亿美元的年销售回报。他有一个人生的夙愿:引进大陆科学家到美国,“孵化”成熟后,输送回祖国。从科学家到企业家再到投资家,他的成功是千万科技人员的梦想。

财富与梦想

第一次跟方瑞贤通电话,我对他的感觉实在太差,他在电话里传递给我的“傲”,令我放下电话的第一句话是:有钱算什么,成功不仅是你一个。后来从顾屏山那里出来,他说:方瑞贤这个人你一定要见,他是硅谷华人成功的代表。

我硬着头皮给他秘书打电话,秘书是老道北京人,而且已看到当地报纸报道我采访行程和背景,秘书立即驱车前往接我,我才犹犹豫豫地上了车。

我不后悔,尽管饥肠漉漉,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在美国硅谷的地盘上,能像他那样扬眉吐气的华人虽然也有,但没他特殊。他从科学家到创业家,再到投资家,这一段路程几乎是跃马腾飞,而且扎实。

当我坐在他面前,他给我传递的是一种浑厚的中国情,这不是我们传统意义上对祖国的寄托,对祖国情深意切的表达。他几乎没有一句夸奖的话,甚至办公室里也没有挂一张与国内领导人的照片。他对香港特别行政区的高科技,尤其是生物制药业的发展趋势做了渗透肌肤的分析。他开始在作一件“伟大”的事情,建立一个科学家“孵化”基地,将国内有前景的生物科学家引送到美国进行培训,成熟后送回祖国作贡献。

当我面对他充满**且沉着地谈着这一切时,我渐渐对他有一种敬意,财力使他的梦想推到顶尖,他的“牛”有他的道理。

从作家的角度,我想得知他成功背后的故事、他的岁月历程和生活点滴,以此感受他生命底部闪烁的人文精神;但从财经记者的角度,我更希望挖掘他对生物行业的前景分析和他下一招的动态,以及他的投资趋势。毕竟,他是这个行业的权威者、领跑者。全球生物制药行业中,多少人以他为晴雨表,以他为风水岭,以他为航标,职业的责任感使我倾斜后者。

以斯坦福大学为中心,校园的外围正是硅谷创投最为密集的地方,方瑞贤的恒信生物科技创投也在这个风水宝地。推开大门,跃入眼帘的是一种古典的美,这在硅谷少有。

当然,这样的氛围营造和主人的内涵有最直接的关系。1999年底,方瑞贤决定将他的Clontech卖给著名的Becton Dickinsonand Company公司,当时Clontech已有400名员工,包括65位博士,拥有五十多项专利,产品已达两千多种,堪称全球数一数二的基因库,提供全球三十多个国家基因实验室或是学术界作研究之用。从1994~1999年Clontech被圣荷西及旧金山选为100个成长最快的私人公司。

他坦言,不是每一个科学家创业都能成功。从科学家转变为创业家,是要有一个漫长的心路历程和一种金蝉脱壳的痛苦。

并购这一步,表面上看似结束他15年的创业生涯,事实上他是为更多生物科技界后辈精英开启创业之门。他举了一个例子:杭州来的一个教授,教了一辈子的书,他曾毕业于哈佛大学,在加州大学拿到了博士学位。有一天他来找我说想开公司,要我投资。两年后,他的公司发展很快,现在上海、南京都有了分公司。“我投资,首先选好这个人,栽培一个科学家不是一天的事,是一个系统工程。”

有人说,找到了方瑞贤就等于找到了“幸运”。他说:“我能把一个科学家转化成一个企业家是我的幸运。我们的投资没法闲着,中国有很多很好的研究型人员,我多次去参加那些科技研讨会,为那些手上有研究项目的人着急,从而也更坚定了我引进人才到美国的决心。我花钱栽培,成就一个就回去一个,这就是我对祖国真真切切的回报。”

20年过去了,方瑞贤从科学研究到走出实验室创业,再到今天成为全球投资实力派,仍能站在一位创业人的立场,以教练身份,引领如他当年一样充满创业热情的科学家,实现他们的梦想。他说:“如果只从财政角度看,投资了钱而不理会他们的发展,这些公司并没有什么得益。”

创业法宝

他的成功耐人寻味。

方瑞贤生于广东,1949年迁居香港,父亲只身到旧金山中国城开餐馆,祖父在加州的Fresno种豆芽。20世纪60年代,因为甘乃迪法案,方瑞贤与妈妈、弟弟得以和父亲在美国团聚。他毕业于旧金山州立大学生化系,获印第安纳大学分子生物与微生物博士学位。从基因科学研究到创业,再到投资,方瑞贤归纳出三项心得:发挥自己的长处、保持健康的热情、形成管理风格。

个人要认识自己的长处,做到扬长避短,做自己能做的事,才能最大限度地让自己更快地融入成功的行列。方瑞贤在高中时就认识到了这一点。他发现自己对化学特别有兴趣,在一堂化学实验课里,他把酸碱等化学物质,大胆地掺入试管里,看着它的千变万化,心中产生莫大的好奇,他不停地自问,这些颜色究竟是怎么来的,原来的绿成了红,那么,如何再变回原本的绿色?他甚至做成了结论。

其结论是:把研究成果变成好的产品,它就有市场,就能赚钱。

他把结论写成了一篇实验文章,投了稿,还领了十元港币的稿费。

在结束印第安纳大学两年全职研究员之后,方瑞贤进入美国国家卫生局。NIH看中他在DNA重组研究方面的能力。他的研究范畴并非发现石破天惊的结果,但是他的好奇心,超强的分析能力,令其他实验人员印象深刻。在基因分离的研究过程中,他做到的是,怎么样把程序变得更好、更快,成本更低。他协助那些所谓的创造者,提供他们更好的创新研究工具和环境。这样的角色,让方瑞贤在实验室里,大受欢迎。渐渐地,他也培养出一个观念:如果他们因此成功,我也会成功。

在念博士班和作博士后研究的时候,方瑞贤认识到自己不是属于多产的研究员,自己的长处在于执行操作,如果将生涯规划锁定在基础科学领域里,很难达到顶尖的位置上。他再次悟到人最重要的是要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哪里,然后朝这方面去发挥,才容易成就一件事。他开始准备着创业了。

基础打好了,创业只是手到擒来。

在NIH期间,方瑞贤读到一篇论文,是出自斯坦福大学教授Richard Young之手,论文内容是谈他发现新基因的过滤系统,引起方瑞贤很大的兴趣。1983年底,方瑞贤找到了Young教授,在一场咖啡谈话中,方瑞贤坚定了创业之路,他将实验室的理论商品化,Clontech于是诞生。当时,他已和生平的第一个女朋友陈娉诗结婚,太太是伯克莱的眼科博士,两人共度了一段辛苦的创业历程。他创业,她主持家计。这是一段珍贵的精神历程。

方瑞贤笑称自己已不适合东奔西跑。目前他主持的恒信投资十八家生物技术相关公司,资金金额分别在20万~200万美元之间。中国台湾、香港和内地生技界也常与他接触,希望他能提供生物科技发展的意见。他目前担任的是香港创新科技委员会生物组三位委员之一、台湾生物科技发展中心顾问以及北京清华大学生物晶片中心顾问。

生物科技体现生命关怀

在全球生物科技领域里,方瑞贤也是为数不多的灵魂性人物。为炎黄子孙,他对中国香港、台湾和内地在生物科技方面的前景,他独到的见解。

方瑞贤认为,台湾有发展生物科技的几项优势,台湾在医学上人才,有研究项目,也有资金市场,何况近年来已出现几家不错的物科技公司,在研究开发上逐步成熟。他特别指出台湾地区要发展物科技,要找出市场的机会与定位。台湾IT产业起步靠帮美国等先国家做代理,或拿到技术转移,进而和科技先进国家有一定的共生系。IT产业的市场也不只在台湾,而是在台湾代理制造之后,再卖美国去,渐渐地,台湾就成了Power House。从长期发展来看,若物科技也能找出一个类似的经营模式,台湾当然可以作生物科技。

药品直接与生命挂钩。对药要求严格,就是对生命负责。在全化的今天,生命的可贵也是全球化的事了,要想在药品生产行业里得成功,就必须要有很强的生命意识。难能可贵的是,方瑞贤拥有种宝贵的精神品质。

方瑞贤认为中国有很大的优势发展中草药,中草药是中华民族的瑰宝,最具神性。但是中草药的规模化生产要标准化、制度化。他建议政府要与民间来共同合作开发,搞清发展重点。若要打进欧美市场,则仍需花上一段时间。他认为,美国食品暨药物管理局(FDA)站在保护广大消费者的立场上,对任何药品审核都很慎重,尤其FDA并没有充足的数据来检验中草药成分与药效,这则是中国在拓展中药市场时必须面对的挑战。

方瑞贤乐观地说,外商进入中国内地或台湾省当地的生物科技发展会产生正面的效果。举例来说,全球最大的网络设备业思科进入大陆,甚至帮内地创造出新的市场。中国企业警觉到市场需求之后,也会进一步思考本土公司如何与外商竞争,如何能做出具有特色的、物美价廉的产品,进而拿到市场占有率。国内企业与外商之间从学习到竞争,不仅在国内的市场竞争,也会逐步抢占海外市场。

方瑞贤深谙生物科技、药和生命的奥秘。药品作为一种商品时,它必须面对生命的认可。在他眼里,中国内地的药品,香港的药,美国的梦……它们形成经济,但最终还是一种人性化的回归。药实在是绝妙的诗。

让科学家变成企业家

生命原本是一笔财富。在这笔财富的基础上,方瑞贤更有另外一笔财富,那就是能力。他的能力为他创造了一种精神。这种精神引导他为自己、为社会、为中华民族、为世界开辟出道路来。

方瑞贤是个热心人,多年来积极参与亚裔社区的活动,他曾支持在美国公共电视台播出的、表现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国华裔对国家贡献的电影;他也支持“亚裔促进会”,推动亚裔参与主流社会政治而努力;方瑞贤和他的夫人一直都非常支持各项教育和文化活动,他们是旧金山州大学、“华人历史文化计划”、“安老自助处”的长期支持者。2000年,方氏夫妇向伯克莱加州大学捐款150万美元,这笔钱用于在加州大学校园兴建的眼科医学图书馆。

对祖国,他就更热心了。近年来,两岸三地的莘莘学子去美国硅谷的人越来越多,他是伯乐,有一双能辨认千里马的眼睛。一旦他“认”出来后,就会不计任何报酬地培养出一个又一个生物科技企业家。他说中国的留学生不懂得中国医药市场,主要原因是先天不足,由于“**”的摧残,留学生回国找不到可以参考学习的成功对象,连做生意的游戏规则都不懂。一些留学生回国后只知美国的模式,而不知中国的国情,想赚钱就很不容易了。从科学家创业起家的方瑞贤竟有一个大胆设想:把大陆有潜力的科学家引入美国,把这些人和他的研究成果丢进市场,并教会他们如何使科研成果变成产品,产品变成钱,最终从创业迈入投资。他梦想让中国科学家上一个台阶,他自身有能力做到这一点,就像现在他教他的“弟子”们明白并购是大公司维持成长的重要策略,“专注”是小公司发展的重要步骤。

对稍稍懂得一点医药市场的人来说,都知道未来十年受专利保护到期的药品有许多,这一项将会出现约600亿美元的商机。方瑞贤已为祖国培养了近十名生物科技企业家,让这些企业家来分吃这块大大的“蛋糕”。不受专利保护的药品已经受到市场认可,相对来说,风险已降低不少,只需要加上一点“包装”,就能提升竞争力。由于这类药物的使用率较高,受政府的干预其药价就很便宜,是亚洲许多国家适合发展的制药商机。中国对风险低的制药较有兴趣,很适合对非专利性药品的市场开发。

“你无怨无悔带弟子,而中国的生物科技发展情况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心里为中国的生物科技发展着急,可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培养人才。”

方瑞贤说到这里,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皱了下眉头,沉思地望着窗外。我和他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我知道他报国之心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