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马来西亚佛教总会曾邀请台湾的法师前往大马去布教,也曾指名要我前去。我得知后,虽然也有意前往结缘,无奈“中国佛教会”却不让我去,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这并没有断绝我与马来西亚之间的因缘,后来我仍经常受邀弘法,并且开创道场,尤其在当地弘法的竺摩长老、金明长老、广余长老等多人,与我结下深厚的因缘。
竺摩法师,一九一三年出生,长我十四岁。他是太虚大师的弟子,诗书字画无一不精,以出家人的才艺来说,没有人能超越他,加上佛学、文学都很周全,像《维摩经注解》、《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讲话》,至今读者不减,可说是极受世人的肯定和推崇。
抗战八年期中,他旅居澳门。我记得在一九四九年的《海潮音》杂志上,他发表过一篇文章,叙述其旅居澳门八年的经过。尤其让我注意的是,他说他曾亲见地藏菩萨,并称地藏菩萨为恩师。我到马来西亚多次,承蒙他不弃,彼此成为好友善知识,我出版《观世音菩萨普门品讲话》、《无声息的歌唱》时,请他题签,他也乐意助成。
在马来西亚的佛教界,一向不和三江人士(指江西、江苏、浙江)往来。原因是当地的华人大部分来自福建,福建的出家人乡土观念浓厚,久而成群。而竺摩法师是浙江清县人,幼年在雁**山出家,自称“雁**山僧”,他却可以担任马来西亚佛教总会第一任会长,进而连任十余年,可见他的声望、才华,必定受到马来西亚佛教界相当的推崇。
竺摩法师是太虚大师的入室弟子,他全方位的思想,涵盖佛教、教育、弘法,关心佛教的事业前途,对大乘佛法在马来西亚的推广贡献很大。他也开启马来西亚华人研究佛学的风气,接引马来西亚青年学佛,蔚为风潮,所以现在大马弘法的人才,大部分都是竺摩法师所度的弟子。
率领“佛光山新马佛教访问团”展开为期十四天的弘法,图为拜访槟城佛教会右四为金明长老,左四为竺摩长老(一九八三年九月七日至二十一日)
我个人相当敬重太虚大师,认同太虚大师的理念,因此我和竺摩老,也可以说是一拍即合,彼此契合。我非常尊敬他,他也非常爱护我,每一次我到槟城,都承蒙他特别照顾。若遇到他闭关时,在关房门口,内外隔一个小洞,一谈数小时,忘记了我是访客,而他正在闭关呢!
他多次要我去马来西亚主持法会,无论是以佛门伦理或是年龄来论,他和金明老、广余老的资历、年龄都比我长;若以地方关系来看,他们也都是地方上佛教会的领袖。照理说,我是客,也是年轻后辈,但是每次他们非让我做主法不可,总是自谦居于副座,我感受到长老的提携和谦冲淡泊的胸怀。我想,亲近一位善知识,不一定要天天跟在身旁,接受耳提面命,而是要将其风范,如道德、慈悲、智慧,深植到我们心中,就能接心、受用。
说到金明老,他出生于一九一四年,长居在马六甲,就是过去明朝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时,曾经到访过的胜地。金明老是一位热心佛教事业建设的人,他重视教育,经常为马来西亚的佛教学院筹措款项,并且建设香林学校,培养人才。他从过去传统的佛教走出来,发心要将佛教现代化,所以和竺摩、演培、广余法师等,都成为大马新佛教的一群。
每次和金明老见面,他总是和我讨论“佛教的前途在哪里?”“我们还能为佛教做些什么?”除了关心大马地区的佛教外,他对于大陆、香港、台湾和日本、韩国等地的佛教,更是了若指掌,如数家珍。我想,他若不是一位热爱佛教的人,怎能如此呢?我在台湾办佛学院的初期,他特地派了一位曾做过警察的出家女弟子来佛学院读书。我与他来往多年,从来没有因为地域、宗派而彼此分歧、计较。在大马的道友中,可以说,金明法师和广余法师对我最重要了。尤其,广余法师跟我的交往匪浅,二人称兄道弟,已经到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程度了。
广余法师出生于一九二〇年,他并没有受过正式的佛教教育,但与生俱来就有“为了佛教”的精神,对佛教热忱无比,对佛教事业更是关心,对佛教的前途时时挂怀。
与妙香林住持广余法师(右一)(佛光山宗史馆提供,一九八三年)
他在槟城建立了妙香林,在吉隆坡建设了鹤鸣寺。他还曾经一度要把鹤鸣寺、龙华寺交由佛光山心定和尚主持。在他自己担任妙香林住持期间,举凡所有活动的开光、落成、法会,都要我去替他主持,好似我才是妙香林的住持,而他只是代理我。
记得一九五五年我的《释迦牟尼佛传》第一次印刷出版的时候,他就买了五百本,后来经常都是几百本、几百本的在马来西亚赠送;《玉琳国师》出版时,他也是千本、千本的购买,成为我们三重佛教文化服务处最大的功德主。因为每次都是从台湾寄送几百本,甚至上千本,为了节省寄送的麻烦,最后他跟我讲,干脆不要到台湾请购寄发了,让他自己印行就好了。我听了也很高兴,就随他去印行,只要佛法能弘扬,我早就不计较版权了。
我现在想,佛教界也不一定全部都要经师、论师、律师来讲经说法。假如有的人能以慈悲度众,有的人能以帮助服务大众,有的人能以热心关怀大众,佛教界能有更多像广余法师这样的人,一心只有“为了佛教”,什么好事都要做,佛教必定兴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