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九(1 / 1)

大明对读书人优待有加,但有一种例外。

科举舞弊。

任何人一旦更这件事有所关联,之前的的优待都成了一纸空谈,全是扯淡。

弘治皇帝亲近文官,他更是明白此事的重要,科举取士,选拔的人才那是关系到大明未来的国策乃至国运,是不允许有一点差错的。

此事,严惩不贷。

外头却传来了客栈里掌柜的声音:“唐贡士,唐贡士,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唐寅这些日子一直都想在见朱厚照一面,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在朱厚照面前自惭形愧,如今也算是有所得,没想到,自己最想找的,却是朱厚照。

正想着呢,外面传来嘈杂声,还有急匆匆的一阵敲门声。

唐寅忙是开了门,便见掌柜气喘吁吁,满脸骇色的说道:“出事了,出大事了,唐贡士,徐贡士出大事,出大事了,你和徐经是不是交好?”

“正是。”唐寅看着掌柜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定了定神:“不知有何见教。”

掌柜的同情的看了唐寅一眼:“就在方才,听说礼部右侍郎程敏政与徐经牵涉到了今科科举的鬻题案,宫中已下旨彻查了。

如今,京师里里外外都传遍了。

就在清早的时候,锦衣卫已出动,直直去了吏部捉拿了程敏政,刚刚有人来将徐经带走,,二人被锁拿到了南镇抚司。

听说进了南镇抚司,不到两个时辰,便又传出了消息,说是二人认了。

“……”

唐寅瞬间如遭雷击。

舞弊……

这个字眼让唐寅心头一凉。

读书人在大明是有特权的,见官任何不跪,减免赋税,就是见到县官老爷,那也是能坐着谈话的。

可以说,,只要不闹得太过份,大抵朝廷上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优待无比。

可一旦牵涉到了科举弊案,就全然是另外一回事。

不是,自己不是告诉徐经了,让他避嫌不去,他怎么还………

如今,唐寅已是考虑不到这么多了。

唐寅只感到后背发凉,然后垂足顿胸,“徐兄,徐兄,此等莫须有的罪名,怎能去忍啊,如此一来,前程全毁啊,前程全毁啊。

以徐兄之才,怎做如此蠢事啊。”

掌柜的在一边悲哀的看着唐寅,“唐贡士啊,不是徐贡士想认,怕是不得不认啊。

这进了锦衣卫,还不是人家想让你说什么,就得说什么啊。

若是当日唐贡士也去了,恐怕今日……”

恐怕锦衣卫的大佬里,得多上一个叫唐寅的倒霉蛋啊。

暖阁里,弘治皇帝面色铁青,刘健,谢迁等人在下面,面色也极为难看。

以往的这个时候,大伙都是高高兴兴的,毕竟,又有一匹新的血液补充进了朝廷,高兴啊。

可万万没有想到,出了科举舞弊一案。

小宦官碍于暖阁里如此沉重的氛围,小心翼翼进来以后,跪倒在地,“陛下,锦衣卫牟指挥求见。”

“宣”,弘治皇帝蹦出一字。

牟斌低着头,快步进殿,跪下说到:“臣牟斌,拜见陛下。”

“事情查的如何了?”

牟斌脑门冒汗,此事的关联太大了,一个清贵无比的礼部右侍郎,天下称赞的大儒。

一个是前途一片光明的吴中才子,新进的贡士,朝廷上上下下都在看着呢。

牟斌不敢马虎,也顾不上许多,当即就把人弄回来了南镇抚司。

半个时辰,就从嘴里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至于这结果究竟如何,牟斌不管,反正是他想要的消息,他得最快的的速度回报陛下,挽救损失。

“回陛下,臣以查明,程敏政与徐经对鬻题一事,供认不讳,是徐经拜访了程敏政,以求字的名义,拿了数百金做润笔,贿赂了程敏政,因而,程敏政泄露了考题给他……”

砰的一声,众人心口一跳。

“败类”,弘治皇帝起伏的胸口,喘着粗气,骂出二字。

两个字一出,几乎是给二人的政治生涯判了死刑。

半刻的时间,所有人都觉得难挨万分。

恢复了理智的弘治皇帝最后开口,“此事已是风沸沸扬扬,朝野民间议论纷纷,不可轻视。

传旨,刑部,大理寺三堂会审,李公,你牵头,此事,你亲自去办。

办案期间,牟斌,无关人等,一律不准见二人。

等到时候,再禀告,朕看,如何处置。”

“是,老臣定会秉公执法”,李东阳上前半步,面色严肃。

牟斌也连连回是。

此事在士林造成的影响太大了,锦衣卫又天生和文官不对付,自然就会有些闲言碎语传出。

此时,作为阁老的李东阳,经他手办理,又是三堂会审,完全就可以塞住悠悠众口。

这等的事情,自然也逃不过朱厚照的法眼。

“徐经那厮,真的被锦衣卫弄进去了?”

朱厚照瞪大眼睛,打断了正在绘声绘色,好像自己个亲自看见徐经被逮进去的刘瑾。

“殿下,真的真的,大庭广众之下,不少人都看见了。”

“那唐寅呢?此事,和他有没有关系。”

“唐寅?殿下,此事,倒是听说和唐贡士没什么关系。”

朱厚照点点头,看来唐寅这货还算是知道听人劝,知道收敛点了。

听人劝,吃饱饭啊。

在锦衣卫,你就是铁打的,怕也是人家想让你说啥就是啥啊。

不管他,不管他,自己作死,拦不住,拦不住。

万万没想到,此事,还真的没过几日,就找到了自己头上。

这一日,朱厚照正在东宫里用饭,张仑却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张仑,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在那晃悠了。”

张仑咧着嘴直笑,跟着朱厚照这么久一来,也算是摸清了朱厚照套路,只要是不触及太子的底线,太子平日,还是很好说话的。

“殿下,臣,臣还真有件事要禀告殿下。

殿下还记得那如薇姑娘?”

朱厚照想了想,“那个花魁?怎么,她不是和唐寅花前月下,才子佳人去了?”

“哪能啊,殿下,唐寅一个小小书生,她没那个福分。

臣听说,那如薇姑娘自己赎身,不知所去。

这不,前些日子,那老鸨给了臣张纸条,上面写的,是如薇姑娘的住所。”

“嗯?这老鸨子还能让着摇钱树飞走,她图啥?”

朱厚照大为稀奇,这好不容易调教出来一个,就这么心甘情愿让她赎身?

张仑心里一个声音不停的说着,她也得敢让她接客啊。

万一您要是那天想起来,那不就是找死啊。

“殿下,恕臣大胆,恐怕殿下的千金之躯身份,已被那老鸨猜出了。”

朱厚照一惊,不过转头也想明白了,那老鸨怕是阅人无数,什么三教九流的人没有见过,猜出自己的身份,倒也不算什么。

“好了,就这件事?没别的了?”

“还有,还有昨日,唐寅去臣的府上找臣了?”

“找你?这可稀奇了,他找你做甚?让本宫想想,他是不是想让英国公府想办法救救徐经。”

“殿下明鉴。”

“你答应了?”

“没有,没有,臣不敢”,张仑吓了一跳,连连摇头,“此事事关重大,臣可没有那个胆子。”

“你倒是也知道这是趟浑水,不简单,不简单啊。

这唐寅已是乱了方寸了,要不然,和你只不过萍水相逢,连认识都算不上,这是走投无路了。

好了,此事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张仑磨磨蹭蹭半天,还是不肯离去。

“有事的话,一口气说完,快说”,朱厚照知道,这厮前面的事都是与他没什么屁的关系,这件事,怕才是这厮来的目的。

一下子,张仑竟是有些扭扭捏捏起来,“殿下不是答应臣了,说是帮臣,帮臣求娶………”

朱厚照恍然大悟,卧槽,这厮是想娶媳妇了。

朱厚照开怀大笑,“好啊,你,张仑,本宫记起来了,记起来的,这件事本宫答应你了,自然会办。

这样,本宫挑个时间,把这事给父皇说说,到时候再让英国公上个求亲的奏章就成了。

放心,本宫绝不食言。”

张仑脸上乐开了花,没想到啊,连连谢过朱厚照。

“好了,这回没事了?没事了就滚?”

朱厚照笑骂了一句,张仑乐呵呵的就退了出去。

朱厚照放下碗筷,刘瑾适时上前斟了杯茶。

接下来的事情,他知道。

程敏政,徐经的命是保住了,可前程,就废了。

他不觉得这两个人值得他去保,或者说是,收益投资不成正比。

还得再看看,再看看。

反正这也不急,两个人也死不了。

朱厚照让刘瑾去一趟东厂,拿了有关徐经的档案。

东厂那边见是太子要用,不敢耽误,也不敢多问,最快的速度调了出来送往了东宫。

江南大户,数代壕奢之家。

这些,朱厚照都不感兴趣,不过接下来的一段话,朱厚照倒是看了进去。

家富藏书,梧塍徐氏所筑“万卷楼”中藏有大批从宋、元两代兵荒马乱中幸存下业的古文献。其中有不少天文、地理、游记之类的著作。

藏书?还是有关天文地理的,这个有趣,有趣,倒是稀罕。

要知道,南宋以后,四书五经泛滥成灾,这些自然学科的,倒是少见。

万卷楼,万卷楼,这个名字就看得出,书多啊。

对了,许久不是有个后代,叫徐霞客的嘛。

此人热衷于走遍祖国大好河山啊,看来,这是传统熏陶啊。

但也从另一个侧面反应出,徐家的藏书,绝大部分都是可信的,要不然,徐霞客也不敢这么勇啊。

自己现在最缺的,就是这种书籍啊。

若是真的出海,绝不是自己高中时会画个洋流,大陆轮廓就成的。

地图上肉眼看不见的小岛,可能就是救命的存在啊。

这些,只能是依靠前人的经验来做。

万一里面有些孤本什么的,自己怕是捡到宝,要发了啊。

“刘瑾,让人给本宫盯着,若是徐经的家眷入京了,立刻告知本宫,本宫要去见见。”

“是”。

刘瑾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太子真是哪里是坑就往哪里冲啊,这还真的挺符合太子一贯的行事特征。

朱厚照没有料错,徐经的家眷,如今正是带着大包小包的金银细软赶往敬京师。

徐家家计,都由其母薛氏与妻杨氏掌管,二人在江阴的商场上也算是赫赫有名。

短短几日,徐家从天上跌倒了地上。

前脚,徐经高中的消息传来,江阴沸腾啊,徐家上上下下都是一片笑颜。

徐家,终于要有一个官身了。

可紧接着,接下来消息,让整个徐家坠入地狱,遍体生寒。

舞弊,锦衣卫,昭狱,三堂会审,一个个都字眼,光是看就很骇人了。

整个徐家一片哀鸿一片,这是灭顶之灾啊。

还是徐夫人镇定下来,把整个徐家能搜刮到的金银细软,地契珠宝,全都带上,派出了数十人的家生子护送,不过各房的反对,让自己的儿媳杨氏去京城,带着徐夫人的亲笔信,把徐经给捞出来。

而她自己,则是坐镇徐家。

杨氏知道婆婆的意思,虽是有万般不舍,还是泪洒衣襟离开了江阴,赶往京师。

几日来的赶路,最终,赶到了

一连几天,数家都是与徐家数代交好的人家,一听是徐经家的,都是避之不及,唯恐牵连自己,大祸临头。

杨氏虽是愤懑,但也是无奈。

科举舞弊,朝廷当前最重的案子,谁敢管啊,沾都不想沾上。

这些,朱厚照从杨氏如今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不要慌,先晾会儿,朱厚照深知,只有绝望之后,自己才是希望啊。

见之前,还得让徐家的人看看,自己是很有实力的。

朱厚照决定,得去昭狱看看。

北镇辅司的衙门,牟斌这些日子已是焦头烂额了。

此时,有校尉跑进堂内禀告:“大人,太子殿下老了。”

牟斌一个激灵,太子?这个时候,他来干什么?

不过没有多想,牟斌带着还在呆愣中的大大小小的锦衣卫的同知,佥事,镇抚使们出去迎接

“臣等参见殿下。”

乌泱泱的,跪了十来人的锦衣卫高管。

“免礼,免礼,牟指挥啊,快起来,快起来。”

朱厚照乐呵呵的说到。

“多谢殿下”,牟斌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