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过了剑也说过了剑道,接下来就该说说剑人了。
剑人,广义上指的是一切用剑的人,像桂小五郎,坂本龙马这种都算;狭义上来看,则是指靠剑吃饭的人,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剑客,剑豪乃至剑圣,比如刚才说过的上泉信纲,冢原卜传等等。
我们现在要讲的,是后者。
第一个要侃的,叫做柳生三严。
其实他还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柳生十兵卫。
如果说上泉信纲是日本历史上最强剑圣的话,那么十兵卫就是日本史上被众文艺作品塑造描绘得最多的剑客。
他的爷爷是之前提到过的,上泉信纲嫡传弟子柳生宗严,他爹,则是江户幕府连续两代将军的剑术老师柳生宗矩,三代人一起合称柳生三天狗。
天狗是妖怪,前面提到过,但在日本,说你是妖怪不见得在骂你,多半是称赞你厉害,所以以后别逮着个日本人就叫人鬼子,不明白的还以为你要跟他好呢。
说起来柳生宗矩也是个猛人,元和元年(1615),德川家和丰臣家开战,作为第二代江户幕府将军的德川秀忠也亲自上了阵,不过这位老兄除了会骑马之外,就再也不会第二样战场运动了,手里拿了个刀也不知道该砍谁,往哪儿砍,于是,因为目标大本领差,他自然就成了敌军狙击的目标了,在战斗开打到最激烈,战场上最混乱的时候,丰臣家组成了一支特别行动小分队,总共七人迂回前行,经过一阵左穿插右渗透之后,猛地出现在了秀忠跟前,然后齐刷刷地举起了手里的家伙,打算将他当场击毙于马下。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直在将军身边搞保卫工作的柳生宗矩挺身而出,将这七人如数击倒,德川秀忠安然无恙,史料中的原话是“瞬杀”。
从此他名声大噪,人送外号七连杀。
不仅武艺高强,柳生宗矩在国家治理方面以及如何做人方面也颇有心得。三代将军德川家光的政府素来有三足鼎之称,即支撑这位将军乃至幕府的,有三个人,一位是春日局,前面我们讲到过,家光的奶妈;另一位叫松平信纲,外号智慧的伊豆,江户幕府建立之初,日本爆发过最大的内斗——天草四郎起义,就是被他一手镇压的;还有一个便是作为家光父亲秀忠以及家光本人从小到大的剑术指导,柳生宗矩。
春日局和松平信纲都好理解,他们一个是把家光拉扯大的,一个是他的智囊,可为何柳生宗严一武术指导也能成为国家的栋梁?
究其原因其实也是我们之前所提到过的:但凡那时候的剑人,多半心理素质极好,很能打心理战,这对塑造一个孩子乃至教会他如何在这个世界上游刃有余地活着都会起到重要作用,相当于德川家光社会大学的启蒙老师,所以能够得到如此信任,也是不足为奇的。
事实上,在宗矩死后,每当家光碰到难题的时候就会哀叹:“若是宗矩活着,那该有多好啊。”
作为出生在这样一个家族里头的长子,柳生十兵卫的日子其实是不怎么好过的。
他从两三岁开始就必须得接受无比严格的剑术训练,有时候父亲柳生宗矩还会亲自前来视察学习成果——和自己的儿子对战一场。可即便拿的是竹刀,十兵卫每每还是会被父亲打个遍体鳞伤。
不过也多亏了这样的磨练,才使得十兵卫迅速成长了起来,有时候,连父亲都难以抵挡他的攻击。
然而,这种危险的对练终于出了问题,某日,柳生宗矩因被儿子的剑势逼得太紧,一下子使出了大绝招,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的竹刀已经重重地戳向了十兵卫的左眼,想收也收不住了。
悲剧就此酿成。
一道刺耳的击打声,一声惨叫,一股鲜血从十兵卫的左眼中溅出。
接着,他捂住了自己的右眼,蹲在了地上。
柳生宗矩的第一个反应是完蛋了,这下完蛋了,伤着脑子了。
他从来没见过被捅了屁股捂肚子的,自然也没见过被插了左眼捂右眼的。肯定是脑袋被打坏了,或者是实在太痛了。
所以第二个反应是叫医生。经过全力抢救和精心治疗后,医生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坏消息是十兵卫的左眼就此失明,他成了独眼;好消息是这孩子的脑袋完全正常,挺聪明的。
尽管后悔莫及,但柳生宗矩仍旧掩盖不了心中的疑惑:“你当时为何要捂住右眼?”
“因为我知道,我的左眼已经没用了,就算再捂着按着也无济于事,可若是我的右眼再受到什么攻击,那我就会两眼全盲,就此再也无法练剑,所以,我选择了保护右眼。”
被誉为无双剑士的柳生宗矩肃然起敬。
那一年,十兵卫才九岁。
十三岁时,因宗矩的关系,从而使十兵卫成为了德川家世子德川家光的贴身近侍,这活儿他一干就是七年,一直做到二十岁。
然后问题又来了。
德川家光小时候是一个比较懦弱的孩子,这个我们之前在甲贺忍法帖篇里就已经说过了,所以如何让这位今后必须负担起全日本国运的孩子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是他周围所有人都在操心的一件事儿。
结果,家光他叔叔德川赖房想出了一个相当馊的馊主意,他对自己的侄子说,你拿着一把刀出去,碰到那种看上去挺能打的就上去给他一刀,反正你是世子,砍死了也不偿命,学会砍人之后,自然胆子就大了。
德川赖房就是御三家水户德川家之祖,德川家康的小儿子,尽管辈分上是家光的叔叔,实际上两人的年龄相差不过一岁。本来就是亲戚,年龄又相仿,再加之家光又没特别好的兄弟,所以这对叔侄的关系可谓是亲如兄弟,不过通常都是赖房撒尿家光和泥,反正后者是太子爷,捅出漏子也没人敢把他咋样。
听了叔叔的话之后,家光也没多想,当天半夜拿着刀就出门了,为了安全起见,赖房也跟着侄子一块儿上了街。
这种武士拿活人试刀的事情在日本古代屡见不鲜,比如丰臣秀吉的养子丰臣秀次就特别喜欢这么干,只是这小子心理比较畸形,专门喜欢挑缺胳臂少腿儿的身体障碍人士下手,砍了别人之后还相当引以为自豪,高呼我是剑圣,民间送其外号杀生关白。
在这方面德川赖房还算有一点天良未泯,他反复告诫侄子:“我们只砍带刀之人,而且最好别往头上招呼,砍个肩膀大腿的就拉倒了,至于那些老百姓,千万别去惊动。”
所谓带刀之人就是武士,按照赖房的想法就是,自己的侄子在剑道上基本属于废柴,你们这帮人要连他都砍不过,那还做什么武士?死死掉算了。
不过有一点他没想到,那就是德川家光就算再菜,可那也是无双剑侠柳生宗矩的亲传弟子。
所以在此后的一个星期里,江户街头不断爆出有半夜路过的无辜佩刀群众被不明身份带着面罩的神秘男子砍伤的消息,但不管衙门捕快怎么搜,也搜不到作案人——因为人家躲在没法进去搜的江户城里。
这事儿最终传入了侠骨心肠热爱正义的武林正少侠柳生十兵卫耳中,他压根就没想到这变态杀人狂是自家主子,只觉得自己身为德川家家臣,就有义务除暴安良保江户城平安。于是,当天夜里,十兵卫身穿夜行服,脸上蒙着脸罩,独自一人在时常案发的那几条街上来回晃悠,等待着凶手的出现。
而此时的家光也在到处溜达,鉴于前些日子自己作恶多端已经名声在外,所以近日来半夜上街的人越来越少,即便上街,人家也卸下腰间的武士刀,以免招来无妄之祸。所以家光很着急,一边走一边还在跟随行的赖房念叨:“咋还没碰上人捏?大家大半夜的不出来都干嘛呢?”
结果是三个瞎转悠的哥们儿在某处街拐弯处打了个照面。
当时的具体情况不得而知,不过要是给他们设计台词的话,多半如下:
家光:“哦哦哦哦!出现了!野生的猎物君!”
十兵卫:“呔!你这败类!受死!”
赖房:“等等,侄儿,这人的声音听着…”
耳熟二字还未说出口,家光已经如旋风一般抽刀冲了出去,而十兵卫倒是稳稳当当地站着一动不动,连刀柄都没摸一下。
台词设计就此结束。
“哎呀!”一声惨叫。
家光被十兵卫一个擒拿手反摁在地。不过他总觉得这声音有点不对,于是便伸手一把扯掉了对方的面罩。
“哎呀!”一声惊叫。
十兵卫鞠了一躬之后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这事儿最终捅了篓子,让春日局给知道了。虽说是乳母,但老太太几乎就是家光的亲妈,该疼的时候豁出命来疼,该管的时候拼了命地管。
家光挨了一顿痛骂,痛哭流涕保证今后再也不敢了,德川赖房自然也没个好下场,被勒令赶紧回自己领地去,别再在江户折腾了。
事发数日后,十兵卫被叫去了江户城。
“那天,你还真是神勇啊。”家光有气无力地说道。
十兵卫一声不吭,只是跪倒在地。
“你走吧,这里不要你了。”
“是,十兵卫知罪,大人请多保重。”十兵卫抬起头来说完便起身就要离开。
“等等。”家光叫住了他,“你…你后悔么?”
“不后悔。”十兵卫表情严肃,“剑不是用来滥杀无辜的,拿着剑杀无冤无仇的路人,一辈子也成不了真正的武士,在下临走之前衷心规劝大人一句,以后不要再干这种事情了!”
家光沉默了一会儿:“你居然敢得了便宜还卖乖,给我滚!”
说完之后他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来到了十兵卫的跟前,弯下身子轻轻说道:“我要你以传播剑术为名去行走各藩,伺机查探监视诸侯们的动向。”
十兵卫会意,当天就离开了江户,以浪人剑客的身份踏上了周游日本的旅途。
顺便一说,他所干的那些个监视各地诸侯之类的工作,后来有了一个专门的名称,叫大目付,由幕府方面光明正大地直接委派,也就不用再搞这种苦肉计了。
离开了江户城的十兵卫就再也没了消息,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去干了什么,只知道在此期间,幕府处分了好几十家大名,有的被勒令禁闭,有的被削减领地,有的干脆就直接贬为平民,罪名也是各种各样,从行为不轨到有心谋反,啥事儿都有,这些人中有相当一部分到死都没明白过来,是谁出卖了自己。
其实我们也不明白,现在的人只能推测,认为从逻辑上来讲,的确有可能是被柳生十兵卫给告发了的。
十兵卫出走前后一共十二年,这十二年里发生的一切因为都是谜团,所以也就成了日后文学家们最喜欢编撰的一段岁月,很多关于十兵卫流浪各地行侠仗义的故事,都是这么给编出来的。
十二年后,三十二岁的他再次回到了家光的身边,然后成为了幕府的肱骨之臣,还参加了对岛原起义的镇压,接着被赏赐了位于奈良县内的柳生庄八千石领地。
庆安三年(1650)三月二十一日,十兵卫在京都附近的野外打猎,忽发疾病,连医生都没来得及赶到现场就离开了人世,时年四十四岁。
对于他的死,一般形容为“暴毙”,因为谁也不知道究竟得的是什么病,究竟是正常死亡还是非正常死亡都是众说纷纭,因为若说是心肌梗塞这类病的话,十兵卫武艺超群勤于锻炼,又正值壮年,怎么可能会因此而挂?可若说是遭人暗杀的话,他武功如此了得,谁敢下手?
于是这就只能成为传说中的历史谜团了,当然,又给众文学家们提供了一个无上的写作素材。
虽说战国时代的确因为战乱而出过不少高手,但当时的剑道各流派还处于刚刚兴起的地步,所以很多方面都不是特别完善,真正让其百花盛开的,其实是江户时代,而让这盛开的百花最终解出果实来的,则属幕末了。
提到那会儿的剑客,自然就是新选组了。
所以在接下来的篇幅里,我们将把之前没有说过但人气却长期以来持高不下的两位新选组成员给补上:他们就是斋藤一和永仓新八。
说起斋藤一,我周围很多人的第一印象至今都是浪客剑心里的那位高喊着“恶即斩”的冷面警官,其实这位老兄是警官没错,为人不善言辞脸上没甚表情那也不假,就是这恶即斩三个字,是不曾存在过的。
斋藤一出生在天保十五年(1844)的明石藩(兵库县内)一个贫穷的武士家庭,原名叫山口一,他的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爹叫山口佑助,原本是一个打杂的,后来因为自己勤奋努力好学,所以被主家——明石藩高级武士铃木家看上了,提拔他做了自己的家臣,也就是家臣的家臣,日本话叫家来。就这样,才算是勉强得了个武士的头衔。不过就算这样,他们全家依然处于藩里的底层,为广大中高级武士所看不起,在这样的情况下,山口一慢慢地长大。小时候的他读书虽说不怎么好,但却很喜欢玩刀,整天泡在藩内的道场里,就这样一直到他18岁的那天,发生了一件改变他一生的事情。
这天,山口次郎正在道场里坐着休息,突然面前走过来一个很嚣张的家伙,拿着一把扇子指着他说道:“你就是山口一么?”
山口一说我就是山口一,你是谁?
“你别管老子是谁,今天老子要跟你一决高下。”
这位仁兄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现在已经无从考证了,我们只知道他出身于明石藩的一个高级武士家庭,而且还是长子,属于继承人。之所以要跟山口一单挑,纯粹是觉得这小子平素很少说话,一副装酷的样子,弄得好似很高傲,所以看他特别不爽。
其实这事儿挺冤枉的,因为山口次郎并不是很高傲,只不过他天生沉默寡言罢了。不过这事儿当时也说不清,眼瞅对方逼上门来挑衅,年轻的他也血气方刚了一回,当即表示同意。
看着眼前的穷小子居然敢答应,那位根正苗红的高级武士愈发火大,干脆再逼了一步,对山口一说,既然单挑就要来真的,我们不用竹刀木刀,就用自己佩带的真刀,对此山口一也没多想依然表示OK。
决斗的过程略过,我们就说结果:那小子被当场砍杀在了决斗地点。
山口一知道自己闯祸了。
虽说是双方都认可的公平决斗,可那是属于不折不扣的“私斗”,武士之间的私斗是不允许的,一般的处理方式是“喧哗两成败”,就是说一旦武士之间有了私斗情况发生,那么处分的方法就是把两个人都给“成败”了,日语中成败的意思就是终结其性命,现在既然一方已被山口次郎给“成败”,那么另一方的他本人,基本上也是逃不脱这个命运的。更何况对方是高级武士,他山口家不过是一个家来,等同于我们中国地主家的狗腿子,一个小狗腿子砍杀了一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这事儿很有可能就此闹大,别说他山口一,就是山口佑助也脱不了这个干系。
所以砍完人之后的山口次郎当下就开始后悔了,不过没用,这世界上要能后悔也就不存在什么悲剧了。很快,藩里下了命令,勒令他先在家谨慎,等候最终的处分结果。
知道自己死定了的阿一的脸上依然和往日一样没有什么表情,现在的他只希望能够快点让自己切腹或者被切腹,并且尽可能的不要连累到其他任何人。
在这种焦急焦躁的等待中,山口佑助来到了儿子的面前,山口一以为老爸要批评自己,于是俯下身子准备洗耳恭听,可山口佑助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拿出了一叠金币——这是他的全部积蓄:“你逃吧。”
山口一说我不逃,我逃了你们怎么办。
山口佑助叹了一口气:“你不逃,该来的一样要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一死了之就能解决的。”说完,他留下了那笔钱,独自一人离开了屋子。
山口次郎坐在那里想了很久一直都没动弹,当天半夜,他逃离了明石藩去了江户。
因为他爹为人勤奋而且忠恳,在藩内特别是铃木家中的口碑特别好,故而当儿子逃走之后,铃木家出面保了这个自家的家来,坚持称是儿子杀人跟老爹无关。再加上当时情况又乱,幕末时分大家攘夷的攘夷尊王的尊王,谁还有功夫去管两个小孩子决斗造成的人身伤害事故呢,于是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而逃到江户之后的山口一,在历经了各种磨难干过工作之后,最终加入了新选组,并改名为斋藤一,之所以他的名字叫一,是因为其生日是1月1日。
同时他也记住了父亲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一死了之就能解决的。”
进了新选组之后,他凭借着精湛的剑术很快就成为了栋梁,立下赫赫战功,并被委以三番队队长的要职。在平定伊东甲子太郎的叛乱中更是因他充当卧底,而立下了决定胜负的功勋。
戊辰战争爆发后,斋藤一和新选组中的主要成员一起,随幕府节节败退,先是离开了奋战多年的京都去了江户,接着江户也受不住了只得去了会津(福岛县),可没过多久会津也不行了,这时候几乎所有的新选组残部都选择了北上虾夷(北海道)继续抗争,当时大家心里其实都很明白,会津都没能守住,更何况虾夷乎?但作为武士,一种“为国捐躯”的信念驱使着所以人继续拿起武器抵抗下去。唯独斋藤一选择了留下,留在会津活下去。
当然,留下或者继续抗争这只能说是人各有志,并不可以用简单的一个对错好坏或者该不该来评价。
斋藤一最终成了俘虏,然后被关押了起来,再然后跟着会津藩藩主松平容保,和广大会津藩士一样去被流放到了斗南藩,也就是青森县。
对于这位原新选组的三番队队长,松平容保是相当器重的,在斗南的时候,他特地赐名斋藤一为藤田五郎,不仅如此还亲自做媒给他找了个老婆,对方是会津藩士高木小十郎的女儿时津,夫妻结婚之后感情相当不错,生了三个儿子。
明治四年(1871)的时候,已经改名为藤田五郎的他应明治政府的聘请去了东京当警察,没过多久萨摩的西乡隆盛造反,引发了日本近代规模最大的一场内战——西南战争。很快,上面便下达了征战萨摩的军令,要求警察也随军一起去。于是藤田五郎便加入了拔刀队,来到了九州,他的对手,正是当年摧毁幕府的萨摩藩。
能够在有生之年得到这么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着实不容易,所以藤田五郎还是相当珍惜的,打起来也特别拼命。刚到战场的第一仗,就是著名二重垰之战,在这场战役中,藤田五郎尽管负伤却依然挥舞着手中的利刃连杀数人,一时间人人惧之如鬼神一般。并且还带着自己的同伴直冲西乡隆盛的大炮阵地,连夺钢炮两门。对于藤田五郎的英勇事迹,当时的日本各大媒体一度争相报道,题目自然不外乎是什么“原新选组成员大活跃”之类。
战争结束之后,藤田五郎回到了东京继续做警察,一直干到明治二十四年(1891)退休。不过老人家倒也没闲着,而是去东京高等师范学校当起了一名普通的警备员,也就是我们中国大学里的保卫科干事,具体的工作是看大门。
或许那里的学生们谁都想不到,每天早上看着他们上学,黄昏时分又注视着他们回家的那位门房老大爷,居然是当年叱咤一时的新选组三番队队长斋藤一。
大正四年(1915),因胃溃疡恶化,藤田五郎与世长辞,享年72。据说他以一副正坐在榻榻米上的姿势离开这个世界的。
在新选组中,若是根据剑术高低的排名,则向来有一冲田,二斋藤,三永仓的说法,冲田指的是前面说过的冲田总司,斋藤是斋藤一,而这永仓,则是现在要说的永仓新八。
永仓新八祖籍松前藩,也就是今天的北海道,出生地是江户。
从11岁的时候,他就进了神道无念流位于江户的道场击剑馆,18岁出师,也算是少年有为了。
之后,他先是来到了天然理心流道场成为了那里的食客,接着又随近藤勇去了京都,在那里,他和他的同伴们一起创立了新选组,在肃清芹泽鸭之后不久,他担任了二番队队长。
作为新选组的中流砥柱,在京都的六年里,无论是小到和人走路撞了一下肩膀然后打群架,还是大到拿起武器和敌人展开白刃战,这里面几乎都有他永仓新八的身影,而这一路走来,也让他的身体伤痕累累,根据其自述手记上记载,共有七块。
永仓新八在戊辰战争爆发后没多久便脱离了新选组,回到了江户。后来又做了杉村家的养子,以避免明治政府方面的缉捕。再后来他开了个剑道馆,教了一些徒弟,在这期间,他还为近藤勇和土方岁三修建了墓碑。
明治二十四年(1891),中日两国战争一触即发,此时已经52岁的永仓新八上书新政府,说要参加拔刀队,赴海外作战。明治政府那边效率还是蛮高的,没几天就回了一封信,大致内容是您老人家的心意我们领了,不过目前并不缺人手。也就是说算是婉言拒绝的意思。结果永仓新八看了信之后就哈哈大笑起来:“那些萨长的家伙们一定觉得借用新选组的力量是一件无比坍台的事儿吧。”
上了年纪之后的永仓新八终日呆在家里颐养天年,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带着孙子们去电影院看电影。有一次,电影散场,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出了影院,因为光差的缘故,所以一时间连步子都迈不稳了,一旁的孙子赶忙将其扶住,好不让他跌倒。此时,永仓新八长叹一声:“近藤和土方都死得太早啦,留下我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头子活了那么久,不过也好,要不这样,我还看不到电影这种新奇玩意儿呢。”
刺眼的眼光照耀下,他仿佛已然老去,老到了让所有人都已经不认得的地步。
就在这个时候,周围走过来几个地痞,为首的那个嫌永仓他们家的那群人挡了道了,于是很嚣张地说死老头子你给我滚,好狗不挡道你不知道么?
永仓新八的唇角微微向上翘了翘,却没有挪动身子的打算。那位地痞似乎还想接着骂,可还没等张开嘴,他突然就愣住了。
因为永仓手里的那根手杖,突然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什么时候出的手,却没有任何人看清。
“滚。”
一个字,一道锐利的目光,一根手杖,眼前的那位老人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血风的京都时代,似乎又重新变回了新选组二番队队长。
永仓新八一直活到了大正四年(1915)的一月五日,因蛀牙引发了骨膜炎和败血症,经医治无效后病逝,享年7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