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一部分这类女孩,为了在社交场合中显得神气,而选择伟丈夫为偶的话,那么,就要由她们的子孙来受此愚行的恶果了。其次,对肤色的顾虑,也具有决定作用。白种人多半喜欢黑色或褐色皮肤的配偶,但黑色或褐色皮肤的人要求白皮肤的人为配偶的情形却不多见。道理在于金发碧眼的确是亚种,应该说是变态,这就好像原本并没有白鼠和白马一样。欧洲以外的任何地区都没有土生的白种人,连极地的近旁也没有,只有欧洲才有土生的白人,很明显,白种人本是发源于北欧斯堪的纳维亚。
这里,顺便谈谈我个人的意见。本来“白”并不是人类自然的肌肤颜色,我们的祖先原来与印度人一样是黑色或褐色皮肤的,所以说,白种人不是从原始自然的怀抱所孕育出来的。通常我们虽把“白种人”叫得非常顺口,但“白种人”实非人种,而是褪了颜色的人。我们的祖先闯进冰天雪地的北地,由于生活起居不习惯,而像外来植物一般地求生存,也像这些植物一样,冬天时需要“温室”,如此,经过了几千年,人终于褪成白色。
四百年前移居到欧洲的吉卜赛人,他们原是印度人种的一支,如今他们的肌肤颜色介于印度人与欧洲人之间。所以,“自然”在**事件中也努力回复到原始的黑发、棕眼,但白色的皮肤,仍列居第二“自然”。当然,印度人的褐色化皮肤,并不使我们觉得讨厌。
最后要谈的是,不论肉体的哪个部分,各个个体总是努力地矫正其缺点和种型的损坏,某部分愈重要,所做的努力也愈激烈。所以,狮鼻的人,一见鹰鼻或鹦鹉鼻的人,就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满足。其他方面,无不如此。躯体和四肢的构造过度瘦长的人,只有看到五短身材的异性才以为美。
关于气质的考虑条件,也走向这种趋势,一般都喜欢和自身相反的气质,但问题在于你能否彻底了解对方的气质?在某部分非常完全的人,当然不会追求或爱上同一部分不完全的对象,但比之其他人,更不留心这部分,倒是真的。因为他不必担心这部分会让子孙不完全。例如,皮肤极白皙的人看到黄皮肤往往感到憎恶反感。但是,黄肤色的人看到那欺霜赛雪的皮肤,往往觉得美如天仙化人。男人爱上极丑陋的女孩(虽不多见),那是因为两性适合的程度已取得适度的调和,女性的变化事项的全部,也是发生在由相反的条件而互相中和的情形下。这种场合的恋情有高度的习惯。
我们对女人品头论足,对中意女人慎重批评,在女人中东挑西选,对未婚妻敏锐观察,不论哪一方面都准备得周周到到,务求不致受骗,以及对重要部分的过与不足的重视,女人之于男人也一样,凡此种种,完全和重大目的相呼应。因为新生子女的大权,全操在你的手上,他们一辈子都要带着和父母相同的特质。例如,女人虽只稍稍驼背,她的子女也很容易患佝偻病,其他场合,也有类似情形。
有关这些事情的意识,当然是不存在的,相反,大家还以为如此繁复困难的选择,是为了己身的乐欲呢!乐欲在这种场合,实际上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但这种以本身体质为前提的选择,恰与种族的利益相吻合,他们无意识中所努力的是尽可能保持纯粹的种族典型。在这里,个体的行动,虽然自己毫无所觉,实际是接受一种高于他自身的种族命令的活动。
初次会面的两位年轻异性,彼此下意识所做的深刻观察,或者所投射的直欲深入肺腑的探究眼神,以及对容貌和身体各部分的细心观察等等,这一切的一切,都有某种特别的缘故存在,那就是由他们两人所产生的个体,和由其性质组成的种族的守神冥想,由此冥想的结果,来决定相互中意的程度及相互需求的强度。这种相互需求的心理,上升到顶峰之后,由于发现未曾注意过的某种事情而突然消失。
如此这般,凡是有生殖能力的动物都有种族守神,它的职司是关于未来种族的冥想。丘比特,不停地奔波活动,不断地深思熟虑,他所从事的大事业,也不外是未来种族的构成。只是个体事件,比之种族和丘比特的工作的重要性,就显得非常低微、贫乏。因此,丘比特任何时刻都想不客气地牺牲他的属下。丘比特和个体间的关系,一如不朽的东西对朽灭的东西;个体的利害与丘比特的利害比率,犹似有限之于无限。因此,丘比特根本无暇顾及个体幸还是不幸的问题,他只自觉任重道远,所以,不管战争如何骚扰,生活如何混杂,或者瘟疫如何盛行,丘比特都以超然的态度来执行自己的职务,同时为彻底执行自己的工作,甚至也闯进寺庙教堂禅房的隐遁生活中。
从尽可能完全再现种族的典型这一点来看,何以两个个体的结合,一方可以弥补对方?又何以后者排斥一切而独要求前者?这些问题的关键我们已在前节中证明过,由此我们也可知道,两性恋情的程度,是随着当事人的个体化而增进,在这种情势下,会引起显著的**,此**只针对一个对象,由于对象专一,由于接受种族的特别命令而表现,随即带来一层崇高可贵的色彩。
否则,我们可以断言,只有性欲的念头是野蛮、卑鄙的。因为那没有任何的个体化,漫无目标地滥施爱情,完全不顾及质的问题,只是在量的方面努力维持种族。但是,**的个体化和所带来的恋情,上腾到最高程度——如果没有满足此恋情的话,世界一切的珍宝和生命都将丧失其价值。此时,这种**将会以其他愿望所未曾有的激动来达其所愿,为此,他可以毫不踌躇地奉献任何牺牲。
但因怎么也无法遂其所愿而陷入疯狂或自杀殉情的也不乏其人。造成这种过剩**的症结,潜意识中,除了备有上述的诸项考察顾虑条件之外,还有其他的原因存在。这些原因也和前述诸条项一样,不是明摆在我们眼前的。
所以,我们只得做这样的假定:就是这种场合,不但是体质,男方的意志和女方的智慧,也都取得特别良好的配合,种族的守神所看准、中意的某完全一定的个体,就只在他们两人身上才能产生出来。但是,这个理由是存在于物自体的本质中,而不是我们的思虑所能企及的。更严格地说,那是此时的“生存的意志”,在这一对夫妻所生的特定个体中,要求自己能够客观化。
意志本身所有的这种形而上的欲求,在茫茫人海中,除活动在即将当双亲的人心中外,再也没有他的活动范围。因此,未来双亲之心被此冲动所捕捉,这时他们一方面想追求形而上的目的,追求存在于实际事物以外的目的,一方面追求自己所希望的东西。所以,最初可能出世的未来个体,是从万物起源的冲动而产生的。唯有此冲动,在现象界中,未来的双亲才能无视周遭的万事万物,而表现崇高的**。
恋爱中的男性,由于这种无与伦比的迷妄力量,但求一亲芳泽,但求同衾共枕,产生一种纵使抛弃世上所有的财富也在所不惜的心理。但对男人来说,热望和某女人同衾,实际上也同和其他任何女人共枕没有太大的差别,不外是肉体结合与生育,除此外再无收获。这种强烈的**和其他的**相同,这是连当事者都感惊奇的事实,即**在享乐完了的同时,立刻消失不见。这种**也可由女性的不孕(据胡斐兰德[8]说,妇女不孕,十有八九都是由偶然的体质缺陷所产生),不能达成形而上的目的而消失。
当此之时,上述目的,也像每天被几千几万人践踏的萌芽一样,将会遭遇枯萎的厄运。这些萌芽,实际上也很努力地想在生存中表现形而上的生命原则,无奈总是无法达成目的。根据“生存的意志”来说,空间、时间和物质的范围是无限的,所以,它只得打开僵局,另图发展,借以安慰。
帕拉西尔苏斯[9]虽然不曾讨论过这些问题,而我的思想路线也和他完全不同,但这里所陈述的意见,也许首度和他有点儿相似。因为他在随笔中,曾写下几句值得注意的话,他说:
世上有的是由神的意志而结合。
例如大卫王和乌利雅斯之妻[10]就是其例。
这虽和正式合法的婚姻相抵触,
但若不这样,
就无法产生所罗门。
巴德瑞芭虽成****之女,
但那是神为了所罗门,
而联结他们两人的关系。
爱情的憧憬,也可采用许多的形式来表达,这是自古以来文学家所努力的目标,但他们的描写还不够细致入微,连给予此对象满足的处理都做不到。众所周知,这种憧憬包含两类,一是占有某特定的女人和联结无限幸福的观念;另一是若不能得到某女人,就会产生无以言状的悲痛。爱情的憧憬和悲痛,并不是从存在一时的个体欲望所发生,而是种族灵魂的叹息。
种族看到自身目的的得失而发出深深的叹息。唯有种族才有无限的生命,所以它才有无限的愿望、无限的满足和无穷的悲痛。但此时,必有一死的个体——人,被禁锢在狭窄的胸中,所以,我们只看到这小小的心胸似乎胀得几乎破裂,或者胸中充满无限的欢愉、无限的悲伤。因此,人们再也找不出适当的词汇来表达这些情形。所以,它成了所有崇高恋爱的文学材料。
因而,这些文学,超脱一切尘俗的境域,而上升到一种高超的境界。
这是彼特拉克抒情诗集的主题,也是“维特”或雅科波·奥尔蒂斯等小说的题材。这些现象,我们除了做这样的看法外,实在很难理解,也无法说明,因为若论精神上的优点,即客观实在意义上的“优秀”,女人实在不值得我们那样热爱,那样尊重,同时,正如彼特拉克作品中所描写的情形一样,男人也往往不能十分精确地了解女人。唯有种族的灵魂,才能在一瞥之下看穿某男人具有怎样的价值,以及男人是否存有种族的目的。最大的**,通常也在初相见时发生。莎翁说得好:“恋爱中人,哪一个不是在一见之下钟情的?”
关于这点,阿勒曼[11]风行250年的著名小说《亚尔法拉施的无赖汉古兹曼传记》中有一段话,也值得注目:
为了爱情,不必费太多的时间,花太多的心思去考虑和选择,只需要在最初的一瞬间,某种适应和一致能互相迎合就行,就是通常所谓的“心灵感应”。在这方面,人们习惯于被星辰的特别影响所驱策。
所以,自己的恋人为情敌所夺取,或者由于死亡而消失,对正在热恋中的人来说,哀伤悲恸无过于此。这种损失无法估计,不但关系他个人,连带他永远的本性、种族的生命也受到侵害,那是接受种族的特殊意志和委托而出现于现世的。基于此理,把爱人让给别人,是所有牺牲中最大的牺牲。英雄虽不耻一切哀叹,唯独对恋爱的叹息不以为耻,因为这时悲泣的不是英雄本人,而是种族。
卡尔德隆[12]的剧作《伟大的泽诺比娅[13]》第2幕中,德修斯曾对泽诺比娅这样说:
你是真爱我?
呵,我多么荣幸!
这样,我可放弃成千上万的胜利,
回到你身边。
这个事例所显示的不是单纯的个体之爱,而是表现出**,即种族的利害问题,它一旦在自己眼前展现明确的利益,就立刻击退之前所有的一切利害,诸如名誉观念等等。个体的利益虽然重要,但在某种意义上,种族的利益远胜于前者,所以造成了上述现象。因此,名誉、义务、诚实等精神,虽足以抗拒所有的**或死亡的威胁,但在种族的利益下,也只有降服而已。
同时,在这种场合,人们在私生活方面秉从良心的命令去做的,也最少见。连一向正直、讲义气的人,此时也往往昧着良心,我们不难发现,当激烈的爱,即种族的利益捕捉住他们的时候,连通奸的事情也毫无忌惮地公然进行着。不独如此,这时他们还自觉到,自己的行动是为种族的利益,比起只是为个人利益的行动,具有更高的权利,因而能心平气和干那“不可为”的大事。
关于这一点,商福特[14]的几句话,说得好:
热恋时的男女,不管有任何分开他们的打扰(例如丈夫或父母亲),也不拘法律和习惯究竟如何,仍旧照样自然相爱。
我常想,这大概是神权使他们相互结合罢!
对这一点表示愤慨的人,不妨先去翻翻《圣经》。救世主对通奸的女人显然也采取宽大的态度。《十日谈》[15]的绝大部分,就是根据这种见地而写的,种族的守神在他那高高的宝座上,对被踩在自己脚底下的个人权利,发出轻蔑的嘲笑。阶级、贫富的悬殊等等,在作为反对热恋中人结合的理由的时候,种族的守神同样也可轻而易举地予以排除,而宣告那些是毫无价值、毫无意义的东西。种族的守神是存在于无限的世代中,一方面追求自己的目的,一方面把这些人的种种顾忌或古板的教条,都像吹稻壳一样吹掉。
基于这深远的理由,不管任何危险,只要那是有关恋爱的**目的,也欣然接受,连平素都很害臊胆怯的人,在这个当儿,也变得勇敢起来。在戏剧或小说中,当我们看到,为了恋爱事件,即为了种族利益而战的年轻人,击败只以个体幸福为念的老人时,总会发出欢喜的同感。这正如种族比个体更重要的道理一样,相爱双方的努力,比任何反对他们的努力更重要、更崇高、更正当。
几乎所有喜剧的主题,都是描写反对人们的个人利害,因而出现以破坏这些人的幸福为目的的种族守神。通常就是由所谓“文学的正义”来贯彻种族的目的,使观众获得满足,因为观众也感觉出种族的目的比个人更深远重大。因此,在喜剧终了,观众都希望看到相爱者戴上胜利的荣冠,带着欣喜的心情回家。相爱的人都有由胜利的结合而建立自己幸福的妄想,观众的想法也是这样。但实际上,恋人们的下场则是牺牲自己的幸福,回到用意深远的种族意志老人的怀抱,为种族的幸福服务。
在极少数变格的喜剧中,企图颠倒它,努力地描写牺牲种族的目的而贯彻个人的幸福,然而,这种场合,观众和种族守神同样都有痛苦的感受,这种结尾,强固的个体利益并不能使人安慰。就我所知,有两三本著名的小说属于这类作品,如《十六岁的女王》或《理性的结婚》等。在将恋爱事件处理为悲剧的作品中,大抵种族的目的都归于乌有,所以做道具的一对恋人也随之灭亡。例如,《罗密欧与朱丽叶》《坦库列德》《伦加尔洛斯》《威廉斯坦》《美西娜的新娘》都属于此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