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障碍其实离我们不远
我们常有一种误解,那就是认为厌学的孩子是好吃懒做,意志不坚定,甚至有的大人看到孩子情绪低落时,会认为他们是在无病呻吟。不可否认,有一些学生在面对学业压力时,会无意识地采取“生病”的方式回避学业压力与家长的追问。但是,在我们日常的心理咨询工作中,确实发现部分厌学的孩子罹患了精神障碍(Mental health disorder)。
精神障碍其实离我们并不远。根据WHO大数据调查结果显示,全球目前有3.5亿抑郁症患者,全球抑郁症发病率约11%,每年因抑郁自杀的人数高达100万,而儿童或青少年抑郁症的患病风险高达23.9%。换言之,每100个儿童或青少年中,就可能有23.9个存在患上抑郁症的风险。再加上其他目前高发的精神障碍,比如双相情感障碍、精神分裂症、焦虑障碍等,可以说学龄期的儿童和青少年是精神障碍高风险人群。
我们发现在厌学孩子罹患的精神障碍中,最常见的包括抑郁症、双相情感障碍和神经症。这些精神障碍的发生多少都有一些生物学遗传因素的贡献,比如脑内五羟色胺(5-HT)神经递质的减少,父辈、祖辈中曾有人患精神障碍等。加上一些孩子成长在人际冲突横行的家庭,同时还要应对繁重的学业,如果再缺乏支持性的学校同伴关系,那么自然便会成为精神障碍的高发人群。
一些孩子患抑郁症后,整天大部分时间情绪低落,极少体验到愉悦感,以前感兴趣的事情都不想再做了。他们会感到思维能力、注意力和精力都大不如以前,同时有深深的自责,认为自己目前的状态不但不能学习,而且连累了父母和家人。他们对未来悲观绝望,感到未来就是一片虚幻,毫无希望。他们努力地想挣脱目前的困境,但同时又感到不管做什么都是无用的。这种情绪、思维能力和精力“三低”是抑郁障碍的典型病症。
而此时许多家长可能会对孩子的这些情绪问题产生误解,认为他们是装出来的抑郁,认为这是某些孩子意志不够坚定的表现。他们会试图给孩子讲一些大道理或是灌输心灵鸡汤,希望拯救孩子的心灵。殊不知,抑郁带给患者的是一种从头到脚的绝望感,每天醒来后看到的所有一切都是灰暗的,丧失了任何体会快乐和成就感的能力,有时甚至认为与其如此痛苦地活着,结束自己的生命才是最好的解脱。这种绝望感,是没有经历过此种病痛的人极难理解的,也绝对不是通过几句简单的道理就能改变的。道理讲得多了,反而会招来孩子的抵触和反感:“我的父母就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他们根本体会不到我的痛苦,那些道理谁不会讲呢?”
如果要帮助被抑郁症困扰的孩子,最好的方法应该是:先耐心陪在他们身旁,倾听和理解他们究竟有多痛苦,让他们感到自己被无条件接纳和关注。而后再去给他们讲道理,帮助他们想对策。换言之,面对患抑郁症的孩子时,我们应该先跟他们说的是“你一定很难受吧。如果你愿意,就跟我说说你的想法吧,我会耐心听你讲”,而非“这没什么了不起的,打起精神来,生活还是很美好的……”云云。
有的孩子会呈现出另外一种情况,他们有一段时间情绪低落,无精打采,万念俱灰。这种情况持续一段时间(一般至少2周时间)后,他们会变得莫名兴奋,情绪高涨,自我感觉良好,说话滔滔不绝。认为自己特别了不起,非常聪明,有能力做许多事。他们可能会同时开启许多计划,精力旺盛,甚至晚上可以整夜不睡觉。但大多数计划都是虎头蛇尾,雷声大雨点小,无法最终完成。有的孩子表现为烦躁,易怒,见谁怼谁,不论看什么人什么事都不顺眼,在学校极其容易和老师、同学发生冲突,但却从不认为是自己的错。这种情况我们称为躁狂发作,而这种忽而抑郁忽而躁狂的情况,在精神医学上被称为双相情感障碍,也就是俗话说的“躁郁症”,它也是在青少年人群中发病率最高的精神障碍之一。
抑郁症和双相情感障碍大部分都有一定的生物遗传学基础。所以一旦发现,及早就医,及时进行规范的精神科治疗(包括药物治疗、心理治疗及相关辅助治疗)才是王道。因为青少年的脑部还处在发育阶段,如果出现问题,我们必须及时发现并纠正它,不然疾病可能会从根儿上破坏孩子脑部发育的基础。就像一台正在组装的精密仪器,如果在组装阶段原材料和零部件质量就出现了问题,那我们要将它最终变为一台合格产品的难度可想而知。
然而,在临**,我们会见到大量的家长觉得孩子被贴上“精神病”的标签是一件很羞耻的事,讳疾忌医,导致患者病情一再延误,最后到了必须住院治疗的地步,甚至达到重性精神病性障碍的程度,这实在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其实绝大部分人一生中都有某些时候曾经受到抑郁、焦虑等情绪的困扰,所以这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各个行业的一些顶尖专家和精英中,就有一些轻度躁狂患者,他们在躁狂发作时往往工作效率很高,非常高产,如海明威、安徒生、巴尔扎克、马克·吐温等。此时,所谓精神症状反而成为他们创作和工作高效率的源泉。
因此,正视厌学孩子所面临的精神医学议题,是我们绕不开也是必须做的一件事。所谓的逃避与否认,或是过度的病耻感其实都没有用。如果精神障碍这只“拦路虎”出现了,及早带孩子去正规的精神医疗机构就诊,让专业的医生帮助我们正确应对它,才是该做的事。
案例:被躁郁症纠缠的倔强女孩
凄风,这是坐在我面前的一个14岁女孩给自己起的代号。女孩精神萎靡,空洞的双眼中透着一股万念俱灰的凄凉,好像对世间的任何事物都不抱有念想。
我问她为什么这样称呼自己,她拒绝回答。我只得问和女孩一同前来的父母,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带着女儿来找我。
“她从4个月前开始突然就不想去学校了。”妈妈满脸焦虑地回答。
一般当听到“突然”一词时医生都会特别敏感,因为这通常提示在问题出现的当时,可能有某些特别的生活事件、打击或是医学情况发生。我请父母详细说说4个月前他们的家庭、女孩的生活与学习是否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好像也没有特别明显的大事情,那个时候她上初二,学习压力比之前大了。然后我们发现她的情绪好像变得不稳定。”依然是妈妈在回答。
“怎么个不稳定法?”
“就是感觉有段时间她好像话特别少,整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唉声叹气,说自己没用,没力气学习,还说自己变笨了,不敢去学校,有时还会说自己不想活了。过了几周吧,又变得很爱发脾气,话很多,一到学校就和老师吵架,经常怼他们班的班主任和一个任课老师。后来她就说不去学校了,说不想见到那个老师。”妈妈回答。
“她情绪变化的时候,有什么诱因或者特别的事发生吗?”
“好像没有,就感觉莫名其妙的。”爸爸补充道。
凄风这种情绪时高时低的表现,像极了双相情感障碍的症状特征。我问她:“父母说的你同意吗?你想做点补充吗?”
“差不多吧。我其实也很着急,我很想回去上学,但心里又觉得很烦、很绝望。”
我问:“你是说很矛盾?一方面理智上觉得该回去上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做好,没有希望?”
“是的,我觉得我这辈子已经完了,根本看不到希望。”凄风用异常低沉的语气回答。
凄风当下的情绪状态是典型的抑郁发作的表现。而她之前阶段性发作的,超出正常范围的易怒、话多和兴奋,极有可能是躁狂发作的表现,她很有可能患上了双相情感障碍。
我跟凄风的父母反馈了我的评估,建议她服用心境稳定剂(精神科一种调节和稳定患者情绪的药物),帮助她抵抗抑郁和躁狂症状发作,稳定情绪。但父母的回答是:“不可能,她不是精神病,她只是学习压力大吧?可以不吃药吗?就靠心理疏导。”
我知道“双相情感障碍”这个诊断会给父母带来强烈的病耻感和灾难感,他们无法接受“我的女儿患上了精神科疾病”这一说法。我尝试跟他们耐心解释,但他们依然不同意女儿服药。所以,我也只能暂时和他们达成协议:先尝试心理疏导,如果凄风抑郁或躁狂的症状加重,那就需要采取必要的医学药物治疗了。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中,凄风都处于一种情绪低落的状态。当她决定不去上学后,妈妈几乎整日在家中陪她,照料她的起居和饮食。而凄风的心境低落和厌学情绪在这段时间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了。这让我开始怀疑,父母目前和女儿的相处方式是否是她的抑郁无法缓解的另一个因素。大多情况下,虽然家庭环境不一定是导致孩子心理问题的直接原因,但如果孩子的情绪问题在这个家庭中长期不愈甚至加重,那这个家庭中的成员对待孩子的方式,一定在问题的恶化中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许多时候问题本身不是唯一的问题,家庭采取的处理问题的方式才会加重问题,甚至成为一个新的问题。
因此我问父母:“每次看到她烦躁或者低落的时候,你们会是什么反应呢?”
凄风突然站起来手指妈妈,用几近声嘶力竭的音调吼道:“她在家就知道骂我,说我不去上学毁了她的人生,说她都快被我逼疯了。她在你这里装得自己很可怜,轻声细语的。其实在家里她就是个疯子,每天都对我大吼大叫。她每次吼我,我都好绝望,我觉得我就该去死。但我又气得要死,不甘心,为什么她就不能理解我一下呢?”
我试着礼貌地打断她:“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你很生气。不过,能请你先试着冷静一下吗?我们慢慢把事情说清楚。”
“你说什么?!”凄风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一样,用对待她父母同样的语气向我怒吼,“你还好意思说,你每次门诊都只和我们谈20分钟,你知道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没用的,不是吗?每次我来看病,还要排队等待叫号,你们医院为什么要让我等那么长时间?!”
“其实我们都很想帮你的,你如果不想妈妈大声对你说话,我们让她以后不跟你说话就行了……”爸爸试着安慰凄风。
凄风带着哭腔向爸爸怒吼:“闭上你的狗嘴!难道你们就这样不管我了吗?就放弃对我的希望了吗?你们如果都不管我了,谁来帮我?我真的很需要帮助,我该怎么办?”
“我知道你很着急,我也很想帮你。但实在抱歉,我确实没办法一下告诉你该怎么办。不过我很愿意和你们一起讨论,帮你们去想办法,必要的时候我也会给一些我的建议。你觉得可以吗?”我也小心地回应。
“那有什么用?你们给的建议根本没用!”凄风继续吼叫。
“如果你觉得我们给的建议没用,没关系,我也可以推荐你去找比我更有经验的医生,也许他们可以帮到你。不过这并不妨碍你来见我。如果中间你还想来见我,可以随时过来。”我回应道。
“所以说了半天,你还是不想帮我,想放弃我,你不帮我谁帮我!?”凄风再次暴怒。
凄风此刻的暴怒情绪,已经无法用常规心理咨询的共情和安慰去安抚了。而她的父母此时就像被班主任训斥的小学生一样,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我问他们凄风最近是否经常像这样突然发火,妈妈回答:“最近一周就是这样,总乱发脾气,而且话有点多。”
妈妈的话印证了我的假设,凄风现在由抑郁变成了躁狂。而妈妈面对女儿时所采取的责备的回应方式,就像在用剑挑衅一头愤怒的狮子一样,又进一步加重了女儿的躁狂症状。我能感觉到这位妈妈当下正在饱受焦虑、无助和绝望的折磨,而她的老公则默默坐在一旁,看上去像个局外人一样,完全感觉不到他和妻子之间的连接和彼此支持。我不禁问妈妈:“我猜你每次那样对女儿说话时心里都很焦虑吧?你会跟你的老公说吗?”
“跟他说根本没用的,他要么回来很晚,要么就躲在屋子里看手机。我跟他说管管女儿,他也没反应。”妈妈控诉自己的丈夫。
“医生,你说我该怎么办?每次她们母女俩吵完架,都来找我说,我要安慰小的,还得安慰大的。很多时候我老婆的情绪也很过激,我自己工作也很忙,我自己一肚子的郁闷都没人说,我还能怎么样?”爸爸反击道。
一个暴怒的女儿,一对情绪上纠缠、冲突的母女,一个疏离的丈夫和爸爸,这便是这个家庭的现状。每一个人都觉得很孤独无助,都觉得自己很委屈,却又得不到家人的支持,各自也不愿意给予彼此理解。而由此产生的焦虑和愤怒又在进一步破坏家人之间的信任,整个家庭就这样陷入了恶性循环。在这个家庭里,除了凄风需要帮助,妈妈和爸爸同样需要支持。
我再次提出了让凄风服药的建议,并且这一次我更加坚定,因为一个青少年在明显躁狂情绪的影响下,他的理智是很难工作的。即便我们此刻说的话再有道理,他也很难吸收和理解。
我跟父母说:“诊断只是当医生看到某些人出现符合诊断标准的情绪表现时给他们贴的一个标签。药物也只是一个辅助和外挂,借助它们帮助你们女儿渡过目前的难关。待以后凄风情绪稳定了,疗程够了再慢慢把它停掉。你们认为可以接受吗?”
这一次,也许是意识到女儿的情绪实在不可控,父母接受了我的提议。而凄风,或许是因为她也对自己的烦躁所带来的麻烦感到束手无策,所以也勉强接受了药物治疗的方案。之后,我给凄风开具了心境稳定剂,同时也给妈妈开具了一些抗焦虑的药物。
经过约一个半月的急性期治疗后,女孩的躁狂得到了控制,她的暴怒情况明显减少,在咨询中渐渐可以和我们就事论事地讨论问题了。而妈妈在服用一段时间的抗焦虑药物后,睡眠得到改善,在面对女儿时情绪也较之前稳定了。当情绪的狮子被驯化后,一家人终于可以坐下来,真正在理智层面谈谈他们对彼此的不满和期待了。
之后的咨询,我几乎都在和这个家庭做同一件事:帮助他们每个人去澄清和直接表达自己的感受、情绪和对彼此的需要。记得在某次咨询中,当妈妈又开始讲道理时,凄风又生气了。不同的是,这一次凄风接受了我的提醒,控制住了自己的愤怒。
我跟她说:“我观察到,好像每一次当你正在说自己的烦恼,父母没有听完就急着要跟你讲道理时,你就会很生气。你能告诉他们为什么你会这样吗?”
“因为我跟他们说的时候,其实只是想要他们理解我,耐心听我讲完,我其实不需要他们讲道理,道理我都懂。”凄风回答。
“那你愿不愿意更详细地告诉妈妈,下一次她怎么回应会让你觉得被理解和支持?”我邀请凄风继续把自己的需要跟妈妈讲清楚。
凄风看着妈妈,流着眼泪说:“其实我每次抱怨时,最想听你说的是‘别怕,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护着你’。只要你愿意耐心听完我的话,我就觉得很温暖了。”
妈妈也哭了,这可能是她第一次听到女儿用如此温柔、坦诚的方式说出自己的需要,她点点头:“好,我答应你,虽然我可能没法一下完全做到,但我答应你,我会努力去做的。”母女之间的和解,从这一刻开始了。
家庭中的三个人是一个整体,要让妈妈能够有更多的温柔和耐心给予女儿,也需要她能够在婚姻生活中得到丈夫足够的支持。后续我花了大量精力去和父母讨论,他们在应对凄风的困难时如何更好地表达自己的需要,给彼此欣赏、鼓励以及情感和生活上的支持。
在整个谈话过程中,妈妈曾经多次想向丈夫发怒,而我则反复邀请她慢一些,想一想自己的愤怒背后真正想向丈夫表达的期望是什么。经过这样反复多次的尝试后,有一次妈妈说:“我发现我每次发怒的时候,其实心里面最想告诉他的是,我很害怕他对我的状态视而不见,忽视我。我其实真正想告诉他的是‘请陪在我身边,安慰我,听我把话说完’,其实我不怕你反驳我,我最怕的是你不理我。”
而爸爸这边,我会坚持去邀请他尽量给妻子一些回应。因为不管这个回应到不到位,只要他回应了,就比之前一味地回避冲突来得好。同时我也在挑战妈妈:“你知道吗?许多时候,要让你的丈夫愿意听你说和回答你,你可能也需要给他适当的表扬并温柔地对待他。”
这个夫妻沟通方式磨合的过程漫长而充满可能性。后来,随着家人给予彼此更多的理解,而非批评和指责,凄风的情绪也越来越稳定,她休学一年后重新回到了学校。
在我们最后一次咨询快要结束时,女孩悄悄地对我说:“刘医生,你之前问过我为什么管自己叫凄风。当时我没有回答,因为那时我并不信任你,也没有心情回答。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
她的话勾起了我的好奇:“好啊,说给我听,我很想知道。”
“那时的我,觉得自己的痛苦没人理解,需要也没人愿意去满足。我觉得自己就像天边的风一样,表面看上去很自在,其实心里却是满满的孤独和凄凉,所以我管自己叫‘凄风’。”
“那现在你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吗?”我微笑着问她。
“现在不一样了,我觉得世界上还是有人愿意理解我、在乎我的,不仅仅是我的父母,还有你。所以我觉得,我以后可以给自己换一个代号了。”女孩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我好奇地问:“会是什么代号呢?”
“这个嘛,先当作一个我自己的秘密吧。”女孩调皮地吐吐舌头。
我知趣地点点头,没有再追问。因为我知道,代号本身是什么并不重要,只要它能够让女孩感到自己是那个值得被关注、被接纳,并且不再孤独的女孩就行了。
(1) 资源(Resourse),指个体生活中任何有助于其个人发展、人际关系改善和问题解决的因素。包括个体的优势、优点、个人能力,有助于其应对问题的支持性人际关系、问题解决技巧和方法、思维方式、世界观等。
(2) 鲍恩代际理论主要描述了固定的行为模式、人际互动方式、情绪体验、世界观、分化程度、生活习俗等在家庭代际之间传递的过程。比如,低分化父母将自身焦虑在子女面前过度表达,而子女则用相似水平的焦虑回应父母,与之纠缠,并且用相似的情绪表达方式将焦虑传递给自己的孩子。如此,焦虑便在这个家族中一代代传下去。
(3) 社畜:网络流行词。该词是日本用于形容上班族的贬义词,指在公司很顺从地工作,被公司当作牲畜一样压榨的员工,多用于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