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曹军大破乌桓之后,袁尚带着二哥袁熙星夜奔驰来到了辽东太守公孙康的地盘。公孙康闻听袁氏二子来投,心中一时焦虑万分。这焦虑不是没有来由,此刻公孙康顾虑若收留袁氏二子会引起曹操震怒,毕竟曹操的大军刚刚踏平了乌桓,以自己手中兵力绝无可能与曹操抗衡;可若是不收留袁尚袁熙,又怕得罪袁氏旧部。虽说袁绍已死,袁尚袁熙手下旧部即便分散,却依旧人多势众,双方一旦冲突,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战胜袁家。
“这可如何是好?”公孙康长叹一声,眉目立时收紧。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公孙康的思绪。公孙康循声望去,来人正是麾下贤人凉茂。
“凉茂先生快请!”公孙康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赶忙起身相迎。待凉茂坐定,公孙康赶忙开口:“我有一事踌躇不定,还请先生赐教。”
凉茂回应道:“将军但讲无妨。”
公孙康立时道:“数日前,袁尚使者来访,言说曹操大军正在追杀袁氏旧部。他们本想联合乌桓部众与之抗衡,不料曹军来势凶猛,乌桓部众现已全军覆没。公子袁尚、袁熙率残部杀出重围,先正向我部方向奔逃,恳请我收留他二人,日后必有重谢。吾一时不知该当如何,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凉茂闻听此事,沉思片刻方才开口:“依在下所见,将军当收留袁氏旧部,不仅要收留,还应大张旗鼓!”
公孙康一听微微吃惊:“以先生对曹操的敬佩,我以为先生必然让我诛杀袁尚袁熙向曹军请功,而今收容袁氏二子,这不是明摆着和曹操过不去吗?”
凉茂微微一笑:“曹公兴仁义之师为国为民自是令人敬佩,但不代表在下所言事事皆以向之。再说我们大张旗鼓收留袁尚、袁熙也并非是与曹公结仇,这其中另有玄机。”
公孙康顿时来了兴趣:“还请先生速速讲来。”
“将军可知袁尚此子秉性?”凉茂问道。
公孙康摇了摇头:“这我并未可知。”
凉茂继续道:“我曾听闻袁绍当年坐拥青、幽、并、冀四州,其势远胜今日之曹公。但因其年岁渐长,是故膝下三子为争权夺利相互算计。其中尤以长子袁谭与三子袁尚之间斗争激烈。袁尚凭袁绍宠爱处处与袁谭做对,终是在袁绍死后与其谋士勾结继承袁绍之基业。此等心狠手辣之人,倘若将军迎入辽东,无异于养虎为患。”
公孙康眉头一皱,似是明白了凉茂话中玄机:“依先生的意思,我们大张旗鼓迎接袁尚、袁熙入城,其实是为了请君入瓮,不动声色地除掉这两人?”
“将军英明!”凉茂微微点头:“袁尚生性多疑,之所以大张旗鼓就是为了令其放下戒心。再说袁尚、袁熙手下还有数千精骑,如此一来也不必再起刀兵。待到我们拿下此二人首级献于曹操,必可得曹公欢心。曹公如今大败袁绍,天下间恐再无人可与之匹敌。我们趁此良机与曹公结好,试问如今天下还有何人敢犯我辽东?”
听罢凉茂所言,公孙康顿时豁然开朗,激动之余,他一把拉住凉茂的手:“先生所言极是,就依先生所言!”
不久后,袁尚、袁熙带领麾下残部数千人进驻辽东,公孙康在城下亲自带领仪仗欢迎二袁进驻。
袁熙见此情形格外吃惊,自己明明在出逃,此刻却像是个凯旋的将军一般享受人群簇拥。片刻之余,心中的不适感便消磨在了公孙康的热情之中。而袁尚却仍旧一脸凝重,驱使马儿紧跟着二哥,一刻也不敢松懈。
袁熙见弟弟面色凝重,稍稍勒紧缰绳,放缓了马儿的行进速度与袁尚并列而行:“三弟,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舒服吗?”
袁尚摇摇头:“二哥,你不觉得奇怪吗?明明我们是败军而逃,可公孙康却如此大摆阵仗欢迎我们,他究竟是何居心?”
袁熙闻听此言,却是一脸不屑:“三弟你可别忘了,我们好歹也是袁家的人,虽说如今实力大不如前,却也不是一般势力可以企及。他公孙康说到底不过是个太守,如此欢迎我们也在情理之中。正如你平时所云,乱世唯强者独尊。别太紧张,放松点!”
言语间,袁熙拍了拍袁尚的肩膀,继续享受此等居高临下的感觉。袁尚眉头微皱,他深知照二哥大大咧咧的性格,自己就算说破大天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索性不再说话,继续观察四周。
殊不知此刻,公孙康以余光一直观察着袁尚的一举一动,见袁尚一直面色凝重,不为仪仗欢呼声所动,不禁皱起眉头:“这小子不好对付啊!先生可有妙计能除此隐患?”
一旁的凉茂细细打量着袁尚,沉思片刻方才开口:“此刻这二子已然入瓮,局势上我们占据先机。纵使这小子诡计多端,只要他们进了城,是生是死,便是我们说了算。”
公孙康嘴角一扬:“有先生此话,我便可高枕无忧!”
言罢,公孙康继续随军前进,眉目之中谄媚尽显。袁熙此刻已然忘乎所以,数月以来四散奔逃的狼狈被声声夸赞一扫而空。袁尚却略显拘谨,言谈举止止乎于礼。此刻他愈发觉得公孙康定是设下了陷阱。
待到袁氏旧部尽数被安顿妥当,公孙康与凉茂二人亲自登门,告知袁尚、袁熙二人其已于公孙府邸安排宴席为二人接风洗尘。袁熙欣然同意,正欲回应之际却被一旁的袁尚拦了下来。
袁尚拱手而拜:“多谢公孙太守好意,可我初入辽东,一时难以适应此等苦寒,再加之星夜奔逃体力不支,以致身染虚热之症。且容我等好生休养几日,在与君赴宴同乐,不知可否?”
公孙康闻听此言,撇了凉茂一眼。见凉茂眨眼为信,方才拱手回应:“当然可以!如此看来倒是我考虑不周,还望公子好生休养!”
“多谢公孙太守!”袁尚拱手拜谢,暗暗松了口气。
一旁的凉茂自是明白袁尚托病不去赴宴,是担心公孙康的宴席暗藏杀机。但公孙康已然同意二人修养,此时也不好再作他言。但他并不甘心就此放过袁尚,深得心理战精髓的他随即抓住袁尚称病的把柄继续进攻:“方才听闻袁尚公子身染虚热之疾,在下正好认识一位神医,特此引荐给袁尚公子治病,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袁尚眉头微微皱起,随即以笑容掩饰:“多谢先生美意,区区虚热之症休息几日也就罢了,不劳烦先生费心。”
凉茂闻听此言心中暗喜,他明白袁尚疑心医生有鬼已是落入了自己的圈套。于是再度火上浇油:“公子乃是万金之躯,倘若出了差错我又如何向天下人交代?万望公子莫要推辞,以身体为重啊!”
袁尚连连摆手道:“先生莫要为此费心,如今袁家早已分崩离析,我也已经不是什么公子了。我等本就蒙公孙太守与先生收留搭救之恩,若是因这区区小病叨扰了先生,我兄弟二人还有何面目留在这里?”
凉茂闻听此言,心中自是得意。而他一旁的公孙康见此情形,担心凉茂的话适得其反,逼走二人,赶忙上前道:“既然公子如此坚持,我等也不便强求,还望公子好好休养生息,此中一切物资调度望公子不要客气,我这边一定竭力保护公子及袁氏部众安慰。”
袁尚闻听此言,一把拉住公孙康的手,眼眶也红润起来:“太守收留大恩,袁家没齿难忘!若有一日袁家东山再起,必报太守今日大恩!”
公孙康重重点了点头:“公子言重了!那就请二位好好休息,待公子恢复身体,我们再一同宴饮不迟!”
言罢,公孙康拱手拜别袁尚、袁熙,带着凉茂离开了袁军驻扎的大营。
袁熙一脸不解地看着公孙康二人远去的背影,不禁挠了挠头:“三弟,公孙康请我们赴宴我们为何不去?如今我们在人家的地盘驻扎,这么做岂不是太不给他们面子了?”
袁尚白了袁熙一眼:“二哥,这明摆着就是鸿门宴!要是你觉得辜负了人家的好意,这二人还未走远,快快上前跟他们去赴宴,别的我不敢说,保你有来无回!”
袁熙一脸不屑地看着袁尚:“二弟,我看这二人待人热情憨厚,不像是有此居心!再说了,人家还关心你的病,要给你举荐名医呢。不过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得的什么虚热之症,现在感觉怎么样?”
看着二哥一脸关切的样子,袁尚彻底折服于袁熙,一脸无语道:“二哥,我当然没病了!要是刚才我不装病,根本就堵不上公孙康身旁那个谋士的嘴。”
“原来你是装病啊!没事就好。”袁熙闻听此言,方才恍然大悟,可眼中随即闪过一丝忧虑:“三弟,就算你说的对,他们是别有用心,可我们总不能一直躲着他们吧?”
袁尚眉头一紧:“我们如今寄人篱下,也只能处处小心行事!至少刚刚他们已经相信了我生病的话,养病这几天应该无甚大碍,至于日后见机行事吧。”
袁熙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回营,数日奔波已然令他筋疲力尽。而袁尚的眼中却一直浮现着凉茂的身影,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刺激着他的每一寸神经:“这个人怕是不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