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鸟道果然名不虚传。”回望刚刚走过的悬崖峭壁之上的山路，郭嘉依然心有余悸。

郭嘉本就不善攀爬，更何况他现在身体孱弱，这一段“燕山鸟道”中的绝大部分路段都是被身体健壮的士兵背着勉强走过去的。

经过七天七夜的辛苦跋涉，一万曹军先锋部队终于成功翻越了燕山山脉。这一路上至少有两百名曹军士兵在赶路的时候从悬崖峭壁上跌落而亡，“燕山鸟道”的险绝难行足可见一斑。

但更困难的是，由于山路难行，身体比人类庞大很多的战马在很多狭窄的路段更加难以通过，原本带来的五千战马最后只剩下了三千战马。

翻过燕山后，在田畴的带领下曹军又辗转从山林纵横地广人稀的白檀、平冈两地绕过，神不知鬼不觉的直插乌桓部落的腹地。

乌桓部落原本是一支远在鲜卑山更靠北的塞外草原部落，世代以放牧为生、擅长骑射，趁着汉末黄巾军四起中原战乱，朝廷和中原诸侯无暇他顾的当口，将东北地区辽西郡一带据为己有。

经过几十年发展，乌桓部落现在是越发强壮，尤其是这一代的踏顿大单于英武不凡，在他的带领下现在乌桓部落的势力除了辽西郡外已经逐渐影响到了周边的上谷、渔阳、右北平三郡。

甚至于为了继续扩大自身的力量和影响，乌桓部落最近几年来又和鲜卑山附近的鲜卑族互相勾结起来，其意欲图谋中原之心愈发明显。

自汉武帝大破匈奴三百余年来草原胡虏不敢犯中原丝毫，然而随着如今汉室微弱，中原诸侯四起乱战，草原胡虏各部落又野心渐起，如不能尽早将其野心扼杀，不出十年必将成为中原王朝的大患。

而这也是郭嘉之前坚持要说服曹操举兵远征乌桓的最重要原因。

翻越燕山山脉进入辽西郡后天气陡然变冷，虽然才刚刚八月底，但是此时辽西郡的天气寒冷程度已堪比中原地区正冬腊月最冷的时候。

曹军驻扎在距离柳城西边二百里外的白狼山上，这座白狼山形似一条卧着的狼，高达千丈，在最高的山顶上竟然还有薄薄的积雪。

据以前经常往来辽西郡的田畴说，这座山的山顶上每年至少有十个月的时间存有积雪，只有夏天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没有积雪覆盖，因此才被称之为白狼山。

田畴还道，最多再有一个月辽西郡就会冷到洒水成冰的地步，他们这些中原人很难适应这样的寒冷环境，如果再碰上下大雪，届时大雪封山，他们就算是想回去也不可能了。

田畴指着地上的寒霜说道：“今年冷的其实比往年还要更早一些，以我的经验判断，最多到九月中旬这里恐怕就会下上一场大雪。”

“咳咳，咳咳……”郭嘉剧烈的咳嗽着，辽西郡寒冷的环境让他极不适应：“也就是说留给我们攻打乌桓部落的时间也就只有半个月了。”

郭嘉话音刚落，一股冷风携着山顶的点点积雪席卷而来，就连身体健硕的张辽也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原本还想等等张郃、夏侯渊的大军到来后再发起进攻的，看来老天爷不给我们这个机会了。”

曹操解下自己的披风，然后亲自披到郭嘉身上，语气有些犹豫地问郭嘉：“奉孝，依你所见眼下我们应当何如？”

郭嘉沉吟了片刻后，回道：“最多再等他们五日时间，届时张郃、夏侯渊的大军就算赶不过来应该也差不多了。好在现在乌桓部落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插入了他的腹地，对我们还毫无防备，以我们眼下的这一万兵马拖乌桓部落一两日时间应该不成问题。”

“呵呵。”张辽霸气地请战道：“主公、军师，依末将看来你们就是太谨慎了，小小乌桓何足挂哉，末将带领手下这一万精兵就足以将其击溃、覆灭！”

曹操拂着胡须没有说话，他在权衡思考接下来的行动，军营内陷入了一片沉静。

“主公、将军，大事不好了！”

一声大喊划破了刚刚沉静下来的军营大寨，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传来，骑兵手持的一杆三角红旗也迎风烈烈作响，曹操大帐外原本正在忙着安营扎寨的士兵在看到这杆三角红旗后飞快地让出一条路来。

这名手持三角红旗的探子纵马飞奔至曹操大帐口方才一紧缰绳，他**战马嘶鸣一声，前蹄高高跃起勉强停了下来，只差数迟就要窜进曹操大帐之内。

不过对此情况无一人上前责怪这名探子毛躁失礼，因为这是曹军负责前哨侦查探子的特权。

“何事如此慌张？”

“回禀主公，我们西北方向来了一队鲜卑族骑兵。”

“大概有多少人，距离我们有多远？”

“至少有五万人，距离我们大概一百五十余里。”

“主公、将军！”另一名侦察兵也急匆匆地冲了进来：“禀主公，我们的正东方向不知为何突然来了一队乌桓骑兵，据属下目测至少有十万人马。”

“什么？”曹操大惊失色：“乌桓骑兵距离我们还有多远？”

“还有不到百里。”

两名侦察兵带来的消息瞬间引起了大帐内众人的一片哗然，众人都以为乌桓部落已经知晓了他们的行踪这才前来围剿的。纷纷劝曹操后撤到燕山山脉内，凭借燕山山林暂避其锋芒。

只有郭嘉还算冷静，他问那两名侦察兵：“鲜卑骑兵和乌桓骑兵的行军速度如何？”

两名侦察兵同时答道：“不紧不慢。”

“那就好。”郭嘉松了口气，然后看向曹操：“如此看来，鲜卑骑兵和乌桓骑兵同时向这个方向行来也只是一个巧合，他们的目的地或许就是白狼山，但他们肯定不知道我们就在此地，更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马，否则他们就不会是一种不紧不慢的行军速度了。”

这时田畴突然想起了什么，告诉众人：“我想起来了，鲜卑族和乌桓族一直将狼视作部落图腾。这白狼山由于形似卧狼，因此被鲜卑族和乌桓族同时视为部落圣地，每年的九月初这两族都会来此朝拜。”

郭嘉则想得更深，乌桓族和鲜卑族原本就生活在鲜卑山周围，千百年来这两族向来是一衣带水，他们每年在同一时间朝拜白狼山恐怕也有结盟紧密彼此感情关联的因素。

想到了这一点后郭嘉首先站出来坚定反对撤兵，因为事实已经指明乌桓和鲜卑两组已经紧密结盟，如果不能尽快狠狠地打击他们，其气焰一定会更加嚣张，其侵犯中原之心也会快速滋长。

张辽也坚决反对在此时撤兵：“兵法有云，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我们连敌军的面都没碰到就轻言撤兵，如此一来就会折损士气，到时就算迎来了张郃、夏侯渊的大军，可是士气一旦失去纵然有万马千军又何济于事？”

曹操不愧是一代雄主，听到郭嘉和张辽的话后立刻便有了决断，朗声道：“再有轻言撤军者，立斩不赦。”

话虽这样讲，但是面对着乌桓和鲜卑两族总共十余万人的前后夹击，曹操依然是几乎毫无胜算，能够依靠现在的一万兵马能够勉强坚持到张郃、夏侯渊援兵到来已是不易，取胜简直无从谈起。

看到曹操脸上的担忧后，张辽道：“主公不必过于担心，我观这白狼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想要据此地利之便打败乌桓也不无可能。”

曹操尽管在心底没有必胜的信心，但是值此紧要关头他自然不会在众将士面前流露出来，他爽朗地一笑：“哈哈，想当年我们曹军能以一敌十大败袁绍，如今又怎会惧怕这小小的乌桓呢！”

“这是一场恶战，但我们必胜。”张辽握紧拳头挥舞着喊道。

底下将士也群情激奋地同时跟着喊道：

“必胜！”

“必胜！”

郭嘉欣慰地冲曹操微微点了点头：“主公有此雄师何愁天下不平？”

是夜，张辽依据白狼山地势排兵布阵，令郭嘉没有想到的是，张辽排兵布阵的架势不似是单纯的防守，更多的是一种进攻的阵势布局。

看到郭嘉略带疑惑的目光，张辽解释道：“军师若论运筹帷幄不聚天下我张文远自然是不如你，可是若论阵前交战你肯定不如我。此战敌强我弱差距过于悬殊，因此无论攻守最重要的就是一个敢打、必胜的信心。若是一味的采取守势则必会有损将士们的必胜之心，也一定会让敌人察觉我方的真实实力。”

对张辽的这番言论郭嘉不禁钦佩不已，他虽然颇懂兵法但毕竟只是一介谋士从来没有亲自带过兵，对于军心、士气的掌握和利用自然是不如张辽。

郭嘉冲着张辽拱手道：“文远将军，主公用人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临阵指挥你要如何做主公和我都不会横加干预的，明日之战主公的安危就全仰仗你了。”

张辽也冲着郭嘉一抱拳：“军师客气了，保护主公，为主公效力是我张辽的分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