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刘备宅院。
此刻,刘备独自坐在书案面前。自他投奔曹操,来到许都之后,每每深夜之时,白日里那个随波逐流,小居则安的他才敢放心睡去,只留下心怀天下,苍生为念的他继续度过这漫漫长夜。而今夜,他尤其无眠,烛火摇曳之间,昨夜白绢之上,诏书血字依稀可见……
“国舅深夜至此,必是有要事相言吧?”刘备见国舅董承突然到访,必是为大事所来。
“围场之中,我见关将军要杀曹操,将军为何摇头阻止?”
刘备听闻此事,大惊失色:“国舅怎知此事?”
“皇叔切莫惊慌,此事独我一人知之,外人皆不知尔。”董承道。
刘备听言,这才放心下来,长叹一声:“我二弟见曹操僭越,不觉怒从中来,这才动了杀心。”
国舅听闻,不禁泪流两行:“若是朝中大臣皆有关将军之心,何忧不太平乎?”说罢,国舅方拭去泪水:“皇叔不知,如今曹贼把持朝政,独断专权,朝中大臣人人自危,真英雄少矣。”说话间,国舅见四下无人,从袖中取出一方白绢,展于刘备观之。刘备双手接过衣带诏,泪水顿时夺眶而出,一时竟不能自已。
国舅见状,亲自为刘备拭去泪水,随即从怀中将义状拿出:“说来惭愧,目前为止,也仅有六人肯与我等奉诏讨贼,曹贼之祸,甚矣!”
“公既是奉诏讨贼,也算玄德一个,玄德必效犬马之劳!”说罢,刘备便在义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唉!可叹我董承被困这许都之中,不能于他地召集天下英雄豪杰,与我共聚义旗,诛杀曹贼,真乃人生憾事!”话音未落,董承一把抓住了刘备的手,继续说道:“但将军你不一样,我能看得出来,曹贼几番试探将军,将军皆不露声色,此中能力绝非池中之物所有。而将军又是汉室宗亲,那匡扶汉室可就是名正言顺。而今将军只是实力不足,这才被迫屈身侍奉曹贼,倘若有一天时机成熟,将军必可召集天下豪杰,兴讨贼义师,匡扶汉室,诛杀曹贼!”
“刘备惭愧!兴义师十余载,至今仍是寄人篱下。但即便力量薄弱,却也愿为汉室倾尽最后一丝气力。”说罢,刘备拱手而拜。
“汉室兴亡,就托付于将军之手了。”
思虑至此,刘备不自觉间早已泪流两行,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刘备赶忙擦干眼泪,警觉地问道:“谁啊?”
“大哥,是我和二哥。”这时,一个粗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二弟、三弟?”刘备赶紧起身前去开门,只见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此刻如门神一般站立在门边:“大哥!”
“快进来!”说罢,刘备将关羽张飞迎进了屋内,之后环顾四周,见没人监视,这才放下心来。
“你们怎么来了?”刘备见关羽张飞深夜到来,心中有些疑惑。
“大哥,我和三弟前来是想问问大哥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关羽回答道。
“是啊,大哥,你看我们来这个鸟地方已经有个把月了。”
“三弟,不得无礼,这里不是什么鸟地方,这里是天子脚下!”张飞话音未落,刘备便打断了他。
“好好好,是来到了这个天子脚下,但呆在这里除了每天要听那个曹贼的调遣,而且我们还不能带兵。大哥,你说说,这不让带兵我们怎么发展壮大?”说罢,张飞叹了口气。
“三弟说得对,大哥,当初情况危急,我们投奔曹操,实属不得已之下策。而今吕布已死,我们的威胁没了,是时候离开曹营了。”说话间,关羽捋了一下自己的胡须,继续说道:“前天的事大哥也看到了,那个曹贼明明就是僭越,这种人谈匡扶汉室,且不是挂羊头卖狗肉?所以大哥,我和三弟今天特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个事儿。”
刘备听了关羽张飞的话,长长叹了口气:“你们说的我明白,我也看得出来这曹贼意在篡汉,绝不能与之谋,但如今我们可是身处曹营的深处,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说话间,刘备怕隔墙有耳,示意关张二人靠近,继续小声说道:“这几日以来,曹操一直在试探我的心思,所以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而至于说离开这里的事情,我也在寻找机会,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就一起走。”
“可要是曹操不放你走呢?”关羽追问道。
“不会,如今曹操正在筹备与袁绍的大战,可乘之机很多,再说,目前他对我的试探,我都没有露出马脚,人的精力有限,他一定不会一直顾及到我。只要我们沉住气,就一定可以找到机会离开这里。”
“哥哥这么说,那我们就明白多了。”听了刘备的话,张飞的心里才算踏实了许多:“行,那哥哥就早先休息,我和二哥先撤了。”说罢,张飞向刘备拱手行礼。
“大哥,早些休息。”关羽也拱手行礼。
“二位贤弟早些休息。”说话间,刘备还礼:“回去看着点有没有人跟着。”
“知道了。”说罢,二人便离开了刘备的宅院。刘备看着二人离开的身影,开始思索离开这里的办法。
“玄德老弟何在?”时间快到正午时分,曹操突然来到了刘备的宅院。刘备见曹操来到,急忙放下了手里的农具,从地里出来,向曹操拱手行礼:“臣刘备拜见曹司空。”
曹操见刘备一脸汗水,笑着拍了拍刘备的肩膀,说道:“玄德老弟,你这闲来躬耕小园中的闲适生活可是让为兄羡慕不已啊!”
“唉,我本就一田园农夫,无甚追求,没什么值得羡慕的。司空此番来,有何贵干啊?”说话间,刘备用手帕擦了擦汗。
“只是近日友人送来几瓶自酿的新酒,想起玄德老弟闲来无事,特此前来邀请玄德老弟一同吃酒。不知玄德老弟意下如何?”
“难得司空如此记挂我,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说罢,刘备换了一身衣服,便随曹操来到了司空府上。
到了司空府,曹操邀刘备坐下,菜肴时蔬,鲜果美酒此刻皆已经准备妥当,二人各斟了一杯酒,互相敬酒之后,便吃喝起来。
正值宴酣之时,一个黑衣加身的探子走进了屋内,跪在了曹操面前。
“主公,这。”探子看了看刘备,不肯继续往下说。刘备正要回避,曹操示意刘备坐下,对探子说道:“但讲无妨。”探子这才继续说道:“满宠回来了。”
“速召。”曹操说罢,探子点头称是,便离开了屋子,不一会儿,这个名为满宠的男人出现在了曹操的面前:“臣满宠拜见主公。”
“起来吧。”曹操说罢,他这才起身。
“袁绍近况如何?”曹操问道。
满宠看了看刘备,不肯说。曹操一眼看出了他的顾虑,回应道:“但讲无妨。”满宠这才开口:“主公,公孙瓒被袁绍灭了。”
话音未落,刘备一脸吃惊地看着满宠,问道:“将军可否告知其详?”
满宠点了点头,便将详细情况告诉了刘备。刘备听闻,长叹一声,一口尽饮杯中浊酒。
“玄德老弟何故如此感慨?”曹操见刘备如此模样,有些不解。
“备曾事公孙瓒,今故主已亡,追念昔日之恩,岂不伤感?”说罢,刘备再次斟满酒,一口喝干。曹操见状,亦斟酒以敬玄德。
“还有其他的吗?”曹操问满宠道。
“袁术在淮南称帝之后,骄奢**逸,众人皆反。如今欲将帝号赠予袁绍,并打算携带玉玺前去河北投奔袁绍,倘使二人联合,只怕主公就危险了。”
听了满宠的话,曹操眉头紧锁,陷入沉思之中。而刘备心想这或许是个逃跑的好机会,便喝了一杯酒,对曹操说:“司空,袁术既然打算前往河北,那他一定会经过徐州。自刘备来许都已经数月有余,承蒙司空照顾,方可加官进爵,为报司空大恩,刘备愿带领一支军队在半路截击袁术,如此必可擒住袁术,阻止二人合军。”说罢,刘备向曹操敬酒。
曹操思虑片刻,端起酒杯,与刘备干了杯中的酒,说道:“难得玄德老弟有如此之心,为兄实在感动!待我明日奏表天子,贤弟便即刻起兵。”
“全凭司空安排!”说话间,刘备拱手行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翌日,曹操下令刘备总督五万兵马,与朱灵、路昭二人一同赶往徐州。刘备辞谢天子之后便随大军出城。大军行至十里长亭之处,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刘备:“刘皇叔!”
刘备应声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伫立在十里长亭之中,仔细一看,乃是国舅董承。刘备立刻骑马赶到长亭,与董国舅见面。
“刘皇叔,我在这里等候你多时了。”董承随即拱手道。
“国舅亲自前来送行,刘备感激不尽。”刘备回应道。
“我早就说过嘛,以将军之才能,此次徐州真可谓是龙入江海,虎啸山林了。还请将军一定发展壮大自身,匡扶汉室的重任可就交在将军的手里了。”
“请国舅放心,刘备此去,一定不辱使命。”说话间,刘备向董承拱手行礼。
国舅还礼,随后说道:“这曹贼阴险狡诈,反复无常,刘皇叔也一定要留心,切勿辜负天子的一片心意。”
“刘备明白,也请国舅保重身体。刘备此次远走,能不能陪侍天子左右,就请国舅多多替天子分忧。”
“董承明白。”说话间,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与国舅告别后,刘备担心曹操后悔,加快了行军速度,火速前往徐州。而就在此时,许都司空府内,刚刚考较钱粮回来的郭嘉与程昱得知主公主动放走了刘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主公为何要派刘备去督军呢?”郭嘉不解地问道。
“为了让他去截击袁术啊。”曹操回应道。
“主公啊,你也知道那刘备绝对不是个屈于人下的人,如今您又给了他五万兵马,正好比蛟龙入海,猛虎上山,之后要是想治他,该当如何?”程昱一脸急迫地说道。
“司空,我之前就说过这刘备绝非池中之物,如今您放虎归山,只怕日后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说到这里,郭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许褚何在?”曹操听了郭嘉与程昱的话,瞬间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许褚在!”只见一个威武壮硕的大汉出现在了曹操面前。
曹操赶忙开口:“你速领五百人马,务必要将刘备追回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