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初登冀州(1 / 1)

郭嘉出身寒门士族,少时与大父一起生活。郭嘉的大父人称郭老伯,在当地以颇有声望。时逢献帝初立,董卓一手把持军政大权,各地势力高举反董义旗,颍川也不例外。世家大族眼见此地已无安宁,纷纷举家带口星夜逃离,少时资助郭嘉读书的表亲叔父也不例外。而郭嘉本可以借叔父的关系被推举孝廉,也因此不了了之。与此同时郭老伯病重,几服药下去也不见好。弱冠之年的郭嘉,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大父,你怎么起来了?”这一日,郭嘉如往常一样去给郭老伯拿药,回来却发现久卧病榻的郭老伯竟然在擦拭弓箭。

“哦,奉孝你回来啦。”郭老伯回头看了看郭嘉,然后继续擦拭弓箭。

“大父你怎么起床了?这点事儿您嘱咐我就可以了,何必亲自动手啊?”说罢,郭嘉上前刚拿走郭老伯手中的弓箭,郭老伯却没有松手,反而笑着对他说:“孙儿,陪我去山上走走。”

“开什么玩笑,大父,你的病还没好呢。”

“我好多了!”说罢,郭老伯站起身,当着郭嘉的面做了个拉了一下弓。郭嘉一脸诧异地看着眼前的郭老伯,却见郭老伯的脸色相较于前几天是红润了些,心想难道是药起效了?正思索间,郭老伯直接将郭嘉拉出门外,向着山里走去。

“大父!大父!”郭嘉见郭老伯去意已决,而且恢复了力气,心中虽有犹豫却也不再阻拦,随着郭老伯一起进山。

时值秋时,凉风渐起,山中的小路散落着金黄的树叶。郭老伯在山路上缓步前行,郭嘉则紧紧跟在后面,时刻看着郭老伯,他仍旧担心郭老伯的病。

“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行至半山腰间,郭老伯停了下来,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张望着四周的风景,嘴角扬起满足的弧线。郭嘉则坐在了郭老伯的旁边,看着周围一派肃杀之象,实在不明白郭老伯为什么会笑。

“大父,现在这时候来山里干嘛?”

“也没什么,只是想来看看。”郭老伯话音未落,忽然一群林鸟停在了不远处的树上栖息,这引起了郭老伯的注意:“孙儿,你看!”说着,郭老伯用手指向那群林鸟。

郭嘉顺着郭老伯的手看去,望着那群林鸟出神。想着如今天下纷乱,自己孝廉不成,心中一股愤懑使他不禁感叹道:“林鸟于落,不知其终。何择良木?不问西东。”反复吟诵之间,郭嘉露出一脸苦涩的笑。

“大父,你说它们要飞去哪里啊?”

“它们要去哪儿?我可管不着。”说话间,郭老伯解下背上的弓,从箭袋中抽出了一支羽箭:“但现在,它们别想跑。”说罢,郭老伯用目光测了测他与鸟群的距离,然后拉弓引箭地比量了好一阵,最后将弓箭交到了郭嘉的手里。

“大父,你这是要干什么?”郭嘉接过弓箭,一脸懵逼地看着郭老伯。

“看见没,最下面树枝上那只鸟就是我们今晚的晚餐,我刚刚病了一场,力气不够,就看你了!”郭老伯指着林鸟的方向,然后拍了拍郭嘉的肩膀。

“大父!你别闹,我根本就没用过弓箭,这绝对射不中啊!”说话间,郭嘉将手中的弓箭递到了郭老伯面前。但郭老伯再次将弓箭交到了郭嘉手上,坚定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凌厉:“我相信你!”

郭嘉第一次见到如此坚决的郭老伯,只好硬着头皮拉弓引箭,可尴尬的是,由于力气不够,郭嘉憋红了脸,却连弓都没有拉开。一连几次都是如此。郭老伯见状,只得一脸无语地接过郭嘉手中的弓箭。而此时,树上的鸟儿全部振翅而起,向着夕阳远去。

“大父,我就说我办不到啊!”气喘吁吁的郭嘉不停调整着呼吸,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什么都做不好,真没用啊!”说罢,郭嘉深深叹了口气。

“哈哈哈,看来我孙儿不是山野村夫的命啊!”

“命?”郭嘉一脸不解地看着郭老伯。

“没错,每个人都是带着宿命来到世上的,像你大父我,这辈子也不过是个打猎种田的命;而像你叔父,便带着三老的宿命,执掌一方。”

“那我呢?我的宿命是什么呢?”

“那要问你自己。”看着郭嘉一脸好奇的样子,郭老伯仿佛看到深渊中,突然燃起了一团火焰,嘴角渐渐扬起微笑:“不过至少,不是山野村夫的命。哈哈哈!”说罢,郭老伯接过郭嘉手中的弓箭。

“是吗?”话音未落,郭嘉一把夺过郭老伯手中的弓箭,将弓架在了一棵主干分叉的树上。然后将箭放在弓上,轻捏箭羽,双手用力,缓缓拉开了弓弦。郭老伯微微吃惊,眼见郭嘉利用眼前弹弓似的树,拉开了弓,心中一阵惊喜。

“去!”郭嘉大喝一声,双手松开弓弦的同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离弦的箭却是径直飞向前方,深**进了树干中。

“大父!看到了吧,我做到了!”坐在地上的郭嘉看见笔直插进树干中的箭,全然不顾屁股的疼痛,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活像是个山野村夫的样子。”看着郭嘉狼狈的样子,郭老伯也放声大笑起来,但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团火,那团深藏在郭嘉心中的火,即使四下漆黑一片,即使注定会熄灭,却也一直在全力燃烧,绝不低头。

“这孩子究竟背负着怎样的宿命?不,不对,他会超越怎样的宿命呢?可以的话,真想一直看下去。”看着眼前开怀大笑的郭嘉,郭老伯的内心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期待。尽管他心里清楚这不可能,但激动的心情依然让他的眼角渐渐湿润起来。

“咕噜咕噜。”突然的声音打断了郭老伯的思绪,郭嘉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郭老伯见状,大笑起来:“哈哈哈!村夫啊!看来你的肚子对你很不满啊!”郭嘉听了郭老伯的话,一脸不屑地说:“那又怎样?折腾了这么久,当然肚子饿啊。”

“给你。”说话间,郭老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胡饼,将胡饼掰成两半,微笑着递给郭嘉。

“大父。”郭嘉看着胡饼,觉得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

“这算我借给你的,你没还我之前,我会一直跟着你的。”

“抠门儿。”郭嘉接过胡饼,看着郭老伯略显苍白的微笑,只埋头大口咬着胡饼,不自觉间,两行清泪划过面庞。

此时此刻,郭嘉的脸上露着与郭老伯一样的微笑。面对辛评的疑问,郭嘉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块儿胡饼,将它掰成两半,分给了辛评郭图:“这胡饼可真圆,掰了怪可惜的。”

“贤弟,这是何意?”辛评见郭嘉给了自己一半胡饼,心中更加疑惑。而郭图盯着胡饼,琢磨了半天,恍然大悟,高兴地说:“奉孝贤弟,那我们明天一早出发,可以吗?”郭嘉点了点头,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

辛评见状,心中更加疑惑,问道:“公则,你怎么知道奉孝贤弟同意跟我们一起走的?”

郭图解释道:“奉孝贤弟刚刚不是说了吗?胡饼圆,这个圆可以看作是袁公的袁,而掰开胡饼的掰也可以看作是拜访的拜,所谓掰圆,不就是拜袁吗?”

“原来如此!”听了郭图的解释,辛评这才恍然大悟,三人相视而笑,举杯共饮。

第二日清晨,一个披散头发,背着行囊的青年站在一座坟前。

“大父,我打算离开这里去冀州看看。”说话间,青年从怀里掏出一个胡饼,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放到了坟前。

“这是您上次借我的,还给您。这次,您就在这里安心等我回来吧。”

“奉孝贤弟,我们要出发了!”就在这时,一个嘹亮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好!”青年向着远处回应了一声,在坟前磕了三个头。

那天,那座坟前多了半块儿胡饼。而前往冀州的路上,多了一个坚实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