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公鸡走在路上。
前面遇到一些矮小的障碍物。
公鸡身体不大,双腿也不高,努力想爬过障碍物,可是,实在有些艰难。一只雄鹰在空中飞行的时候看到了,好心地落下来提醒它:
“你不是有翅膀嘛。试一试,看能不能飞过去。”
公鸡展开翅膀试一下,轻易地飞过去了。公鸡很高兴,回过身来跪在地上磕头要拜师。雄鹰撤身避开:
“如果你想飞,我们一起努力学习吧。我也在学习飞行。”
雄鹰没有接受这个徒弟,并不是雄鹰鄙视公鸡。在雄鹰看来,大家都长着翅膀,个头也差不多,何必弄这个虚名呢。公鸡也毫不客气开始称呼雄鹰为“大哥”。
但是,公鸡不知道怎样才能飞得更高,飞得更远。
每次雄鹰从空天经过时,公鸡都要把它请下来,做一番极其热情的招待,甚至将一群母鸡也叫来。美其名曰:听老师讲课。雄鹰当然心里清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雄鹰也从不讲课。因为没有收学生,讲什么课啊!但是,还是很皮毛而又皮毛地透露一点飞行技巧。
母鸡们其实都知道自己的本职工作是什么,都知道每天重点该做什么。或许都不怎么在意吧。所以在它们看来,“老师”根本什么都没有讲。在雄鹰看来也的确什么都没有讲。
公鸡很聪明。
它以为它已经学到了很多。
于是,公鸡到处跟人家讲:
“雄鹰是我的老师。我已经会飞了。”
其实什么叫“会飞”了呢?雄鹰感觉自己还没有“会飞”,只不过比公鸡飞的远一些高一些。因为雄鹰很清楚,比自己飞得高的飞得远的大有人在,而且不计其数。但是,不管怎么说,其它公鸡们和母鸡们都知道雄鹰是公鸡的老师了。
于是,雄鹰就有了这样一个学生。
公鸡从来不管雄鹰叫老师,总以“大哥”相称。
世界上的事情都是这样:只要你身体上具有这方面器官,必定会有它的用处。只要你努力去实践,努力去练习,就会有进步。公鸡也进步了,可以飞过更高一点的障碍物。可是,当它遇到再高一点的障碍物时又无法逾越了。
它开始投机取巧,捡来雄鹰丢弃的羽毛插入自己的翅膀,梦想可以飞过更高的障碍物。它的这种做法被雄鹰发现过,也有人向雄鹰透露过。雄鹰有些生气,毕竟那是自己的羽毛,尽管已经使用过。但是,雄鹰没有当面揭穿,而是非常真诚地对它说:
“别急,慢慢来。一定要有实力。”
雄鹰说的“实力”是让它锻炼翅膀。只有让自己的翅膀真正坚实了有力了,才能飞得更高飞得更远。然而,公鸡却觉得“老师”说的实力就是飞过更高的障碍物。于是,它天天都在飞跃障碍物。
当然,这也是一种锻炼。
终有一天,公鸡飞过了“再高一点”的障碍。
前面还有“更更”高的障碍物。可是,公鸡觉得自己已经有“实力”了,于是到处吹嘘。说大话真的能常常“唬”住人。一群鸭子一群大鹅把它当成了飞行英雄。
那天,雄鹰正在空中飞行,忽然听见下面传来一阵呼喊。公鸡和它的鸭子大鹅朋友们邀请雄鹰共进晚餐。当雄鹰落下来之后,鸭子和大鹅们对雄鹰的尊敬超越了公鸡。
公鸡有些不高兴,想了想说:
“其实你们不知道,雄鹰大哥太傻了。我从它那里偷学了那么多飞行技巧,它根本不知道……”
雄鹰心中微微一愣,表面却淡然地微笑着。因为雄鹰知道公鸡从它那里到底学到了什么——皮毛而又皮毛而已。真正的飞行技巧本来也想教给公鸡的,开始是觉公鸡还不到学这些的时候,毕竟不能揠苗助长,后来发现公鸡偷偷使用自己的羽毛,便没有再教,提醒公鸡“培养实力”的潜意识还有意再教,可是,听了这句话之后,雄鹰决定守口如瓶了。
因为雄鹰明白:这样的公鸡,是永远也教不出来的。
自以为“飞行英雄”的公鸡已经不将那些母鸡和其它公鸡当成朋友了,也渐渐淘汰了鸭子和大鹅。它觉得海洋上方才是它的天空,于是开始追随海鸥。海鸥在海上生活其实是为了下海,事实上海鸥一直在“下海”。因为不下海,它们就没有食物。
公鸡想跟海鸥学习飞行。
雄鹰相信海鸥会教公鸡一些。因为它们需要公鸡帮忙觅食。
想让镰刀割草,必须把镰刀磨锋利。
雄鹰更相信海鸥不会把真正的技巧教给它。因为海鸥们都比雄鹰聪明。连傻冒雄鹰都知道说什么保留什么,聪明的海鸥们能不知道吗?海鸥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工具。
镰刀锋利了,割完草还会钝的。
因为另一片草需要刀的另一种锋利。
雄鹰本想教它事实上已经决定不再教它的那些东西,才是真正的飞行“实力”。对于镰刀而言,有一种锋利可以去割任何一片草。将镰刀当成工具的人,只会现用现磨,磨出现用的锋利。只有将镰刀当成朋友的人,才会让它的锋利永远。
但是,这需要尊重和珍惜,一种相互的尊重和珍惜。
公鸡还是经常遇到飞不过去的障碍,经常请雄鹰“大哥”帮忙。其实它已经感觉自己是雄鹰的“大哥”了,所以玩起心计来——尽管公鸡一直在玩心计,雄鹰一直很清楚。然而现在的心计和以前的心计不同了。它只需要雄鹰“大哥”帮它飞过去,不需要雄鹰“大哥”知道障碍物是什么。
仿佛那障碍物是多么珍贵的宝贝,雄鹰“大哥”会占为己有。本来想帮它的雄鹰“大哥”因为不知障碍物是什么,却无从下手,便只能袖手旁观。
公鸡越来越觉得自己是飞行英雄。它开始算计怎样使用雄鹰。真把雄鹰当傻冒了。雄鹰哪里不知其中奥妙!仍然不想说破,不接招儿便是了。然而,雄鹰开始担心有一天公鸡会被海洋淹死。因为海鸥的食物在海洋里,而它的羽毛还不能沾水啊。
如果有一天,公鸡真的被海洋淹死,雄鹰会很内疚。毕竟是它提醒公鸡使用翅膀并提醒公鸡要有“实力”的。如果公鸡不懂得使用翅膀,永远靠双脚走路,最大的灾难不过是骨折。
不过,雄鹰的心彻底冷了,不想再提醒什么,只把自己的感悟记录下来:聪明和智慧两回事;智慧在觉悟面前永远都是小学生。然后又写了一篇文章,题目是“聪明公鸡傻冒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