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长安郡主(1 / 1)

不止他,孟秋也认出来了。

气氛一时凝滞住,小轿中的贵人没个动静,燕承明亦不曾离开。

僵持片刻,孟秋转着不太灵活的脑子,尽管晓得情况不好,却仍自没想得太多。她率先反应过来,顾虑着bug在侧,即便想靠近,都生怕被看出破绽。

“……那是太子殿下?”她和燕承明明知故问着。

燕承明倒是从未想过他是为孟秋所来,就依言答道,“十之八九。”

一旁的孟秋陷入沉默。

按照寄体的人设,她应当嚣张至极的甩下一句“那又何妨”,再无视所谓当今储君。但她不过是聊以设想,便足够想到燕承南的反应……

孟秋觉得到时候不太好哄。

“哦。”是以,她免去所有言辞和举止,只故作疏远的不搭理着,瞧了轿子一眼,打算直截踏进府中。

尽管这般做了,孟秋到底悬着心,只好避在门口,去瞧他们那边。

可让她猝不及防的,如今已然不止是区区逢场作戏的小问题。

在一片僵持中,燕承明本意是为孟秋着想,免得她和东宫沾染上关系,遂,他翻身下马,对着轿中某人行礼问安后,并未告辞,而是和声道,“郡主在边疆肆意惯了,疏于京中礼节,还请殿下见谅则个。”

“……哦?”轿内传出一声笑,低低、缓缓的,将他的借口重复着,“肆意惯了,疏于礼节……”

大抵是他话音的压抑与顿挫太过明显,乃至燕承明有所发觉的地步,教他看向小轿。在肯定确是太子本人时,他又细微地察觉些许微妙感受,于太子继续开口后,则愈发惹人起疑。

燕承南问他,“亲王爷对她,似是颇为了解?”

“不敢。”他眉尖轻颦。

“往年便知亲王爷与、”燕承南一个停顿,“长安郡主,曾有婚约。”他状似无意般,故作轻描淡写的随意问着,“怎的,难不成好事将近?”

“不过是长者戏谈,不作数的。”那边,燕承明也顿了一下,慢条斯理的叹道,“只愿旁人勿要再提及此事,免得坏了郡主的清誉,反倒不好。”

他一言一行都仿佛在撇清和孟秋的关系,却又一字一句里透露着融洽与熟稔。

是燕承南目所不能及的,一无所知的事情。

府门前。

“……他们在说什么?”孟秋远远瞧着,隐约生出些提防,当即差使身边的婢女道,“你去问:上回招待不周,睿亲王爷方不方便进门喝杯茶。”

“您……?”那小婢不免惊诧,再反应过来,连忙应,“奴婢这就去!”

风乍起——

满地散落的纸张被卷起,再悠然落地。

飘零之间,风梢撩过小窗,掀开锦帘一角。

秋叶瑟瑟声、风拂沙沙声罢,霜寒渐重。

孟秋越过人群,惊鸿一瞥,看见他垂首端坐着,脊背孤直,如似一竿翠竹。唯独从他眉间冷凝和唇角紧抿之间,教孟秋得知他几分心绪。

他鸦睫低敛,静默得似是暮霭沉沉,神态是令孟秋陌生之余,又略觉眼熟的淡漠。隐在眉梢眼角处,于光线昏暗之下,宛若被阴影笼罩住,哪怕亲近他如孟秋,都觉得晦涩难懂。

或许是孟秋的视线过于不加遮掩,抑或是他心有灵犀般,碰巧似的也朝孟秋看去。

两相对视,她无从分辨其中含义,“……殿下。”

风止,锦帘垂落。

枝叶仍在怕得打颤,帘子却落下来,将小轿遮得严严实实。

“戏谈、清誉……”燕承南垂着眉睫,一再将此前提及的言语在唇齿间辗转,自以为漠不关心,语气却像凝了霜,凌厉而又冷冽,隐约讥诮的嘲讽道,“睿亲王对她倒是,殷勤备至。”

简略的一句话,临到终了四个字儿,他哪怕将刻意将语调佯做漫不经意,也一字一顿,里头藏着近乎按捺不住的戾气。

大抵是这个词汇用的太锐,并不符合他惯来的性情与作风,更不适宜他和武威王府的亲疏远近,教旁边的燕承明不由得一愣。

“殿下何出此言?”他缓声道,“罢了,只一味说我,却不晓得,殿下何故来访?”

武威王府的婢子看这场景,即便有心想上前传话,都一再踟蹰,犹豫着不好贸然打断。

燕承明话音也逐渐转冷,语气微沉,用以回敬那句言辞。他腔调却平缓,像是不着痕迹的挑拨,慢悠悠的反问着,有些恼人的戏谑,“难不成,亦为长安郡主而来?”

“为我?为我什么?”

孟秋适时赶到,横插一脚,硬生生破开等同凝滞的氛围中,将自个儿挤了进去。

恢弘的武威王府门前,角落处,是一顶低调不起眼的小轿,旁边宫人还在颤颤巍巍捡着文书。美貌少年郎长身鹤立,牵着骏马,似玉人般在墙下站着。他面上含笑,眼波里明晃晃映着天光共秋色,浑身气度略显风流,又韵致清傲。

一片静谧。

即便孟秋不情愿,也拦不住轿中的某人。

垂落的门帘上绣着细密云纹,在转折与勾勒间尽显雅致。而帘侧,一只修长皓白的手掀开半边。

跟前的侍从当即意会,凑上去将帘子整个卷好,方便小轿内的贵人行事。

他踏下轿子。

“小王见过,”燕承明礼数周到,朝他作揖行礼,“太子殿下。”

尽管如此,却不见得真有多么恭敬,更兼,这人还像是有所猜测似的,故意愈发往孟秋身边凑近几步,温和对她说着,“不可乱来。”

“……”本来就没想乱来的孟秋一阵语塞,再要反驳,下意识去看燕承南,被他避开视线。

她愕然发觉,就算半月有余不曾相见,燕承南和她碰面后,却连余光都不曾留给她。

是他在隐晦而内敛的表达着:他还在生气。

孟秋极少看见他这模样,但终归是在这熟悉的举止里,慢慢地定下心。

“……你离我远点。”她当场划清界限,含蓄兼并持之以恒的盯着燕承南,方才得到他少许回应。看着燕承南面色稍霁,她松一口气,用只有他俩才明悟的称呼,唤了一声,“殿下。”

燕承南瞥她一眼,轻飘飘挪开,刻意做出寻常的冷淡作态,清冷冷应她,“嗯。”

到此,孟秋本以为这页被翻过去,没得再提之处了,却始料不及,旁边还有个察觉端倪,紧跟着出言试探的某bug。

“郡主去而折返,是为你我婚约一事,还是为……”他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殿下?”

“叮——”

【请宿主注意维持人设】

清脆又尖锐的动静在她脑海中蓦然惊响!

与此同时,燕承南也静静看她,眼底是她了然于心的几般情绪。

两人都在等她回答。

“我……”

【很热闹呢】主系统如鬼魂般出现,低低一笑,在她耳畔说着,【看来我来得很及时】

孟秋的话音乍止,心跳的飞快。

她模糊意会到,主系统除却字面意思上的看戏,恐怕还有另一层意思。

随着她的沉默渐久,燕承南仍未催促,像是对她的迟疑和抉择早有预料,却依然固执得想要她亲口答复。而一旁的亲王爷bug,哪有耐心陪他俩在这儿耗下去。

“郡主怎的了?”他询问的口吻温和且体贴,“是上回的病势未愈,身子不适?”

【容我友情提示】主系统也不情愿僵持下去,不疾不徐的笑言,【建议您目前并不要松懈警惕,让该bug对您起疑】

话说半截,它便消失无踪了,如似从不曾来过。

即使孟秋气得要死,听到一番没个头尾的话,迫于对燕承明的防备,在反复的斟酌与考量后,只得退而求其次。

“我……”她说,“我是在想,退婚一事宜早不宜迟,不如你跟我回去,就此敲定下来,免得再折腾。”

燕承明眉梢轻抬,并不意外,尤其轻的笑着,“是么。”

“太子殿下有何贵干?”孟秋转而去看他,可在他沉沉的凝望里,心尖儿隐约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小下。

他目光晦涩如渊,意简言骇,平铺直叙,“与你无关。”

“应当是要寻王叔,商议政务等要事。”那边的燕承明愈发温柔似水,语调里含情似的,对孟秋和声讲罢,再问他,“殊不知殿下因何在府门前,迟迟不让人前去通报?”

不等他作答。

“倒像是……”燕承南话音一停,好整以暇的道,“在等人?”

孟秋见状不好,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头皮发麻,慌忙对着他使眼色。是在拦着他透露出哪怕半句,他俩关系的确切回应。

“……你到底要干嘛?”她不敢再纠缠下去,又唯恐招惹到燕承南,只好将满腔恼火都冲着某个bug,怒瞪他,“别得寸进尺!”

“不敢。”美貌少年郎朝她作揖唱喏,面上笑吟吟,话意婉转,“这便遵从郡主吩咐。”

尽管经过一场波折,到头来,还是三人一同进了府邸。

她如履薄冰,焦急着不知该如何应对。心中所担忧的,一件是燕承南,更有一件要紧处,是捉摸不透的燕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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