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通房雌儿(1 / 1)

大抵是燕承南清冷惯了,将情绪外露的时刻着实太少,方才教孟秋看在眼里,竟觉得挪不开眼。

与此同时,她也难得的于这般情景里,生出几分惹人雀跃的心绪。

燕承南堪称温顺的,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作态,眼眸中浸着柔情似水,又在眉间露一丝。分明是个身形峻立的郎君,却在她面前低眉下意,极尽和软。

勾得孟秋耳垂微红,心底直念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早些回去罢。”燕承南表过心意,后知后觉的羞赧起来,耳畔的红晕远要比她更为明艳显目。他垂着目光,不敢去看孟秋,但还是忍羞对她说着,“……天晚了。”

他舍不得她辛苦。

“没事啊,我不怎么困。”孟秋说着违心话,看向他,婉言道,“况且……我帮不上您什么。如果陪着您能让您好一点儿,那我就很满意啦。”

话音落下,他讶然一愣。

“并非如此。”燕承南沉默片刻,朝着孟秋笑。他极少喜形于色,哪怕此刻,亦不过是舒展着眉梢眼角,在唇角抿开浅、淡、微弱的弧度。如似无奈之下的忍俊不禁。

而他惊讶又好笑的问着孟秋,“你怎会这样想?”

“……咦?”孟秋被他问傻了,“事实不就是这样吗?”

燕承南对着她,答得笃定且温柔,“不是。”

换作她愣住。

“单说前些天,若不是你提醒我,我岂知誉王有问题?只怕是等到他们筹备妥当,也无从应对。”燕承南一字一句皆在讲述不好的事情,偏生语句低缓,像是在说情话般,连声线都无比温存,“再往前,哪回我束手就困,濒临绝境时,不是你在我身畔,开导劝慰?”

孟秋听得懵了,“……是吗?”

“嗯。”他颔首答应,再往后说道,“又有许多次,我危在旦夕之间,你却……舍命相救。”

“……咳咳!”她心尖儿颤了颤,莫名的有些发虚。毕竟初衷是在和系统合作,救他并不算纯粹的行善,反倒接近别有目的。

见她神情,燕承南半猜半赌着她所想,遂再笑一下,“我不管旁的事情,也从不多问甚,倘如你有难言之隐,那我不追究就是。但,到底,救命之恩,确有其事。”

她被这话引得哑然失言。

“我分得清真心假意。”燕承南如此讲着,复又话音一转,低低柔柔的与她道,“……那是对外人。对你,我却都心甘情愿的。”

哪怕孟秋有所图谋,他也愿意给予。只要她要。

他胆敢存下这等昏庸无度的念头,亦是打从心底里信任孟秋。

燕承南娓娓而谈,不似往常的寡言少语,更的的确确是这样想的。他仍自不去看孟秋,佯做平安无事的样子,眉眼低敛,衬着他面上晕着薄红,宛若丹青大家最为恰到好处的一笔落墨。

不知是他生得太好看,还是讲话太好听,不由得的,勾得孟秋怦然心动。

孟秋看着眼前鹤骨松姿的太子殿下,恍然间,一阵酸涩而甜腻的滋味在心头蔓延,好似在感慨岁月匆促。她有话要说,还未开口,便也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真好。”孟秋的话音里仿佛带着叹息,又裹挟着笑意,语意复杂。她明眸里的意味说不清、道不明,却大抵是偏向于温暖的,在和光下泛着细碎的光,“能陪您走到这里。”

她稍微的放纵着心意,情不自禁的,朝他笑得眉眼弯弯。

关于往后的顾虑被她抛却的一干二净,半点儿不曾注意到。乃至两人不论在哪方面都过大的差距,也一时被压在心底的角落处。

而这些东西旁边,在她心尖尖儿上,被燕承南持之以恒的,用蜜糖浇灌着,种下一颗娇弱的小花。

又是彻夜清静。

次日清早,也无风雨也无晴。

孟秋起身洗漱更衣罢了,用过早膳,燕承南恰好罢朝回宫。

两人前后进了马车,相对而坐。

孟秋听着銮铃声响,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碍于孟秋身处宫闱,即便他不常说那些事情,孟秋从宫人那儿也可以听到闲言碎语。

是以,在燕承南为免她担心,并不曾告知她的情况下,她得知庄家一事。

她只问,“殿下,您打算怎么做?”

“待得此事结束,我便亲自去往庄家,拜访外祖父。”燕承南语气和缓,以沉稳又从容的态度,有条不紊的处理这件事,“大舅舅所为是自保,我晓得的,去与他们说清楚就是了。”

“也好。”孟秋点头应着。

实则远不止如此。

燕承南说得轻描淡写,似是易如反掌一般,却心下清楚,即便他去解释,给个说辞,庄家恐怕难以尽信。更何况,拿到手里的东西,哪有愿意再送出去的?

届时虽不至于势如水火,可多少会生出些隔阂。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对此了然于心,在此离间计后,见到庄家所为,只觉不足为奇。

不多久,车辆晃悠着停住。

微风拂动銮铃,发出清脆而悦耳的玎珰声,连绵不绝。

孟秋下了车,张目看去,却见在大片林立的松竹间,坐落着一座道观大门。瑶碧在侧,渊黛之中,清幽堪得入画。

令她诧异的是燕承南没让侍从跟随,仅仅他俩,一并走进门内。

“……就您和我呀?”孟秋不禁问道。

他温声应着话,“嗯,不妨事。”

拾阶而上百余级后,狭窄的过道豁然开朗,他却倏而顿步,在小山间驻足,抬眼望向那处殿宇,静默少顷,方才继续上前。

门前守着两个小道童,眉清目秀的,瞧见游客到来,遂问,“二位善人缘何来此?”

“赴约。”燕承南道罢来意,略作停顿,“无为道人可在?”

“啊……贵人来了。”那两个小童闻言,一人去报信儿,一人则连忙将他俩往里迎着,口中道,“观主清晨便交代清楚,令我师兄弟在此等候,却不曾想您来得这样早。”

燕承南不咸不淡应着,“嗯。”

观中也修建的雅致,一步一景,极尽巧思。孟秋不经意间发觉,所见花木不多,栽种着的又似是只有一种,便就显得有些单调。

“善人也喜爱绿萼梅?”小童在前引路,见状,就笑着解释道,“观主独好它,旁的都不许留下。每逢花期,观主皆是赏到开春方终。”

“绿萼……”孟秋是真的不认得。

一旁的燕承南循着去看,目光沉沉静静的落在梅枝上,与那青翠打卷的叶子。夏日的朝阳已然浓烈,斜斜映照着落进他眼底,便清晰可见地,衬出泛着晦涩的郁意。

沿着小径曲折,一行人抵达湖畔某处凉亭中。

又有一人着道袍、束云冠,在阑干旁负手而立。他衣衫宽大,迎风吹动,便显出仙风道骨的韵态。

“来了?”他一时未曾回身,兀自凝视着湖光山色,以不染纤尘般的姿态,近乎风轻云淡的语气,不疾不徐的说道,“且坐。”

燕承南并未依言而行,领着孟秋行礼,“六皇叔。”

他则叹息,也不强求,挥手示意小童上茶。

一旁的孟秋安静作陪,却在他投来的注视里,不尴不尬的笑了一下。她本想用敬称,哪怕尊称也好,却鬼使神差的一个口误,跟着燕承南喊出一句,“六皇叔……咳!王爷安好!”

她脸色纷呈,后悔掺着懊恼还有些发懵。在长久的沉默下,她脸颊越来越红……没脸见人了!

那边,咸王听闻孟秋的称呼,面露讶异。再去看燕承南,见他不仅没个介绍的意思,更肆无忌惮的望着身侧的小娘子,满目含情,还隐约在笑!

咸王冷不丁打断他俩融洽的气氛,“是挺好的。”

话音落下,燕承南抬眼看他,面色冷淡,眉头也微蹙,像是不满他的行为。

“……”咸王常年修行,此刻却好悬被他气笑了,因此,咸王更着重对孟秋说道,“往后随他一样喊我即可,不必客气。”

孟秋平复着心情,很是乖巧的应声,“……遵从六皇叔吩咐。”

落座后,两人遂直入主题,说起正事。

从朝野谈至民间,燕承南口吻冷淡,意简言骇,宛若置身事外般不甚在意。而咸王看着是个飘然欲仙的道人,讲话却毒辣刻薄,字字句句皆切中时弊。

端坐着的孟秋手捧茶盏,默默啜饮一口……

半晌,咸王遂道,“如此皆宜,又一事,你在事成前,不可共与你那舅舅商议。”

“嗯。”燕承南眉头低敛。

“我犹记你与那庄家小儿关系甚好?”咸王忽而说着,“前段时日里誉王有意寻访我,送信至府邸。信中曾记下一事,言及曾与他会面。”

燕承南对此不置一词。

“虽不知真假,但提及的用意却不似简单。”他言尽于此,不再多话,“罢了。你自去安排妥当即可,待得适时,我再做打算。”

“劳烦六皇叔了。”燕承南疏离道谢。

咸王则答,“应当的。”

他不欲久留,将正事说罢,打算告辞,没察觉咸王落在孟秋身上的端详,兼并听得咸王开口道,“空暇时,常来做客。”

“啊……”孟秋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去看燕承南。看到他轻微颔首,孟秋方才松下一口气,应着,“记得了。”

风拂梅枝,咸王折取梢头新绿,令人送去予她。

“去罢。”他在亭中负手,风乍起,衣裾曳曳,似要随风而去般清癯出尘,“不便送,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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