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知道现实中的蛇没有脚,却不知道在艺术中蛇是可以有脚的。而我所画的却正是艺术。
陈保才
这世上什么人都有。好比有人喜龙,有人好蜈蚣,我们的主人,他爱蛇。如果他只是自己喜欢也就罢了;他还逼着我们跟他一块喜欢。所以我们也就得跟着他一起爱蛇。
我对主人的这个嗜好越来越??反感,经常寻思着怎样才能捉弄他一下。你看,机会还就真的来了。这天,主人家祭过祖宗,赏给我们一壶酒。酒太少了,就那么一小壶,够谁喝的呢?我看见主人的嘴角掠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笑,知道自己又要遭殃了。主人说,你们画一条蛇吧,谁画得快,画得像,酒就归谁。
我没有反对,因为我知道主人家一旦决定了的事,任谁也改变不了。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已经有人跃跃欲试了。那伸出来的蛇信子令我恶心。本来,我也想得到那一壶酒的。但不知为什么,一看到那些恐怖的蛇我就恶心不已。我于是决定对主人进行一次报复。我很快就画好了那条蛇,端起酒壶,心想它归我了。
这时,我忍不住环顾了一下四周,他们都还一个个在那里趴着呢!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既然作为万物灵长的人类都有一双脚,为什么不可以给蛇也画上脚呢?这么想着,我就给蛇添上了脚。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也画好了,他夺过酒壶,咕咚咕咚就喝了起来。他说,蛇是没有脚的,你为什么要给它画上四只脚呢?我没有吭声,因为,蛇确实是没有脚的。
所以,我最终没能喝到那壶酒;而且,正像你们知道的那样,我还成为多此一举的典型,千百年来被世人无情的嘲笑着。
但我却并不因此而后悔。智者无语,时间能证明一切。他们知道什么?他们知道一壶酒的滋味,他们还知道蛇是没有脚的,他们只配得到一壶酒的赏赐;而我,我却体验了创造的快感。
那天,当主人,还有他们在那放情笑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孤单。我孤单,因为我觉得我们的主人愚蠢无比:他们只知道画些现实中有的东西,却不知道现实中没有的东西也可以画;他们只知道现实中的蛇没有脚,却不知道在艺术中蛇是可以有脚的。而我所画的却正是艺术。
是的,我们的主人愚蠢无比。
这种想法似乎以前也有,但此刻它却闪现地异常清晰。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样想,也不知道这样想到底对不对;要不然,这么简单的问题他们为什么都看不出来呢,还是他们看出来了却又不肯说……唉,算了算了,不想了,也许,这些原本就不是我这个简单的头脑所能弄明白的。
所以,现在还是让我们回到那条蛇吧。众所周知。我画了一条四只脚的蛇,至于这种蛇存不存在,这又是我能力以外的事了。但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并不意味着它不存在;这么说来,他还是有其存在的可能的。而且,根据我当初所画出来的形状,我们似乎更应该叫它四脚蛇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