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的早上,人们便开始四处拜年了(当然也等着别人到自己家拜年),年,也终于来到了。
陈保才
我们家的年,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首先,每年到了腊月二十以后,我们父亲会经常不在家,他要去那些赊我们账的人家去收钱,去一些乡镇医生家要钱——因为我父亲是做药材生意的,平时赊出了很多账只有过年才要一些,平时都很难催,往往一连好多天,父亲都在外面跑。母亲呢,则要在家不停地打扫、张罗,比如,买东西,打扫厨房,把锅啊、锅盖啊、案板啊,全都刷干净、刮干净,母亲把所有能刷的要刷的都刷一遍往往要用上一整天,所以,这天的日头还要非常好才行,如果日头不好,不毒,那刷过的案板很难晒干,中午吃饭也就比较麻烦了。
腊月二十三是我们的小年,俗称过“祭灶”。“祭灶”这个词,我以前不知道怎么写,现在知道了,也知道是对灶王爷的一种祭祀,膜拜。这天往往吃面叶子(我疑心写作“面页子”,因为那那面皮又大又薄,很像书页,而不是树叶,所不同只是形状不是方的,而是圆的),就是,跟擀面条的面皮一样,不过不是一个大方块,而是圆的,往往需要擀六七个才够一家人吃。吃的时候也有讲究,那就是,要让灶王爷先吃我们才可以吃。那么,灶王爷是怎么吃的呢?就是,把两碗面叶子放在院子当中的一个板凳上,再放一串鞭炮,于是,就等于灶王爷吃饭了。
其实,关于过“祭灶”,我们那里还有一个俗语呢,就是,“过‘祭灶’,年来到,闺女要花,儿要炮,老马子(老太婆)要个绾缵子,老头子要个粪箕子”。女儿要花儿要炮都很好理解,老太婆要绾缵子也是有用的,老头子要粪箕子大约是过去要拾粪种地用。
至于过“祭灶”的日期,我们庄上只有陈、胡和赵三姓,通常陈二十三,胡和赵二十四,亦不知道什么规定。不过,近年,随着农村人外出打工的越来越多,这些规矩也没人在意了。
过了腊月二十三,年的气氛就要稍微浓烈一点,比如,大路上都是人,大家都上街买东西,先忙干菜,各种可以放得很久的、过年必须的物品都要早点买。于是,大路上都能看到来来往往的车辆、人(早年车少的时候,人们都是步行,路上都是背着袋子、提兜、篮子的人),有的是去卖东西,有的买东西,还有孩子,总要去洗澡的,还要买画、炮、玩具这些东西,因为要过年了,一年也就这么一两次机会,当然都不想错过。
等过了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就有人开始炸馓子了。炸馓子是我们当地的一种风俗,人们把面和好,搓成条,放到油盆里,然后,将油盆里的粗条绕到一个特制工具上,绕得很细,这个时候可以放到油锅里,炸熟,就可以吃了。炸馓子也是有讲究的,通常都要把门掩住,不准小孩子进去,还要放炮。
不过,炸馓子最难的是,需要好几个人分工,和面,搓条,框条,下锅,还有烧锅。通常一个村也就三四个人会,所以,那天还得请人,好菜好饭招待。
到了二十六,母亲会买一些酵子,让它发酵,然后,和面,再把面放到被窝里让它发(也叫开),等到一定程度,就可以端出来,蒸成一个个又圆蒸馍。里面会放红薯、萝卜,或红枣,外面最顶上还要点胡椒花——一种红颜色,用胡椒来点。蒸馍也是很累的,我们家都是母亲一个人操劳,我也帮母亲蒸过,但我做的最多的还是烧锅,然后,陪母亲熬夜。
二十七,二十八,往往大家都买鱼,宰好,用盐淹上。或者,往年还有炸圆子和滑鸡的,往往,也是要忙一天的。滑鸡分红滑鸡和白滑鸡,前者是用油炸的,后者是用开水,但都很好吃。
腊月二十九,大家一般都会贴上春联。春联要早早贴好。通常都请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书生写,也有自己家写的(买的也有)。在过去,有的人家经济状况不好,欠人家钱,就早在二十八就把春联贴上了,因为,这个别人就不会来要钱了。春联也是贴的到处都是,比如,院大门,堂屋,门帘那,厨房,厢房,窗户沿,还有猪圈,牛、羊棚等,甚至连自行车都会贴。
贴完春联,大家就可以歇息半天或一天的,然后,第二天早上,也就是年三十的早上,人们便开始四处拜年了(当然也等着别人到自己家拜年),年,也终于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