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忙的午间,竟有了一瞬的偷闲,靠在破旧的藤椅上打盹,却不料悠然入梦。
梦中遇一个丑陋不堪的老妇,下垂的泪囊松弛的肌肉,嘴巴瘪瘪,牙板鲜红,老态龙钟的老妇一歪一歪地行路,左手提篮,右手拄拐,走一步,拐杖捣地一下,声音清脆刺耳。走一步一串哼哼叽叽的呻吟。老妇的面庞沟网纵横,老妇的腰弯得像一张弓。老妇或许有些耳聋,几次和她说话总不见回声。这样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颤巍巍地行走在天空和大地之间,从何处来,又到何处去?为什么踽踽而行?好奇和困惑促使我走过去迎面拦住,端的一番细细盘问。老妇先是微笑不语,即而神态自若地继续赶路,我追上去又问,老妇随口断续而出的几个字竟将我吓得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气来。她说:“你一点都看不出来吗?我就是你啊,明天的你!”天,我细细一瞧,可不就是,正是我放大了年轮的真实再现。亲眼看到自己的模样,是那样的衰老不堪,说不出是愕然还是无奈,或许有几分忧伤,有几分悲凉。老妇见我如此颓唐,随手指了指顶上的日头,爽朗一笑说:“天上的太阳永远不老,可是我们永远不是太阳!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也无法拒绝衰老,谁也无法抗拒死亡,前面的流水消失了,后面的流水跟上来,这才叫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妇望着前面的路沉默片刻又说“今天我老了,明天我还要死去,面对老之将至生命完结,一个理智的人应该拥有什么做点什么呢?财富、名誉地位,儿孙天伦之乐、健康……让我选择,我就选择每一天都活得开开心心高高兴兴,活得兴趣盎然,充实无悔,让生命的每一分钟都真实自然,用博大的爱心和丰厚的智慧向生存的空间展示着生命的活力。”若不是亲自走在老妇的身边,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番话会从如此一个老人的口中说出,我为自己先前的表层观感而深深内疚了。肤浅地去品评一个人恰恰表明了自己的无知与浅显粗陋,这是世风的侵蚀铸就的通病,而我也不幸在世风中沾染。我以尤为敬重的目光久久地仰视着未来之我,心中暗暗地佩服之极,人,老不可怕,老是一枚成熟的果实,沉甸甸,金灿灿,不涩不苦,那正是进入了物我两忘的最大境界。这境界,没有几十年岁月的修炼与磨砺是很难大彻大悟而成正果的,用如此不凡的心境来品味生活,或许才可以真正尝出人生的滋味来。老妇以饱满的精神和宁静的心态迎接了老之将至,是真正寻到了属于自己的风景。她才是自己的真佛。仿佛是经历了千山万水,这一次真正找到了生命的真谛,我虔诚地伸出热情的双手,和将来的我紧紧相握了。虽然那是一双瘦骨嶙峋的手,但我立刻感到了力量的所在。
梦,真是一个好东西,它可以穿过时间长长的隧道,将逝去的昨天带到今天,又可以将今天的我带到未来的我的面前,亲自和自己的明天相握,那份感觉是绝对不寻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