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 3(1 / 1)

阻绝了外头震耳欲聋的舞曲,和欲望横流的威胁感,夏羽寒稍微适应了这区的气氛。

包厢里是很幽魅的紫光,沙发上还残留着谁的馀温,却不知是男是女。

茶几上搁着三组水烟壶,蒸馏瓶中色彩缤纷,红的蓝的黄的,简直像化学药剂。

三枝直立的木制烟杆釉光精致,人散了烟雾依旧缭绕,闻起来带着微醺的水果香,并不刺鼻,如奢靡颓废的鸦片房。

显然在夏羽寒进来之前,这包厢原来是有人的。

三组水烟,八只杯子,其中一只倒扣在桌上,房间内最稀薄的竟是人味,又冒出太多不该存在的虚影交杂干扰,让夏羽寒很难推算正确人数。

但其中一只水杯吸引她的目光,上头插了一苇枯黄的芒草。

绝对不是酒保特调的创意。

夏羽寒仔细一看,那只芒草杯底搁了一圈红绳,又在最外边洒了一圈细碎的盐粒。

她按了按散在桌上的碎盐,指尖果然触电似的微微一麻。

抓到了。

古阴阳术?

有点像书生那一路的───

在极度被压制的资源下,从生活每一处摸索出来的取巧,结果反比奉教者更出色,

因为他们绕开了教条框架的束缚,触碰到更久远之前的形与理,

在灵魂还没被伪神污染之前,在思维还没彻底被人为教条阉割之前。

但书生在都市丛林中成长,从小摸到最多的就是纸片,他是无根的术师。

而芒草水杯、枫红中残留着对古寺水影的遥念,这人......夏羽寒说不太上来,他的术里带着淡淡的乡愁。

真美,而且是她未曾深刻体会过的异地之美。

但东东还在喝水。很坚持。

他直接去外头要了一大壶冰水回来,喝得心无旁骛,好像他走进酒吧就是为了喝水。

夏羽寒看了觉得好笑,她靠着东东又坐近了些,

不管芒草水杯是谁,反正东东很强,黏紧一点特别安全。

就算她打不过,还有他啊,

没错,跟着东东就是耍中二的最佳机会,是敌是友,不妨一战吧!!

夏羽寒掌心浮起五朵彼岸花,准备变化成索敌的小眼睛────

神伶夜宴残留的馀香哗然涌上,原本喝得眼观鼻、鼻观心的东东呛咳了一下,差点把水喷出来,

五朵彼岸花?不行!千万不行!他控制不住!

“小冷。”他抓住夏羽寒的手不让她动,嗓音郁郁的,“你真的想要我做什么?嗯?”

“嗯。”夏羽寒用力点头。一起组队吧!

难得遇到神裔馆以外的能人,就是她练招的大好时机,不,重点是东东在!

只要东东在,她就绝对不会输!

既然确定自己站在不败的一方,她就敢练招了!

夏羽寒很期待的看着东东的脸,眼瞳亮晶晶的───万一对方比较强,你肯定会帮我坦吧!?

东东搁下水杯,把脸埋在双掌中,片刻,下定决心。

“那你就不能怪我了。”

他扯开夏羽寒身上的外套,抓住她的双手往后反剪,

他的动作迅捷又凌厉,却拿捏的恰当好处,不真弄疼她。

欸??

夏羽寒脑袋一片空白,来不及反应就被他压在沙发,酒红色的细绒在她眼前蔓延。

她不是想跟他PK啊?她是想找他组───

组队。

东东一提一带,又将她翻转过来,

他的左手和她的双腕一起压在她后腰,陷入软软的沙发里。

───这样组队嘛?

夏羽寒呆住了。

“小冷,其实你不用那些。”

什么都不用,他本来就想要她。

那渴欲阴暗又庞大,所以他才加倍闪躲神伶夜宴的魔香。

她根本不需要用那些,全部都不需要,

她只要噘起樱唇,跟他说她愿意,他就会疯狂占有她,几百次几千次,就像那些不时在夜晚困绕他的古梦,狂乱无休。

他单膝跨了上来,右手停在她领口的第一颗扭扣边,停住。

“我再确定一次,你真的想要,不后悔?”

她胸前柔美的曲线剧烈起伏,表情有点迷茫,微张的小嘴却像邀请。

今晚他被她接连试探两次,第一次在外头他躲过了红雾,但那香气依旧萦绕在她周身,在他鼻尖下晃荡。

可偏偏夏羽寒晃过来又晃过去,一下走在他前方,一下走在他身旁,

她说话时带着甜香的发丝不时扫过他的臂膀,那麻痒就如涟漪般往外扩散,扰人又撩人。

现在包厢内没人了,仅剩他与她,她却又拿出五朵彼岸花───

她就是希望他失控?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受到什么刺激?还是在子裘那边被......

他按捺着复杂的情.欲,不问,

他只是轻触她白皙如瓷的颈侧,无声的解开第一颗扣子。

“......”大佬,你的组队方式好奇怪啊!

夏羽寒挣了两次,都没能挣脱,东东压在她身上,扣住她的力道侵略又霸道,

她越挣扎,越深刻意识到或许她不怎想逃开他,

她可能就喜欢他这样,绝对的占有,绝对的凌驾,

她想把绝对的支配权交到他手中,全部,包括她在幽暗里世界中所有的希望。

他俯身时的脸庞覆了一层幽影,光影流转她看不清,

但他的指腹在她锁骨间摩挲抚爱,她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才好,只好偏头望向茶几。

一排色彩缤纷的不明酒水,彷佛实验室陈列的化学药剂,知性的美感,让她不由得想起了安全套和过敏原的关系───

呃不,等等,跟那个完全无关!

夏羽寒奋力扭了扭,猛然抬头,和东东的额头对撞。

砰!

很痛,但她觉得自己清醒了点。

现在是什么神奇的误会?

她想要追那个芒草水杯的气,又害怕被反击,所以想拉东东组队────

万一失手她要立刻缩头当鹌鹑,躲在东东身后、让他负责的意思,

但被东东想歪了,然后她被他的想歪越带越歪,差点一去不复返。

五朵彼岸花回旋,翻转成一枚枚小眼睛,在两人中间飘上飘下。

夏羽寒轻咳一声,假装很清高的解释:

“我是想用这个耶。”

对,组队。

对对对,她是想找东东组队。

“......”

东东假装没听到那句话,但夏羽寒指尖微动,花叶立时朝他飞去,在他颈边绕了一圈,

瓣尖纷纷竖起,露出锐利的棘刺。

“放手喔。”

“......”

东东的心情很一言难尽,他从未被女人在床上这样对待。

夏羽寒把彼岸花全都倒竖了,就像在他颈上套了一个随时会缩紧的项圈,很SM感的那种,而她跃跃欲试准备虐他,还是打脸式的──

东东无奈松开手,看着她挪动身子,逃出他的阴影范围。

他坚持不起身让开,夏羽寒只好在沙发上匍匐前进,裙摆在沿路磨著,不经意的撩至腿根。

她翘起的臀线全映入他眼底,浅淡的紫罗兰色布料遮蔽最深处的秘密,却又微微陷入其中,一线若隐若现的缝。

他甩甩头,挥去把她压在桌上就地正法的念想。

疯了,他怎会养出这样的妖花。

俏皮又倔强,都是她。

绕在他颈边的艳红尖刺一瞬间全都垂了下来,

花瓣化为软红,柔柔款款落在他肩头。

温柔和善变,也是她。

“嘿。还有没有味道?”

夏羽寒故意伸长手,用过长的袖子在他脸颊边缘甩了甩。

东东生气的一边喝冰水,一边翻看酒单,

今朝有酒今朝醉,他不想了。

夏羽寒在耍他,不是恶意,而是不经意的耍他,无邪的耍他才是最邪恶的──而且吻她会头痛,哼,不想吻。

但夏羽寒又凑过来,跟他一起看着酒单,

她在一片选择障碍中,艰难指出一张有草莓的饮料图,问:

“这个喝起来会苦吗?”

“StrawberryDaiquiri,不会啊。”东东补充,

“如果你点了不喜欢,都给我喝。”

夏羽寒对这回答很满意,于是她点了一杯草莓戴克利。

但她眼珠子转了转,看着芒草水杯,好奇又带着刺探。

“你跟谁约会?”

“你猜。”东东卖关子。

“你不让我追她。你心虚哦。”

“你想追他?为什么?”东东松松的环过她的腰肢,兴味盎然,

“你现在索敌到什么程度了?半径多少?能不被反追吗?”

“试试才知。”

夏羽寒扬起眉来,欲触那根芒草,但东东伸手想拦住她,

两人灵气同时逼近,那枯黄瞬间风化,化为鬼影幢幢的虚影。

一具具面目模糊的人形,在黑雾中缠绕翻滚,宛如有人拉开一幅巨型的浮世绘。

其中最清晰的影子就在夏羽寒跟前,女子的娇喘如泣如歌,莺啼婉转,和男子的低笑淫语交织,

女子伏跪在沙发边,翘起下身扭摆,正如夏羽寒刚才的姿势。

女子娇小,极长的青丝飞扬,化为黑色的气丝,

而他抓住她的长发往后一拉,从后方狠狠没入她──

那些虚影只是虚影,没有正脸轮廓,只有男子侧脸的剪影,挺直的鼻梁勾勒出极具□□的暗示,

那道弧线很好看,夏羽寒太熟悉了,熟悉到她根本不用再回头多身边的人看一眼。

她赶紧用小手捂住眼睛。

男子俯身低头,轻咬着女子的玉臂,又往侧边滑去,将唇瓣停在她的腋间。

女子的笑声在包厢内回荡,煽情又幽魅。

东东和夏羽寒之间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很尴尬。

这根芒草自动帮他们把底下该演的演完了,狂野香艳,活灵活现。

───这特么的什么妖术?

最糟糕的是这芒草水杯的术法还没结束,

它坚持自顾自的演下去,春宫密戏十八招都上了。

夏羽寒转头看右边,东东转头看左边,

两人都假装没看到身边的群魔乱舞海市蜃楼,夏羽寒暗自庆幸,还好人影都是黑白的。

嗯,黑白的很好,太模糊了啦,不认识,不关她的事哦。

但其实刚刚那几秒的错愕就够了。

如果芒草水杯这家伙还在场,夏羽寒不仅没追到气,还被干掉了───在被春宫图惊呆的状况下惨遭秒杀。

而她身边这位大佬可能也无法幸免。

夏羽寒原本意气风发,想随便找路人试试刀,这么一想忽然很绝望,

芒草水杯留下的陷阱,已经从精神上击退她一回合了,这败还很难以启齿──败于春宫浮世绘。

世界无奇不有,异人无所不在。

“这画风呢,肯定是日本人。日本人最变态了。”夏羽寒以学霸的历史知识强行离题,

“最早期的浮世绘是在明历大火之后开始流行,单色的墨摺绘为主。到了鸟居派时代才加入丹绘元素,跟歌舞伎町文化有关......”

但夏羽寒穷尽学霸的洪荒之力还是救不了东东,

他一边喝水一边忍笑,肩膀一抖一抖的,假装转头没在看,但还是继续斜眼偷窥───

东东就想知道画面接下来还能演出什么姿势,他对这个太有想法了。

于是那诡异的幻影就更加没完没了。

相由心生。

金阁僮子把芒草插入水杯时说,这蜃景叫做相由心生。

妈的,这招真阴损。

即时送酒进来的服务生,恰好解救了困在春宫图相由心生的两人,

一杯草莓戴克利,一杯长岛冰茶,全都是果味香甜的调酒,服务生还热心的帮忙添了一大壶水,问夏羽寒够不够。

夏羽寒赶紧指着身边的变态绅士:

“......给他三壶冰水,越冰越好。是他哦,他很需要。”

“......”

东东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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