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略在凤来居和楚家人谈笑风生,对上楚锦仙那双含情的眸子,仿佛被烫了一样。他很想告诉她,自己已经被那份歉疚锁死了,他没有资格被喜欢。
在凤来居吃完酒席后,楚锦仙邀商略参观了她开的染坊。五颜六色的染布飘扬,迷了商略的眼睛。
楚锦仙乌发红裙,在彩布之间穿梭。
那么多色彩涌入眼底,商略只注意到楚锦仙一个人。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再不记得楚锦仙对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她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很妩媚。
因为开了染坊,楚锦仙在城里住下了。礼尚往来,她与商略的接触越来越多。
这天,商略差人送了五六盆丁香给楚锦仙,免她夏天遭蚊虫困扰。其中有一盆粉丁香世所罕见,商略亲自为她捧进了宅子里。
“这种事交给下人干就好了,何必劳烦表哥亲自动手?”楚锦仙不好意思地道。
“此花娇贵,若是被怠慢了就长得不好了。”商略进了屋,正思索着应该摆在哪里,忽然听外面传来男人的笑声。
楚锦仙瞥了他一眼,态度甚是不悦:“胡老板,你怎么来了?”
胡老板年纪三十上下,是楚记染坊对家胡记的老板,名叫胡为俊。胡为俊身长八尺,面阔口方,眉目端正,素有女人缘。
但他来找楚锦仙,不是因为儿女情长,而是真的在楚锦仙身上栽了跟头。
楚锦仙在主城算是后起之秀,然而其实力雄厚,加上为人聪明伶俐,很快就抢了原有染坊的生意。
尤其是楚锦仙新推出的一款名为“鲛绡泪”的布,夏天穿着轻薄无汗,柔软飘逸,日照时闪着细碎的光,一面市就被疯抢,供不应求。
胡为俊心里痒痒,只恨自己没办法窃取楚锦仙的染料配方。他笑嘻嘻地道:“听闻楚姑娘搬了新居,所以特意给楚姑娘送来了些许镇宅之物,望楚姑娘笑纳。”
这“些许”可不是一点点心意,血玉雕成的锦鲤、舶来的鼻烟壶、紫檀木做的航船模型、一箱珠宝首饰、一箱胭脂、一箱绸缎。
楚锦仙不动声色地听管家报完,才淡淡地问:“只是恭贺乔迁之喜,怎么送了这么多名贵的东西?”
她这副宠辱不惊的模样,让胡为俊暗自惊叹。小小女子,竟有如此见识,只怕日后成大器了更难对付。
“楚姑娘说笑了,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咱们都是做染布生意的,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楚锦仙喝了一口茶,粉色的脸被熏出些许红晕,妩媚可人:“胡老板既然有心,礼物我就收下了。”
胡为俊呆呆地看着她,没想到楚记的女老板这么漂亮。一个想法在他脑海里盘旋,他不由阴阴一笑,和楚锦仙寒暄了两句,便起身告辞。
胡为俊前脚走,商略后脚出来,笑了笑:“胡老板还真是舍得下本钱,看来你这些年生意做得不错,都有人上赶着巴结了。”
“表哥谬赞,他巴结我是假,想套我的染料配方是真。像他这样的货色,我没见过十个也见过八个。”楚锦仙淡淡地道,“那些贵重东西,我可不会动。”
商略不由好奇起来:“你既然知道他不怀好意,为什么不拒绝收礼?”
有些人得了一寸就念着一尺,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楚锦仙浅浅一笑:“那些泼皮对楚记构不成威胁,可胡记不一样。他既然出招,我何不将计就计?等他觉得我上当了,给他一个假配方,让他痛下血本大肆染布。”
“没想到他还没真正出招,便已经掉入你挖的坑里了。”
“兵不厌诈,不是吗?”提及生意的事,楚锦仙的口吻总是很轻松。只是她每每看见商略,就会心生伤感。
他已经成家了,他们越是聊得投机,她越是显得可怜。
商略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送完花后没再逗留。可是他离开楚家的时候,却像是忘记拿什么东西似的,老惦记着。
商略方才回家,下人便来汇报:“少爷,少夫人今天回来过,老夫人说您不在,她又回去了。”
“回去了?她有没有说回来干什么?”
“大约……大约是回来住的。”
“好了,你不用说了。”商略大约猜到发生什么事了,直接出了门。
等商略赶到秦家的时候,乔晗露已经摔碎了一地的古董。
秦山更是怒气冲冲:“你怎么还有脸来?”
“一切都是误会,我和表妹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她搬家了,我给她送丁香花去。”
“你和她什么关系,就担心她晚上睡得不好了?”乔晗露红着眼。
多日不见,她的身形比从前轻减,仿佛一片秋后的枯叶摇摇欲坠。
“你以为我不知道成亲那天她跟你说了什么吗?你若说你对她无心,我一头撞死在这里。”
商略没办法做到问心无愧。
他的沉默让乔晗露歇斯底里起来:“你说过不会辜负我的!可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又待我如何!”
一个瓷器在商略脚边碎裂,发出巨大的声响。
是啊,商略也想问她,他待她如何?
如果他是她哥哥,她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妹妹,但他偏偏是她夫君。
商略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好捡起碎片,放在她身边:“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回了商家依然是最尊贵的少夫人。只要我们没离,我就不会染指别的女人。”
“心里没有我,守身如玉就不算背叛吗?”乔晗露讥讽地问。
商略动了动唇。
乔晗露盯着他,期待他能够说点什么,但他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她似乎也闹累了,转过脸,擦了擦眼角,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淡漠:“既然如此,你走吧。出了这道门,我们就两清了。”
商略犹豫一番,还是出了门。
身后又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音,乔晗露不停地发着疯,秦山连痛骂商略的时间都没有,只是陪着乔晗露发泄。
“该死的商略,竟然伤你至此,哥哥一定不会放过他。”秦山把乔晗露的头抱在胸口,咬牙切齿地道。
乔晗露止不住地摇头,让她最伤心的,不是被背叛。
“我又何尝没有错?我把一切都弄糟了。我没等他喜欢我,就急着将自己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