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锦仙听了这句话,心里有根弦仿佛绷断了一样。她问:“表哥,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执意来吗?”
没等他回答,她又开口:“因为我想见表哥,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表哥了。今天表哥穿得这样鲜亮好看,我从街上一直追到了这里,我觉得很满足。”
她声音不大,商略也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知道暗恋一个人的滋味,但在那一刻,他仿佛感同身受,心里酸涩难耐。
“表妹,你醉了。姨妈,快扶她回家吧。”商略慌乱地道。
他的姨妈尴尬地笑了:“是啊,这孩子,没有酒量非要喝酒,我这就带她回去。”
楚家人的离席引起了乔晗露的注意,她也曾听说商略的父母满意的儿媳是楚锦仙,远远地瞥了一眼。果然是个美人坯子,外表虽然怯弱,但身形玲珑有致,肌肤细腻有光,让人见了也忍不住惊叹。
“商哥哥。”乔晗露的呼唤拉回了商略的思绪,她明知故问,“那是谁啊,现在就走了?”
商略含糊地道:“是我姨妈家的女儿,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了。”
乔晗露心里像是有颗石子,登时和商略翻脸:“你的楚表妹刚才明明好好的,你为什么瞒着我呢?”
“大庭广众之下,你究竟想知道什么秘密?”商略忽然问她。
他难得有如此逼人的气势,乔晗露哑火了。
自几年前那一晚之后,商略一如当初的承诺,对乔晗露很好,好到乔晗露连生气都找不到理由。女儿家想要的貌,商略有;想要的才,商略有。更难得的是,商略还敬她,得君如此,还有何求?
秦山今天也推掉了一切繁忙的事务,来见证妹妹成婚的幸福时刻。与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相比,秦山显得格格不入。他一直没什么表情,只是和商略的母亲一样坐在太师椅上,望着流水席。
商略和乔晗露行了对拜礼后,给秦山和商略的母亲敬茶。秦山接过商略的茶时,幽幽地道:“商略,晗露是我的宝贝,你可不能辜负她。”
商略也没客气:“同样的话,你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说再多次,也无妨。”
“哥哥。”乔晗露都替他尴尬,“你放心吧,他对我很好。”
秦山这才喝了一口茶。
商略的母亲比秦山的态度更加冷淡,喝了茶后一言不发,转身回小屋礼佛了。她这样的妇道人家,既想求儿子的孝顺,也想求丈夫的恩宠,但因为商略执意娶乔晗露,她同时失去了所求。
她无法祝福这对新人。
商略安慰乔晗露:“娘最近有些操劳,你别见怪。”
“我都知道。”乔晗露话里有话。
这场婚宴让商略分外疲惫,他被人拱到婚房后,关上了门,把冠带脱下,将外套挂在了架子上。想了想,他又觉得不妥,还是挑起了乔晗露的盖头。
那张脸虽然艳,但商略没有什么想法。他还是会尽做丈夫的责任,手从乔晗露的肘部滑到了腕部,将她推倒。
剪断了灯芯,吹灭了灯火,盖上了被子,商略闻到了乔晗露身上熟悉旖旎的香气。他的心脏却不再剧烈跳动了,他沉默了很久,才故意装作醉酒的样子,倒在了乔晗露的肩窝上。
乔晗露怅然若失,呼唤商略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
她把灯点燃,伺候商略脱衣。
她真的以为商略睡着了,可在帮他脱袜子的时候,发现他会自己挪上床。尽管他之后再没有出过错,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有些错愕,好像忽然理解了秦山为何总是那么忧愁。商略愿意承担责任,做一个完美的丈夫,但他做不到欺骗自己,去爱她。
他本可以爱她的,是她太着急,让他在得到她的同时,背负了沉重的枷锁。
他不明白,自己娶她是因为喜欢,还是要为她负责?为她违抗父母,是因为喜欢,还是要为她负责?他有所顾虑,如果对她不好,曾经的对抗会不会显得很可笑?他如果不娶她,秦山会怎么看待他,她又何去何从?
太多的想法在他脑海里徘徊,以至于他年少时对乔晗露微薄的欣赏都被埋藏,连他自己也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
婚后,商略将更多的心思花在商家的生意上。
秦山一直在林老爷子手下办差,管理海运一事。商略有心开辟海外市场,便将货物交给秦山,让他帮忙将海货运回。
也许是帮林老爷子办事的缘故,秦山这些年经常和商家作对。商略念在都是一家人的分上,处处忍让。
商略退,秦山便进。
秦山就像一把刀,专门捅商家这层纸。
商略想,秦山既然已经把妹妹交给自己了,不至于对商家赶尽杀绝,才没有发作。
这次合作,也是想探探秦山的想法。
商略准备了十几箱茶叶、瓷器、香料、绸缎,秦山已经装好货了。商略见四个工人颇为吃力地抬着箱子上船,不经意地问:“一箱茶叶怎会这么重?”
之前,两个人抬一只箱子轻轻松松。
秦山笑了:“怕箱子摇晃,所以往里面加了点东西。你放心,绝对不会影响你的茶砖。”
商略不是傻子,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秦山能在短短两年腰缠万贯了。
秦山违法走私。
商略忙让工人停下,把所有的箱子撤回去。
秦山皱眉,问:“你这是干什么?”
“你还问我?你知不知道出海一旦被查,你我二人都得玩完!”
“你懂什么,哪一艘船里没私货?只要钱到位,稽查才不管你带了什么东西。何况遇到海盗的时候,你不出点血根本过不去。”秦山冷笑一声,“商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别天真了。商人以利字走天下,我秦山为什么现在能和你平起平坐,靠的就是这份胆量!”
林老爷子答应给秦山还款的条件,就是让秦山帮自己走私私盐和从各处搜罗来的国宝。
商略不敢苟同,决绝地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越雷池一步。这批货,我不出了,你自己想办法。”
“已经答应合作,现在想一走了之?你可知道你要是不出货,这一趟损失有多少?”秦山揪着他的衣领,怒道,“你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已经知道,就必须和我同坐一条船。这次出海,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