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坐在摇椅上,在枣树下悠闲地晒着太阳。他穿着厚实的鹤氅,膝盖上搭着毛毯子,像极了富贵人家的病公子。
这是他为自己购置的一处宅院,临近街市,院内种植着枣树、槐树与桑树,树下有一个石桌,石桌上刻着棋盘。
他买了几十个丫鬟、几十个男仆,在外人看来无比热闹,然而下棋的时候,他还是自己跟自己下。
童子见他在午休,不便打扰,等到未时才来禀告:“先生,有人来找您。”
“我知道了,会客室见。”
童子带着客人一路来到了会客室。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王辰的仆从。
仆从见此宅舍如此雅致,走路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轻。又见杜春温文尔雅,仪表堂堂,自己也忍不住摆出一副大家仆从的气派。
“我就开门见山了,今日来就是想请大师为我办一件事。我们家主子想要你摘下天上的星星,你看你能不能办到。”
杜春微微一愣:“摘下天上的星星?”
“不错,就是天上的星星。”仆从话里话外都透着一丝高高在上的意味,“说你是大师,你不会这点小事都办不了吧?若是你办不了,这招牌我今日可砸了呀!”
杜春也不是吃素的,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方才微微一笑:“莫说天上的星星,就是月亮,我也能给你摘来,只是没有银子怕不好办事。”
“嘿,事还没办,你跟我提银子?”
“若你只是来挑衅的,前面出门左转,好走不送。”杜春冷笑一声,跷起了二郎腿。
“我偏不走,今天这星星你摘也得摘,不摘也得摘!”
杜春眸光一冷。仆从觉得他眼睛的变化十分吓人,不由得腿肚子发抖。只是须臾之间,仆从便从春意盎然的宅舍来到了冰天雪地之间。
寒风呼啸,冰冷刺骨。
如此天气他只穿着入冬的袄子,若是没有火烤着,没有院墙挡着风,他怕不是马上要冻死在此地。
仆从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不住地叩拜:“大师我错了,我错了,求您饶我一命!”
仆从一直磕了大概五十个响头,杜春才停止施术。
仆从一下子又回到了会客室,他还维持着磕头的姿势,一抬眸就看见大马金刀坐在自己眼前的杜春。
杜春仿佛一下子高大起来,仆从吓得面无人色。
“给我备好十万两银子,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闻言,仆从不敢再提异议,提着裤子跑了出去。
仆从一回到家,就向主子王辰哭诉:“小的一心想给你找能摘星的神人,谁知居然碰到了一个神棍。小的原在会客室里,转眼之间就到了冰天雪地之中。你说这不是妖怪是什么?”
“胡说,朗朗乾坤之下,哪有妖怪?”王辰只觉得他没出息,“待我去会一会他,你跟着我。”
有了主子,仆从自然有了底气,看似站在王辰的角度数落杜春:“可不是嘛,狮子大开口啊,谁摘个星就要十万两银子。”
王辰领着一干人等又来到了杜春的别院,发现守门的是两个小童,一脚踹开一个,推门而入,喝道:“杜春,杜春在哪儿?”
杜春便知那仆从定会带人来找碴儿,已经恭候多时了。他点燃一炷香,转过身来淡淡地看着王辰。
“怎么?这么快就备好了十万两银子?”
“十万?老子就是有也不给你。”王辰手一挥,吩咐手下,“给我砸,砸个稀巴烂。”
手下得令,立刻对着屋子一顿狂砸。
什么名贵的家具、收藏的古董、墙上的字画、窗边的胆瓶、苏绣的锦被,他们累死累活折腾了半个时辰。
看着满屋子的狼藉,王辰十分得意,道:“现在知道大爷的厉害了吧,还敢张口要十万两银子不?”
杜春微微一笑。
须臾之间,周围的景致忽然变化了,刚才被砸个稀烂的屋子,又恢复了原状。
王辰傻了眼:“怎么回事?”
只是愣了一会儿,他又吩咐:“砸!给我再砸一次!”
众人刚刚大动干戈,尚显疲惫,但主子吩咐了,哪能不动,于是丁零当啷又砸了一番。但只是在顷刻间,屋子又复原了。
如此反复,王辰终于觉得,杜春是只妖怪。
杜春气定神闲地坐下,品了一口茶:“我劝你还是少费工夫,十万两我为你办妥这件事,又何必闹得如此不愉快呢?你若有脑子,就不该来我这儿生事。就算请什么术士,也要花不少钱,请了也未必能治我。”
王辰仔细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理。于是他忍不住迁怒于带他来此闹事的仆从,一巴掌朝仆从的脸挥去。
“你这个没脑子的,害我白折腾一趟。还不快给别人赔礼道歉!”
仆从十分委屈,捂着肿得老高的嘴,含混不清地道:“大师,是我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一遭。”
杜春冷漠地摇了摇头:“早先便道过歉了,何必又闹这一出?罢了,我喜欢清静,若是银子没备好,就不必上门了。”
“是是是,我们这就走,不碍您的眼了。”
一行人匆匆忙忙地离去。
杜春又喝了一口茶,忍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