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医院来催他们交住院费了,张新月身上没有钱,她想到了父亲的那张存折,就让林子冲帮她守着父亲,自己去取,林子冲听了很生气,说道:“你别去,谁打的人,谁去交钱。你等着,我打电话给城管局长,看他们想怎么样。”
张新月只好眼泪汪汪的等着他打电话。林子冲的电话直接拔到了城管局长张明的手机上,张明一看是县长秘书的电话,语气非常和谒可亲,但当他听林子冲问起张新月父亲被打的事件时,他说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要等他问问再说。
就这样过了半小时、一小时,还是没回音,林子冲再打过去,不是在通话中就是没人接听。林子冲拉着张新月说:“走,我们找院长说说去,先让你父亲住院,等事情查清楚了,该谁付钱谁付钱。”
医院院长见是政府办副主任和县长秘书来找自己,他知道这事也非同小可,只好勉强同意了。
见到张老头可以安心住院了,林子冲这才安慰了一下张新月,回办公室去了,今天秦川陪着省里的领导去调研了,可能下午就会回来,他必须得走了。
送走了林子冲,张新月回到父亲的病房,见到家里的亲戚朋友都来了,大家正在商议此事怎么办,当他们得知城管局到现在也没有个回话的时候,人们被激怒了。熬到下午,医院给张老头下了病危通知书,说他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只能转到市医院去,县医院已经尽力了。李兰芝一听号啕大哭,张新月马上回家去取钱,准备转院。可是把县医院的手术费和住院费一结,手里就没有几块钱了,她只好向亲朋好友借,大家要不就是下岗职工,要不就是没工作的小生意人,谁有钱啊,这个凑一点,那个给几百也只凑了几千块,连送张老头去市医院的包车费都不够。
张新月无奈之下只好打电话给城管局长,已经关机了。她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了,而自己的父亲病情严重,根本就拖不起,她想了想只有到单位去借钱了。
就在她做着这一切,还在钱进的办公室里跟他借钱的时候,她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父亲已经被愤怒的亲友和街道上联合起来的小商贩抬到了县政府。
秦川此时正在政府办的小会议室里向分管城建的副省长和省城建厅的厅长,还有副市长,市城管局长们汇报工作,听到外面乱哄哄的,就让林子冲去看一看。
外面的叫骂声钱进也听到了,他探出头去看看,又是上访的群众,今天省领导也在,出现了这样的事可不太妙。张新月也探出头往外一看,见到了她哭哭啼啼的母亲,还有愤怒的亲友及街坊正在政府大门前又嚷又骂。她想这下坏了,自己的家人正在带头闹事呢,来不及和钱进说什么,就飞快的跑下楼去。
在楼道里她遇到了林子冲,林子冲说道:“新月,是你们家的人,这可怎么办,秦县长正在陪着省厅的领导呢,这样乱是要坏事的,只怕到时你们家的事也会得不到很好的解决,你快去劝劝。”
张新月也知道这不解决问题的正确渠道,这样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事情越来越复杂。她冲到政府大门口,在人群里看到了农村来的大舅,这个大舅是个文盲,还是个急性子,脾气暴燥,最容易受人鼓动,此时他扶着自己的母亲,在那里叫骂得最欢。
她又在人群里看了一下,发现了叫得最凶的还有街道上摆摊的吴洪。这个人曾经是个劳改犯,这次政府下令要进行城建乱搭乱建摊点清理,就是他在暗中鼓动那些小商小贩们反抗到底,他说只要大家都不同意,政府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为了自己那点微簿的利益,也为了生活能过下去,很多人就附合了他。
张新月刚刚从党校回来的时候也听父母说起过他来找过他们,当时她就让他们离他远点,咱就做个遵纪守法的人行了,政府叫哪天撤咱就哪天撤,她的父母都同意了,没想到刚刚清理到他们的那个片区,她的父亲就被城管打伤了。
见到吴洪,张新月就明白了七分,自己的母亲和亲人肯定是被他利用了,他想把自己父亲被打这事大闹县政府,以达到维护自己利益的目的。
街上的小贩听说有人组织起来大闹县政府,大家都不约而同的跟来了,而且现在来的人越来越多,政府大门外很快就围满了人。张新月知道必须马上劝自己的家人回去,不然局面会越来越难以控制,只怕到最后自己还得承担责任,那样就太得不偿失了。
李兰芝一见她来了,哭道:“新月,你爸快死了也没有人管,我们要讨个说法。”
张新月道:“妈,你们这是搞什么啊,你们快回去,我爸的事我会处理好的,我借到钱了,我们很快就能转院了,快回去。”
她大舅见她这么说,生气的说:“新月,这是政府的人打了我们,我们就要找他们去治,可不能自己出钱,你是不是怕了?”
张新月劝道:“大舅,你快回去照顾我爸爸,这样折腾,他的命也会折腾没的,这事政府一定会有个说法的。”
吴洪骂道:“哼,有你这样的亲闺女吗?自己的亲爹都被打得不省人事了,你还在这里帮政府家说话,我看你是当了官就不认爹娘了。”
人们也附合道:“当官的人都没有良心。”
“对,她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张新月,你还要不要爹妈?你还要不要脸!”
张新月被人们你一句我一句的骂着,还有的人朝她身上吐口水。人们不顾一切的涌了过来,冲开了政府的大门,张新月眼看就要拦不住了,她大哭着给人们脆了下来,用双膝走过来,抱着李兰芝的双腿哭道:“妈,妈,您就听我一回劝啊,再这样折腾下去,我爸就没了,我的工作也没了,妈,回去吧。”
李兰芝抱着她大哭起来。人们再次骂起来:“李兰芝,你女儿中了共产党的毒,你可不能再中毒了,让我们冲进去,我们帮你一起去讨说法。”
“冲进去,冲进去!”
“对,讨说法,今天没有说法我们就不走。”
李兰芝又担心张老的伤,又难为情,她只顾大哭。见到李兰芝不动,人们也不敢轻举乱动,只好在那里又骂又叫。
张新月放开她妈妈,再去求大舅:“大舅,难道你想让我没有爹吗?我求求你,回去吧,我爸爸他不能再等了,我求你了大舅。”
她大舅急得直跺脚:“新月,你难道就想这样吃哑吧亏啊?”
李兰芝听了张新月的劝,她也怕了,她求自己的弟弟道:“弟啊,咱听新月的,咱走,新月说的对,你姐夫他经不起这折腾,咱现在就去医院。”
旁边的另一个人也是她家的亲戚,他也点了点头,她大舅见家人不想闹了,只好唉的一声低着头往回走。人们见他们家人回头了,吴洪也不敢再闹,群龙无首,只好慢慢的散了。张新月扶起母亲,让她先去联系车子,自己拿到钱就来。
她一回头,看到政府办公楼里的好多干部职工都在看着自己,人们的眼神各式各样,有同情的,有嘲讽的,也有看热闹的。她根本就管不了这些,此时她只想尽快的把自己的父亲送到医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