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新月怀着一颗坠坠不安的心去报社上班了。报社的总编谢青她是知道的,因为经常投稿,他还和她算是神交已久。一见到她来上班,谢青就热情地说:“欢迎啊,大才女,这回你就有用武之地了。”
张新月听他说的话里有点酸,就说:“我哪当得了才女的名头啊,以后还请总编多多指导。”
谢青说:“来了大家就一起相互学习嘛,不用客气。对了,刘部长让你来上班就到他办公室去一趟。”张新月一听,头都大了,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刘兴邦找她会是什么事呢?
张新月来到刘兴邦的办公室门口,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听到刘兴邦说:“请进。”
她才打开门走了进去。
刘兴邦见张新月来了,也不和她说话,只对他点点头示意她坐下,然后继续埋着头看文件。昨天晚上,张新月当着几个乡镇领导的面让自己很下不来台,他本来是想好好收拾张新月的,可是早上来到办公室细细一想,自己要是收拾了她,岂不是更让人家笑话了吗,如果这个小妮子到处乱说自己的坏话,那他这个宣传部长的面子往哪里放呢,还不如先稳住她,以后再找机会收拾她这个不识好歹的手下,只要她还在自己手里,看她还能倔强到什么时候。
张新月看刘兴邦不说话,心里感到忐忑不安,手心里也急出了汗。看刘兴邦的样子,现在不过是装模做样的在看文件,不知道他心里想怎么样,是不是昨晚自己打了他,他在想法子收拾自己啊。唉,自己怎么总是遇到这样的领导呢?以后的日子可有得苦头吃了。
过了好半天,刘兴邦才抬起头来,让自己冷峻的目光对着张新月,用缓慢的语速说:“小张啊,叫你来呢是有一件事和你说明一下,昨天晚上我酒喝多了,有些失态,你不要介意啊。”
张新月没想到刘兴邦会为这件事专门和她解释,她实在不知道他居心何在,昨晚他明明是一只野兽,现在想变成教授了?现在的领导就是善变啊,说的一套做的一套,看来自己还真得多长几个心眼才行。既然人家说自己是酒后失态,自己也只能装作无所谓了,不然这以后怎么相处呢,人家可是领导啊,随时可以给自己穿小鞋。她连忙正襟危坐,显得十分尊敬刘兴邦地说:“刘部长,我不会的,我知道您是酒多了。”
刘兴邦就说:“嗯,你能有这个认识就好,你既然来上班了,就好好工作,去吧。”
张新月如临大赦,赶快退了出来。
来到县里上班后,工作就有规律多了。张新月想起好久没和政府办的刘叶聚会了。这天她就打电话到县政府办约刘叶,让她吃过晚饭后一起出去玩玩。两个年轻女孩好久不见,现在聚在一起,真是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刘叶问张新月找到男朋友没有,张新月说没有,她又问她:“就没人来追你?”
张新月不想说起小林的事,就说:“在乡下,哪个鬼会来追啊。还是你好啊,城里的男孩子全都围着你转。”
刘叶就清高地说:“谁看得上他们啊?幼稚!”
张新月就问:“怎么幼稚了?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刘叶就说:“我喜欢事业成功的男人。”
张新月问她:“那你找着了吗?”
刘叶神秘地一笑,说:“暂时不告诉你。”
张新月好奇地问她:“你还对我保密啊?”
刘叶脸上划过一丝忧郁,说:“不是我要保密,是现在还不能说。”
“这有什么嘛,说出来我帮你参考参考。”张新月很关心朋友的终身大事,又追问道。
刘叶说:“你别再问了,其实我还没有男朋友呢。”
张新月扑哧一笑,说:“看你说得那么神秘,我还以为找着了呢。”
刘叶莞尔一笑,说:“逗你玩的呗。”
张新月打了她一下,说:“没看出来你还真坏。”
两人正打闹着,刘叶的传呼响了起来,她掏出来看了一眼,神色有点慌张的对张新月说:“我有事,我得走了,你先回吧。”
张新月觉得奇怪,就问她:“什么事啊,这么急?”
刘叶也没解释,只说有事,就匆匆走了。把张新月一个人丢在了街上,张新月笑骂道:“就这么走了啊,真不够朋友。”
不过她骂归骂,刘叶对她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她小时候学习成绩太好,上初中就到市里住校读书了,后来一直在外面念书,在本县根本没什么朋友,回来工作能交到刘叶这么谈得来的人还算是不错的。
她看刘叶走了,自己一个人逛街也没什么意思,只好先回去了。
过了几天,刘叶主动来约她去逛街,俩人刚逛了一会,刘叶的传呼响了,刘叶看了一下,什么也没说,继续和张新月逛街,可是她的呼机却像失控一样,一会又接着响,响了好几次,刘叶烦了,对张新月说:“新月,今天还是不能陪你逛街了,有点事。”
张新月很不解,这个刘叶怎么老有事啊,是不是真的恋爱了,就问她:“是不是男朋友呼你啊?”
刘叶白了她一眼,说:“没那回事,我走了啊。”
张新月觉得刘叶肯定有什么事瞒着她,她趁刘叶不备,抢过了她的呼机,刘叶吃了一惊,要过来抢,被张新月避过,她高举双手打开了传呼上的短信,只见“宝贝快来,一涛等你”几个字赫然入目。
张新月笑着奚落刘叶:“啊,你还说没有男朋友,人家都叫你宝贝了,快交待,这个一涛是谁?”
刘叶见张新月看到了信息,心里顿时慌了神,着急地说:“你别乱嚷嚷啊,让别人听见了不好。”
“你还怕羞啊?一涛,一涛,这名字?刘叶,你老实说,他是谁?”张新月突然想到了何一涛,心里大吃一惊,她的语气都变了。
刘叶见她好像悟到了什么,头低了下来,不敢看她那询问的眼神。
张新月生气了,不过她也不敢在大厅广众之下喧哗,她压低声音问她:“是不是何一涛?”
刘叶见她猜中了,只好艰难的点了点头。
张新月没想到那个可恶的何一涛不但欺侮了自己,现在竟然玩弄她最好的朋友,她心里对他真是恨得咬牙切齿。她狠狠的对刘叶说:“别理他,让他自己慢慢等去,老色鬼。”
刘叶含着泪看了张新月一眼,说:“我得去,是我自愿的。”
张新月听了刘叶这句话,气得头都快要爆炸了,她对刘叶吼道:“你说什么?你疯了吗?”
刘叶被她骂的泪也掉下来了:“我以后再和你说吧,现在我得去了。”
张新月见自己的朋友要往狼窝里闯,心里如何甘心。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刘叶竟然是何一涛的情人,因为她实在无法把清纯美丽的刘叶和那个大腹便便,手上开始长老年斑的四十五六岁的何一涛联系在一起。
她拉住刘叶,问:“刘叶,你告诉我,你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刘叶甩开她的手说:“你别问了,以后我会和你说清楚的。”
张新月再一次拉住她,说:“不行,你今天就得和我说清楚,不说清楚我就不让你走。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那里是狼窝,你要去的地方是狼窝!”
刘叶早已泪流满面,带着哭腔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是现在让我什么也得不到就退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他占用了我,就得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张新月更不解了,问:“你想要什么啊刘叶?他是一个老男人,他有老婆孩子,他能给你什么?”
“我,我——”刘叶欲言又止,是啊,她怎么和张新月说呢?说她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提干吗?张新月不会理解自己的,她是那种宁死不屈的人,当初她不就是这样才被下放到乡里去的吗?而自己,生在平凡普通的家庭,这一年来,看着别人依靠各种关系被提拔重用,特别是她身边的一些女的,为了权力可以不顾一切,她不免受到了一些影响,她的想法和张新月的想法是不一样的,她需要权力和地位,她希望过上体面的生活,而要得到这一切,除了自己的美貌之外,她一无所有,当何一涛向她伸来橄榄枝的时候,她没有多想就投进了他的怀抱。
她并不想嫁给何一涛,也不想当第三者,她和他完全是**裸的肉体关系,因为何一涛和她说过,现在的县长快到年限了,下一步就是他当县长,到时可以让自己来当政府办的副主任,有了这一个平台,她刘叶还愁没有飞黄腾达的一天吗?可是她做的这些,张新月是决不会去做的,因而她不想和她做过多的解释。既然她问起,也可以说一下自己的目的,省得她下次还拿自己问个不休。
想到这里,刘叶转过身对张新月说:“我没那么傻帽,告诉你吧,我不过只是想利用利用他。他和我说,我们的县长年纪大了,很快就要退了,县长退了之后,他就可能接县长的班,那时他就让我当政府办的副主任。”
张新月没想到刘叶小小年纪,竟然会有这么些心计,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清白名声,她不解,真的不解,就问她:“那要是他没当上县长呢?”
刘叶无所谓地答道:“当不上也没关系,他是分管组织人事的副书记,要提拔一个副科干部那还不容易?”
张新月问道:“你这样做不觉得亏吗?”
刘叶说:“等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我就离开他。你别傻了,女人要想升官,没有一个有权的男人罩着你是不行的,我可不想像你一样,任人宰割。”
刘叶说完甩开她的手,自顾自的走了,留下张新月在原在发呆。此时她真是感到无比的悲哀,想起自己这半年来的经历,想起何一涛的刘兴邦可恶的嘴脸和他们的污秽样,她真想吐出来。
其实,自己何尝不是一个有理想有梦想的女子,那一个刚刚走出校门,踏入社会门槛的人谁不会不同程度的对未来充满了幻想呢?她当然也不会例外。只是现在她的工作和她的专业相差十万八千里,和她的梦想更是风马牛不相及,她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有一天她有了能力,她一定要把她的专业知识应用到实际工作当中,她至始至终都想发展旅游业。
也许是专业习惯,她时常会关注全国各地的旅游信息,她发现现在的民族文化方面的旅游越来越红火,她一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是当她到期水乡工作,接触到苗族群众的民族文化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民族文化旅游红火的真正原因,那就是原始、猎奇和与众不同。在清云县,除了苗族以外,还有傣族、布依族、哈尼族、瑶族,这些民族资源其实是非常丰厚的民族文化旅游资源,可是由于清云县地处山区,交通不便,没有得到很好的开发。她时常会想,要是她有能力,她一定要做这件事。可是现在,她什么也没有,她的命运也是掌握在别人的手里的,她再想也是没有用,然而如果要她像刘叶那样去傍一个领导,用青春换取功名,屈服于官场的潜规则,她是万万做不到的。她爱护自己的名义,就像爱护着自己的眼睛,一想到刘叶为了自己的梦想牺牲个人的清白,她就恨这个世道为什么要这么复杂,这么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