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外国人来到中国,尽管汉语的听写读已经很利索了,但还是会经常陷入交流的障碍之中。他们普遍的难处是:中国人说话太委婉含蓄了。明明一张口就能说清楚的事情和道理,却喜欢旁敲侧击、左右迂回。就像舞台上唱京剧的演员,本来三两步就可以直达目的的,却偏要甩着长长的水袖,踩着细碎的莲花步,锵锵锵锵地绕个大圈子。
和京剧一样,中国人委婉含蓄的说话,也被称为艺术。外国人不理解不适应就让他们慢慢适应,反正中国人不但适应而且乐于这样,并且在某些情况之下必须这样。比如,在农村若是谁家大龄女子还为婚配,人们可不能说“她还没有找好对像”,或"她还没有嫁出去",常见的得体说辞是:"她还没有动姻缘。"按照农村的说法,姻缘是天生的,因此,大龄女子未婚配和她自身的素质或其他客观原因无关,只是因为婚姻的缘分没有到而已。同样有趣的,要是谁媳妇还没有生过娃,普遍的说法是:"她没解过怀。”女子解怀露哺乳婴儿,用没解过怀来代指未育,真是婉转得可以。
除了那些约定俗成的婉语之外,在我们生活中,还不听地被创造着新的婉语与方法。在委婉含蓄、曲折迂回的声音中,人们快活地做着一种开发智力、融洽氛围的猜谜游戏。
文学作品中,孙犁笔下那几位青年妇女无疑是做到这一点的典范。孙犁在小说《荷花淀》中描写几位妇女:“女人们到底有些藕断丝连。过了两天,四个青年妇女聚在水生家里来,大家商量。‘听说他们还在这里没走。我不拖尾巴,可是忘下了一件衣裳。'‘我有句要紧的话得和他说。”‘我本来不想去,可是俺婆婆非叫我再去看看他——有什么看头啊!'"
这几位青年妇女的丈夫都参军走了,无疑,她们的共同心理就是很想念自己的丈夫,都很想去驻地探望一下。但是,由于害羞,不好当着众人直接说出来,就各自找一个很好的托辞来表达本意,她们觉得到驻地去的理由是十分充分的,非去不可。这就含蓄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愿,旁人听起来也觉得有理。相形之下,直接说自己很思念丈夫,想去驻地探望一下就太露骨了,又可能引起其他比较进步的姐妹的不满。孙犁笔下的这几位普通的青年妇女不自觉地运用了交涉中的一种很好的艺术:委婉含蓄,使对方自悟其意。
生活中,我们有时会听到有人这样评价一个人:“她说话能噎死人!”这就说明说话太直接了容易使人一时难以接受,事倍功半。甚至有时我们的本意虽然是好的,但是由于说的太突然太直接了,而难以达到目的,误人误己。其实,咱们中国人对这方面还是挺注意的,比如说在我国传统的修辞方法中,就有一种“婉约”手法。求人办事说得委婉一点,含蓄一点,使对方自己领悟到那层意思,可以给双方更多的考虑空间,也容易让人接受。
做人固然要正直、直率,但并不意味着说话都要直言,因为直来直言去的话最容易伤人,使人反感厌恶。例如,当老公买了一件衣服来征求你的意见,你觉得老公穿这件衣服穿不太合适,直露地批评说:"你看你的审美观真成问题,不到三十就穿这么老气横秋的衣服。"这样生硬、贬损的话必定会令老公不高兴。如果换一种方式来表达:"不错,样式有板有眼的,颜色也中规中距,我同学的爸爸就有一件这样的衣服,我看他穿着还挺合身的。"这意见说得委婉得体,不但反对的意见传递出去了,还更容易被老公接受。
总之,委婉说话不仅是一种策略,也是一门艺术。含蓄委婉地说话,正是为人成熟的表现。作为一个现代人,应当有这种文明意识,掌握这一有利于人际交流的语言表达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