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关山万重 (三)(1 / 1)

慕容昭一脸神圣和严峻,但是泪水流个不止,破坏了这一点,“翰林,你不要再和大王对抗了,请你爱大王吧!“

柳少枫觉得活了十几年,这是她听到最最令她无法理解的一句话。她忘了自已的心痛,走近慕容昭,“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慕容昭把目光转开,“本宫嫁到匈奴做皇后,就做好了大王还会娶其他妃嫔的准备。既然都是娶,本宫宁可大王娶一个他深爱的女子!”

“你不妒忌吗?”柳少枫冷静地问。

慕容昭脸上掠过酸楚,“本宫爱上的是一个大王,而不是普通男人,那么本宫就不敢奢望象普通妻子那般要求大王一心一意。就是寻常人家,也有许多男子娶三妻四妾。女子的命运就是这样。”

“不,”柳少枫突然大声地说,两只眼燃起了一团火,“我不会这样认命,能爱的时候,就尽情地爱,无怨无悔,如果有一天他选择不专注地爱我一个,我宁可舍弃、淡忘那份爱。而不是幽怨地坐在角落里,看着他怀中拥着别的女人,然后郁郁而终。”

“你的爱?”慕容昭吃惊地看着她。“你爱着谁吗?大王?”

柳少枫痴痴地想在慕容昭脸上找到一点相似的痕迹,可惜她失望了,虽是同父同母,但慕容昭和他太不同。她心痛地闭上眼,喃喃地说,“我爱的那个人呀,那个人呀,他离我越来越远,我不能提他的名字,可是这一生一世,我都会只爱他。”

慕容昭被她脸上的光泽震呆了。

“大王?”柳少枫冷笑,“你痴爱的大王,我没有一点点情意。”

“你很恨大王?他对你真的很用心。”慕容昭落莫一笑,为了她,扔下新婚的皇后,这是怎么一份不顾一切的爱呀,她好羡慕。

“我恨,我恨不能敲醒他的理智。”柳少枫无力地坐到毡上。

“如果你心里没有那个爱的人,你会喜欢大王吗?”

“不会!”柳少枫回答得很快。

慕容昭悄悄吁了口气。翰林不爱大王,那有一天大王会从这迷恋中清醒的,那么大王就会把心放到她身上了。“那么,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三条路,死、逃,还有答应你的大王的要求。死是最最下选,暂时不谈,答应你的大王要求,也是不可能的。我唯有逃。”

“可是草原这么宽,而且还有野兽,你一个弱女子,能逃到哪里去?”

柳少枫眨了下眼,“我宁可被狼吃掉,也不愿在匈奴多呆一日。这样的我,连我都会生厌,软弱无助,只会啼哭。”

“怪不得你能做到翰林,你果真不一样。”慕容昭露出一丝景仰的笑意,轻盈地坐到她身边。“皇兄是个最苛刻的人,唯独对你赞誉最多。”

可以谈一些共同的人和事,慕容昭不禁有点开心。

“你的皇兄。。。。。。。”柳少枫恍惚地抬起头,“他常提我吗?”

“嗯,很在意你。宫中有什么贡品送进来,他那个忙于国事的人,却会忙中抽空关照魏公公要给你送一份。本宫很少看到他对谁这么细微备致。呵,不知他知你是女子,会不会要纳你为妃?”

柳少枫怅然若失,一笑,“公主,你能帮我吗?”

“怎么帮?”

“这个营帐之中有一些太监和宫女是送嫁的,等你到了匈奴,他们就会回洛阳去,你可以把我混进他们中间吗?”

“呃?本宫。。。。。。。”慕容昭有点迟疑。

“公主,要是我进了匈奴皇宫,再想出来就更难了。你一定帮我,为了。。。。。。你的。。。。。。。不,是我的他,你都要帮我,他如果知道了,会非常非常感谢你的。”

“好!”被柳少枫语气中强烈的情意所打动,慕容昭勇敢地点点头。“那现在趁大王不在,你随本宫回营帐,我把你扮成宫女样,混在一群宫女中,大王可能就不会发觉了。”

“好的。”柳少枫情急地站起身,

两人悄悄地绕到营帐的后面,从刚才慕容昭钻进来的地方钻了出去。冰冷的风扑面而来,银色的月光下,一个高大的人影挡住了她们面前。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只觉脑后被击了一下,齐齐晕倒在一个人的怀里。

“阿奇,把皇后送回营帐,查一下,谁透了风声?”拓跋晖抱起柳少枫,把慕容昭扔给阿奇,脸拉得长长的回到营帐。

她竟然想逃??宁可被狼吃掉,也不愿和他一起。他听得心都碎了。

慕容昭一进帐,就有侍卫通知他。她们不知现在这顶帐是所有的营帐中最最严密的。

他站在帐外,当听到柳少枫口口声声说到那个她爱的人,他妒忌得发疯。他也是如此深爱着她,为何就不能得到她的回应。

就是这样,还是舍不得对她凶,对她狠,他只能等着她慢慢为他融化的那天。因为他真的放不开、放不下她。

温柔地把她放到毡上,盖上毯子。昏睡的小脸白皙憔悴,他不语,伸手轻抚她额头的散发,随手挑起一缕,几乎看得痴了。

转眼间,夏天已来到。草原上各色的野花开遍,妆点在肥美的绿草之间,羊儿象白云,一片一片。这是草原最美的季节。

匈奴皇宫中,更是美景处处。

拓跋晖与慕容昭又再次在匈奴的朝臣前举行了一次大婚,也正式洞房,慕容昭成了拓跋晖真正的妻子。

慕容昭不止一次打探过柳少枫的消息,但她就象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消息。

其实柳少枫离她并不远。每一个皇宫中,都有一些秘密所在。匈奴皇宫的秘密所在,就是在书楼后面的一个小别院,离宫殿很远,要穿过一片树林还有一道道岗哨,才能到达。除了宫里的大太监,别人根本不知有这样的一个所在。这里是大王想独处时寻幽静的地方。

柳少枫就住在这里。

没有与慕容昭完成计划,她也不太失落,本来就没抱希望。经过了一个月,她焦燥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安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自从离开姑苏,她一直都是忙忙碌碌的,不是这事,就是那事。很少有时间象从前在白府中看看书、弹弹琴。现在,她有了。书楼里有太多的藏书,有匈奴文的,也有汉文,有的都是她以前听夫子讲过却没有看过的。拓跋晖给她还送来了一把古琴。

但是她仍没有接受拓跋晖的情意。他每天都来小院,有时还会带着奏章过来,只为能和她住在同一个屋子里,她看她的书,他批他的奏章。走时,他总会回过头回一声,“少枫,我不会放弃的,我会一直等。”

爱等不等,那是他的事。她不管。

她过得非常有规律,吃饭也准时,也按拓跋晖的要求换上了匈奴女子的衣服。她喜欢这种宽大的袍服,正好可以遮住她的腹部。

是的,她怀孕了。怀上了慕容昊的小王子。

柳少枫也是到了皇宫之后才察觉的,月信迟了太久,她感到身体沉重了些,方明白自已怀孕。这个发现让她百感交集。在那八个月,她和慕容昊纵情缠绵,都没怀上。但东宫中一夜,她却怀上了。

这是个真正尊贵的王子,一定是。连来到这个世界都那么挑剔。柳少枫轻抚住小腹,温柔地笑了。

十七岁,做妈妈好象还太小,但她会坚强的。有了孩子,她才开始安定下来,也不再害怕,也不孤单。她不只是一个人,她有了一个小慕容昊,可以得到他完完全全的爱。她坚信一定能够回到中原的。

她不再在意处境,她只知要让身体壮壮的、吃得好好的,要多睡、多看书,要心静,腹中的小王子才会非常的健康。

小王子好乖,她一点害喜的症状都没有,就是贴身的宫女也不知她怀孕。只有她和小王子知道。每天晚上睡觉时,她都会把手放在腹中,和小王子说会儿话,然后才共同入睡。

为了小王子,她开始抄阅佛经、开始抚琴。心象丝般轻柔,暖暖的她眼角常挂着笑意。

今夜,拓跋晖又来了。她冷冷地背过身,听到他轻轻叹了口气,兀自坐了下来。

“少枫,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把拉住她,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煎熬。

“谁?”她有点惊讶,拂开他的手。

“你心里的那个人?”

“一个你今生望尘莫及的人。”她冷笑。

“昊????”心底窜起的答案连他自已都吓住了。他记起了她和昊之间的默契,昊对她的宠爱,越想越是。

“真的是昊吗?”他颤抖地问。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她讽刺地问。

“如果是,那。。。。。。。。我会放了你。如果不是,我明日就纳你为妃。”他失控的拍向一旁的茶几,心慌如焚。

“你还是放了我吧!”柳少枫眼眸冰冷。

“我不信。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你很会利用别人的弱点行事,你知道我在意昊,那个晚上故意说给皇后听的。其实没有这样一个人。如果昊在意你,他如何选妃,如果他在意,他为何到现在还没追过来?”他怒吼着,“少枫,你没有心,如果你有心,你会看到我是如何深刻的爱着你。你不该这样对我。”

他盛怒之下的指责像一把剑刺进了她一直刻意忘却的心,猝不及防,身子微晃。隐忍的泪水不禁夺眶。

“我。。。。。。。不在意天长地久,我只要曾经拥有。他现在选不选妃,与我没有关系,只要他曾经对我好过。”她闭着眼说,手抚着小腹。“这世上,已经有一个珍爱你的女子,你不要贪心。你对我,就象昭皇后对你,你又何忍?放我走吧,我会仍当你是朋友。”

“我给了她一切,你呢,给过我什么?”

柳少枫把泪意咽下,眨了眨眼,“我,救过你的命!”她镇定地说。

“什么?”拓跋晖怔住了。

柳少枫自嘲地一笑,“这件事,我没有对昊提过,本来也没有想过对你说。但你现在这样问,我告诉你。当你在洛阳读书时,拓跋小白重金贿赂傅丞相,请他杀了你,密信是我毁的,傅丞相也是我劝退的,你才安然回匈奴。和拓跋小白成婚,也是为了你,我不知她还有什么诡计,结果是眷养杀手,在你到洛阳的途中准备伏击。这个,向皇上禀报过,皇上帮你解决了。”

“小白知你是女子?”拓跋晖已惊得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瞪着她。

“呵,我去河南巡查灾款时,她乔装客商,请我带礼给丞相。那时,她就知我是女子了。”

“你。。。。。。。为何不告诉我?”拓跋晖一拳打在桌中。

“因为我们是朋友,能为你做事,是我应该的。有什么值得说呢?”柳少枫幽幽地把目光看向窗外,“现在,看着这两件事份上,可不可以放我走?”

“你都能为我这样,为何不给我机会好好地珍爱你?少枫,一千次,一万次,我都要说,我是真的爱你。我现在是大王,可以给予你想要的一切,不要提走,好吗?”拓跋晖恳求地说。

“我很怀念那个和我谈笑风声、豁达豪迈的拓跋晖,他真的让我舒服,在我被家人抛弃时,他关心我、陪伴我,逗我开心,虽然他的玩笑常让我脸红羞恼,可是我真的很欣赏他。大王,不要毁了那份回忆,好吗?”她深深地看向他。

“你为什么会这样冷静?为什么要说这样让我心动的话?”拓跋晖泪水纵横,“少枫,真的没有一点点可能吗?”

柳少枫含泪点头。说起了从前,她不再那么恨他。匈奴人敢爱敢恨,掳爱可能就是他们心底的一团火。她试着这样理解。“谢谢你喜欢我,但是我不能回报。”

“终是留不住的,留不住的。鱼儿离不开水,姑姑也是带着相思回到匈奴,而我也会带着相思放你离开。”拓跋晖痛声点头,“你不要难过。我死了对你的心,不管有没有昊,我都放你走,明天就送你回中原。”

“谢谢!”柳少枫哽咽地笑了。小王子,听到了吗?我们可以回中原了。

“你。。。。。。。”抬手想抚她的面颊,中途又谦卑地缩回,“我。。。。。。要回宫了,你。。。。。。。好好睡。”

“大王慢走。”自掳后,她第一次这样柔声对他说。

他甩一把英雄泪,不奢求了,她是山崖上的青莲,他只能仰看不能采撷。让她走吧,挥挥手,佯装潇洒地离开。

树林中一个黑暗冷漠地注视着他的离开,突然转过身去。

拓跋晖在宫门前拭去了泪水,推开门,没有听到一丝声响,他低着头,自顾往前走。突然,他看到龙案后端坐着一个人,不禁惊愕地倒抽一口凉气。

慕容昊背着双手,冷笑地在龙案后站了起来,“晖,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