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便是除夕。除夕之夜。长安城里,到处响起噼噼剥剥的爆竹声,鲜艳夺目的焰火从四处腾空而起。张灯结彩的皇宫里焰火更是绚丽多彩,热闹非常。萧钧与大臣们站在宫中最高的一处殿阁上看得兴致勃勃。
萧钧心中惦记着早些回去陪皇后和孩子们守岁。说起来,这还是世子和公主到这世上过的第一个除夕呢,今年,他一下有子有女,猛然觉得这新春不象往昔,似乎多了许多盼头。
心中有事,便无心看焰火,眼睛四下扫视着,怕扫了大臣们的兴,想寻个机会走开。不巧瞧见殿门左侧的灯影下,一脸漠然的燕宇,心中忽地一动。想起前一阵他呈上的折子,悄悄退后几步,走了过去。
“燕将军。”
燕宇闻声一看是皇上,刚想施礼。萧钧抬手握住了他,摇摇头,指指殿内。他点头,两人穿过人群,走了进去。
分君臣坐下,小太监送上茶点。
萧钧温和地看了一眼低着头沉默着的燕宇,“将军,长公主与燕国公年岁大了,今晚是除夕之夜,你早些回去与他们团聚吧!”
“皇上,其他大臣都在呢。”他又不是老臣更算不上德高望重,哪有先走的道理。
“无妨的,朕同意便可。明早,朕会让燕妃早些回府给二老贺春。”
燕宇恭敬地抱拳在胸,“臣代二老谢皇上关爱。”
“将军,你前几日送上的折子,朕想问问,将军可有改变心意的想法?”
燕宇怔了一下,随即摇头,“臣心意已决,请皇上成全。”
萧钧一听,心下有些凄凉,也有点不忍,曾记得在凉州城时,他是何等的英姿勃发,潇洒俊武,经历了一场情事磨难,他也些略显沧桑,问世间情到底为何物,直教英雄也折腰。如他没有遇到音儿,现在想必一如往昔,但那样,自已就是那心冷如灰之人了。
音儿,世间只有一个,愿老天懂他的自私之心吧!
“将军,这样好吗?朕允你二年出外游历,不担任何职务,自由自在,把心养好、放宽,但二年后,你必须还给朕回到这京中,一是朕需要你这样的良臣,二是你父母年岁一年老似一年,你不可不孝。还有,二年内,每过三月,通过各地州府,给朕报下平安,可否?”
萧钧知道强留是留不住的,唯有怀柔之心才能慢慢把他散失的心招回。音儿虽然口中不说,但他明白,她一直都很尊重、牵挂这位对她有救命之恩的燕大哥,这样,时时听到他的消息,音儿便会心安地守在他身边了。
燕宇惊讶地抬起头,心中一下暖暖的,在他如此年轻时,任由他飘游二年,皇上此举已是如何地仁智、谅解入微呀!他不得不佩服皇上的宽容和雅量。
阻此他出口的谢意,萧钧温和地笑着起身,“回府吧,朕也要回宫看世子去了。记得,将军离京时,朕要亲自相送。”
燕宇会意地点头,两人道别后,各自下殿离去。
夜虽深了,中宫里依然是一派热闹景象。
各厅门前都挂上灯笼,贴上了红红的对联,室内烛火通明,奶娘抱着世子和公主还有几个宫女站在廊下看小太监们放爆竹,每响一声,奶娘和宫女们都捂着世子和公主的耳朵惊叫一声,逗得两个孩子笑得嘟嘟的。
正厅中守岁的宴席刚刚摆上,负责守岁的宫人摆上了牌九,正玩得尽兴呢。
萧钧含笑地看着这一切,抄过曲廊,走向最里端清静的书厅。
梅清音已为后宫之首,也做了人母,性子却还象少女时爱静,为了礼仪会做些面场上的应付,但私下能避免那些,她就会躲得远远的。
象今夜,给宫人们分了赏钱,和大家一块喝了贺岁酒,由着大家狂欢,她乐得清闲地坐在这书厅里喝喝茶看看书。炉火生得旺旺的,宫女把卧榻铺得暖暖的,燃上宁神的清香,捧书在手,她一下就忘了今夕是何夕了。
“音儿!”带着外面的一团冷气,萧钧跨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把她从榻上抱起,自已坐了上去,再把她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
“还是你会享受,朕在那城楼上差点冻坏。”贴着她嫩滑的脸腮,窃取一些温暖。
轻笑地放下书,把他的大手握紧举在唇边,呵着暖着。
“不要。”他及时止住她,冷沉的脸微红,气息浅足,迷乱地看着她。明明都生了孩子,她只要一主动示好,他就会无法把持。
她娇羞地低下头,感觉到他的渴望,双手轻柔地环住他的脖子,品尝这没有距离的亲密气氛。
“焰火好美,臣妾在这边都看得分清。”她嫣然一笑地说着。
珍爱地吻吻她的脸腮,“今夜的皇宫就象个和睦的大家庭,朕第一次没有孤独之感,以前音儿虽在身边,但朕还是有些恐慌,现在不会了,朕满足而又幸福。”
轻轻地把脸压在他怀中,她微笑点头。“以后再也不和皇上任性了,害皇上那么心累。”
惩罚地狠吻了她一脸,故作恶声恶气地说:“这些事以后不可再提。那是朕的错啦,小心眼,好不好,朕承认了。对啦,音儿,燕将军要出京游历两年,估计年后就会出发了。”
梅清音轻叹了口气,忽然眼睛一亮,在他怀中返过身来,害得某人已近边缘的身子差点失控。“钧,他只是随性游历,没有任何公事吗?”
“是,朕允了他,让他把心收好后再回京。”
“那么可否让他带一个人作伴呢?”她笑得有些诡异,他不禁扬起眉头,“谁呀,那么闲?”
“呵,你说呢,当然是宝格格啦!”
“她?”
那位蒙古公主自结婚后,把皇宫搜了个遍,终寻到了中宫,自顾地登堂入室,一赖下就不肯离开,每天缠着梅清音问这问那,又抢着抱世子和公主,热心得很,也让她平静的生活多了许多乐趣。
莫名地喜欢上这么率性耿直的女子,她也当她如姐姐般,说些小心情。
她是草原上的莺,这深宫只会让她憔悴,她渴盼早点飞出去,找到一个栖身之处,与相爱的人双栖双飞。
“怎么啦,皇上?”看着萧钧似有为难之意。
“将军是个大男人,公主是位女子,两人同行,不太好吧!”他不纳她为妃,但至少也该对蒙古王有个交待吧。
梅清音笑意褪去,故作严峻地问:“难道我燕大哥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小人吗?”
“不,将军绝对不是这种人。只是。。。。。。”男女授受不亲。
梅清音嘴角微倾,又娇柔地依在他怀中,“钧,燕大哥是战场上飞驰的骏马,宝格格是草原上空的莺,他们都喜欢在蓝天下自由自如在放飞心情,你不觉得他们很配吗?”
萧钧一下恍然大悟,“你原来是按下这样的心思呀?”
“钧,我总是欠下燕大哥一份情,一日看不到他幸福,我就会不快乐。一直想让钧张看大臣家有没有与大哥相配的女子,那天宝格格进来,那双忽闪忽闪有些俏皮的大眼睛一抬,我就觉得她是了。大哥性子太内向,宝格格活泼,我不担心他们一路无话可说,也不担心大哥一路会陷进悲痛。宝格格会让大哥开心起来的,我相信。”自上次误会后,他们之间早不忌谈那二年失踪的事了。
“音儿,话是这样说,可宝格格和你是两种性情的人,你认为将军会心动吗?”
萧钧有些担心地说。
“相爱的人不一定适合相守,但性情合拍的两个人却可以长长久久。而且一个人独自行路,一支无名的牧歌都能令他动容,何况是日日同行又性情可爱的宝格格呢?”
“但愿如你所说。如真能这样,那就太好了。”
“嗯,我也是这样想。不过,这一切只是我们的思量,至于结果如何,看他们的缘份吧。钧,燕大哥一定会照顾好宝格格的。”宝格格总说要游历中原的大好山河,燕大哥是个好同伴的。
“这点我相信。好吧,依音儿的话吧,我本也应了宝格格年后放她出宫,现在这样再好不过了。”
宝格格是个聪慧的女子,她知道他的心不在她身上,果断地要求退出。如果她真的还够聪明,就要紧握住机会,燕宇确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音儿,燕将军走时,你代我去送行吧!”
“好,我正好叮嘱他一下照顾好我的妹妹。”她在他怀中闷声说。
他爱怜地拥她更紧,不是故作大方,而是懂了锁住一个人的视线,不是用手,而是用心。
窗外突然升起一团灿烂的烟火,把中宫的角角落落都映如白昼。他忙拉起她走到门首,只见宫人全站到了院中,欢喜地相互贺着新春。原来新春时刻马上就要到了。
他刚想俯首道贺,一张笑吟吟的清丽面容先贴了上来,柔唇绵暖地映上他的,“钧,新春快乐。皇上,新春吉祥,万事如意。”
“过年好,音儿。”他反守为攻,把这份祝福化作密吻,从今年持续到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