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钧忙回转身,只见营帐不知何时被轻撕了一块,风钻了进来,却不见人影。“音儿,那不是人,而是风刮破了营帐。”他轻拥着她,安慰道。心中却也是奇怪万分。
“不,”她肯定地摇摇头,指着那块帐布,“我没有看错,那个人蒙着面,有一双极熟悉的眼睛,我白日好象见过,他趴在那里,死死地盯着你。”
“可这里是大军驻营,敌军除非长了翅膀,不然怎么可能混进来呢?”他皱着眉,不敢确定。营帐都是布幔扎成的,被风一吹,松动有可能。
“我不知,我只是看到了他。皇上,世上的坏人一定要是敌军吗,内奸有没有可能?”她脑中一下闪出无数个可能,两眼圆圆的盯着那里,不肯转离一下视线。
说到内奸,他不禁想起路上的那个梦,心“咯”了一下,威声喊道:“来人!”
侍卫掀开帐门进来,抱拳施礼:“皇上有何吩咐?”
“刚刚朕的营帐附近可有谁经过?”
“燕将军带兵巡夜,刚从此经过,其他就没别人了。”
“知道了,出去吧!”
侍卫走后,萧钧冲梅清音耸耸肩,一幅“现在相信了吧”的神情。但她还是摇头,皇上遇刺躺在**的情形没隔太久,她记忆犹新,她害怕再出任何意外,这儿远离京城,没有向斌,没有冷丞相和卫大人,有什么她一个人是无法应对的。
看她眉心紧锁,一脸苍白,他柔声宽慰:“别忧心忡忡的,这里有这么多良将精兵,护卫又很密实,放心吧!要不,你先去**躺着休息,这几日也够辛苦的。”身边没带一个侍女,她事事亲为,确实不易。
“我想陪你。”她拒绝了,从现在起,她一刻都不能离开他,她要好好地守着,“我们一起看折吧,皇上,批阅好再睡也不迟。”
有这样的皇后,想做一个懒皇帝都难。他笑着点头,穿好衣衫,把烛火拨明,两人分坐在书案前后,象在御书房般,一个边看边诉说,一个则伏案批阅。
梅清音有些心神不宁,隔一刻便看下四周,隔一刻便竖起耳朵听听声响。萧钧怜惜地笑笑,再如何聪慧,终还是个孩子。
清晨,天空飘着些小雪花,风不算大,梅清音披了件厚厚的风褛,站在校兵场上看宗归田领着士兵操练。说是严冬,但士兵们却只着夹袄,在雪地上奔跑刺杀,很是凶猛。
“梅大人,你怎么不呆在屋里?”宗归田看见了梅清音,让士兵们自已练着,回声打个招呼。
“总呆在屋中,太闷,趁皇上与众将议事,我出来转转。宗副将,你的兵都是些精壮的勇士,你一定为之付出许多心血吧!”她闲闲地说着,不时还呵下手。
宗归田笑笑,“这是我的职责,谈不上付出,就如梅大人如此瘦弱,却也要伴皇上不远千里的来亲征,其实也不是奉献。”
他的手又在隐隐发抖,脸上的肌肉也跟着颤动。“宗副将,你不冷吧?”她注意到了,尽量不去看他,而把目光转向操练的士兵身上。
“我,我怎会冷,我在凉州呆惯了,不比梅大人,似乎一阵风都能刮跑了。”他说完朗声大笑,她也跟着轻笑起来,一丝怒意都无。
“宗副将在凉州多年,祖居凉州吗?”
“不,我是京城人,但在兵营长大,后来一直追随燕将军,才来到凉州城。”他无意提太多,冲她点点头,又冲进了士兵阵列里,一同练起厮杀。
她吁了口气,又呵了呵手,一张小脸在风中冻得通红。
“不要告诉我,梅大人现在对练兵开始感兴趣了。”燕宇一身银色的铠甲,英武地走了过来,炯然精锐的双眸闪着湛然的睿智,却又深邃若海的不见一丝情绪波纹,不必费任何工夫便足以使人对那种天生威势感到畏惧。他是一个天生的将帅。
“呵,兴趣谈不上,只是有机会欣赏到如此的英姿,我不想错过。”她淡淡地一笑,“议事结束了吗?”
“嗯,皇上与王元帅还在继续,我先退下的。我刚刚让卫士送了些果品过去,梅大人收到了吗?”不知如何,总担小娇小的他吃不惯军中的粗粮,他尽了心从城中找了些果品和点心,送他解饥。
梅清音一双黑白分明、水盈盈的大眼迎上他的眼,蓦在有些感动,“你们一议事,我就出来了,没有遇到卫士。不过梅某还是要谢谢将军,将军真是细心人。我今日应该能吃饱一点了。”
“饿很久了吗?”对着她,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就低柔了许多。
“嗯!”她小脸上泛起一阵红晕,久久不散。“我怕皇上看出,尽量装着吃得很香,其实我根本咽不下几口。唉,我好象是真的太娇气。”
“不要紧,那我以后再偷偷给你送些吃的,这样你就不会饿着了。凉州城还是有几家南方的茶食店。”他的娇气,燕宇一丝也不觉着怪异,似乎这是件应该的事。“军中现有王元帅坐阵,我也落得清闲,不如我带你走走。”
梅清音想了一会,“行!”
燕宇见他应许,英眸闪着光彩,柔声说:“走吧!”两人便穿过军营,拐上大营后面的一条山径。
“没想到,此处还有这等僻静之处?”梅清音问道。
“每当军机繁忙,人事难解之时,我就会到这里静坐沉思。”
听他如此一说,她心中一暖,这原来是他私人的领地,如今让她一个外人踏入,心中一定对她很是信任。
她偏过头,笑着说:“你原是凉州城的栋梁,现被王帅接任,会不会有失落感?”
“怎会?只要凉州城守得安宁,我哪怕只做一小卒,也无妨。”
梅清音见他神情真挚,崇敬之情更甚。“在边境镇守多年,离家千里,气候又如此恶劣,一定很辛苦吧!”
他向她微微一笑,“嗯,确是不易。自遇见你后,突然就很想念京城。”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乡音催人思吗,这是常情。将军的性情坚毅宽和,把自身辛苦视为云淡风轻,但内心也是性情之人,思念亲人是自然的,这方是男儿本性。”
“也唯有梅大人,能懂燕宇。”不自觉的,他探手抚向她柔嫩的面颊,眼神深遂如海。
“啊,燕将军!”手指接触的热度,吓得她退后几步,掉头便匆匆跑下山去。燕宇失神地看着自已的手指,他真的碰了他,天,他是疯了不成,怎会想起去摸一个男人,一定是鬼迷心窍,对,对!
他内疚地追上去,想道下歉。却看到他小小的身子穿进军营,一会就没了身影,呵,跑得可真够快的。
梅清音慌慌地跑进主营帐,一进门便看到萧钧睁着一双洞彻人心的眼睛,打量着桌上精致的果品和点心。这些东西在京城只是寻常,而在这北疆却如罕有之物般。
叹了口气,按住狂乱的心跳,她走近他,坐在椅中平息心情。
“似乎梅大人在这营中比我这个皇上还吃香啊!”他自嘲地一笑,毫不掩饰话中的醋意。
“皇上,不要开玩笑了。”她真的被燕宇吓到了,一直在反省是不是言语上有何不当。
“这是玩笑吗?朕在讲事实,朕也是宫中娇养大的,却无人体贴朕是否吃得惯军中的食物,而梅大人,你呢?没有显露半分,却有人早早为你备下了精细的食品。”
梅清音有些哭笑不得,皇上怎么象个孩子似的斤斤计较,“如果你认为是这样,那你取过去便是,我不会动半点的。”
“朕才不会夺人所爱,也不稀罕这些,拿走这些东西,不要放在朕的帐中。”他不是有一点吃味,而是很吃味。在京中好不容易打发走一个卫识文,如今又冒出个燕宇来,他们还把不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中。
梅清音被他的话说得无限委屈,强忍着解释:“皇上,我现是你的文官,怎么说得起来所爱所爱。你莫要气我,好不好?”
那又如何,男装一样也招风引蝶。“好笑,朕哪里会气你,而是在成全你。要不朕给你一处单独的营帐,不要再与朕共处一室。”他气得有些口不择言,心中也知燕宇只是送了几包点心,并没有什么,可他就是看不得谁讨好于她。
梅清音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在他们互通心曲后,他居然这般说,成全,独处一室。还没有成亲,难道他就倦了她?她一直知自已不善讨喜,容貌又不艳丽,只比别人多读了几本书,皇上对她的好,她看在眼中,明在心里,刚准备用心地去回报,没想到爱意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也罢,也罢。她心一硬,咬着牙不卑不亢地说:“那臣就多谢皇上了。”
“你——-”萧钧怎么也没想到她会顶着他的话答,看着她冷淡的神情,火更是无由地茂盛,“刘公公。”他厉声疾喝。
刘公公急步走进营帐,看到皇上一脸怒气,皇后也是一脸严霜,直惊得两腿直颤,这两口子今日是怎么了,在战场上还闹起了别扭,“奴才在。”
“送梅大人去她的营帐,不准任何人靠近。”
“啊,梅大人的营帐?”梅大人的营帐不就是皇上的营帐吗?他真的老了,不太明白皇上说的是什么。
梅清音淡扫萧钧僵硬的脸庞,抱起桌上的食物,没有表情地说:“刘公公,皇上为我单设了一间营帐,麻烦你为我带路。”
“这-----”刘公公看看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黑暗,毫无挽留的意思,也不敢多问,只得退出,与梅清音寻了间空的营帐,稍稍安排妥,才折回皇上处交差。
“让人守候了吗?”皇上阴着脸,捧着本书,冷冷地问。
“嗯,有两人专职守卫。”
“她有没有说什么?”
“收拾好营帐,梅大人便开始看书,一句话都没说。”
“哦,那你下去吧!她要是有个什么物质要求,全部应下,除了见朕,别的人一概不见。”她到是很有性格吗,撒个娇都不会,非要闹到两人都无台阶可下,这下好了,无人看折无人相伴,谈个心也不可能了。在她一出门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可又拉不下脸挽留,唉,寒夜漫长,轻愁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