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笛声何处(五)(1 / 1)

天刚傍黑,两顶小轿,从后宫的角门边悄然抬进了皇宫,早有几个面色沉重的太监在等着。君问天揽着林妹妹步下小轿,一个头发雪白的太监无声地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默默地随着太监越过几间殿阁,来到一个清静的庭院前,太监推开院门,一股刺鼻的异味扑面而来,林妹妹忍不住掩住鼻子。

君问天俊美的面容本就沉着,现在更是沉如冰水。

几人来到一间宽大的厢房前,老太监对着挂着的帘子禀道:“大汗,君堡主与夫人已到。”

里面响起支支吾吾的一声低喃,象是吐词不清似的。

老太监掀开帘子,请二人进去。

君问天和林妹妹对中风这个词不陌生,思想上也有了准备,但猛一见到躺在**的窝阔台,两个人还是吃了一惊。

草原上的雄鹰,现在连病猫都不如,眼睛斜着,嘴巴歪着,身子半扭曲着,口水象是流不净,一直挂在嘴边,一个小宫女不停地替他拭着,房中还有股大小便失禁的异味。见到二人进来,窝阔台努力地想挤出一个笑脸,那笑比哭还难看。

林妹妹不忍地咬着唇,低下头去。

“看。。。。。。。看座。”窝阔台一只勉强能动的手在空中挥了挥,太监忙搬上两把椅子放在床边。

“呵,肚子又。。。。。。。这么大了。”窝阔台费力地看着林妹妹隆起的小腹,眼底泛出温柔。

“大汗传我们来有什么事吗?”君问天沉着个脸,冷冷地问道。

窝阔台让宫女帮着转了个身,正对着他们,苦涩地一笑,“朕现在这个样子,算不算报应呢?”

君问天沉默,林妹妹难过地摇摇头。

“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朕不会那么自私的。君堡主,原谅朕,朕只是爱疯了碧儿。。。。。。。请接受朕迟到的歉意。”

林妹妹只觉喉咙哽得难受,她咽了咽,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再说了。”

窝阔台不听,继续说道:“朕真的执迷不悟,就象中了邪一般,犯一次不够,还要犯二次,幸好这次朕把碧儿好端端地还给君堡主了。君堡主,朕对你们夫妇犯了这么大的错,朕情愿死在你们手中,而不是这样生不如死的躺在这里,任人鱼肉,这简直太讽刺了。”

“朕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大汗,太感情用事。可这世上,任何事都能掌控,唯独情感没办法抑制,命中注定与碧儿相遇,就是明知万劫不复,朕还是愿意往前撞去。朕永远记得你们新婚的那一天,碧儿挽着君堡主的胳膊,盈盈地笑着,朕看了心中突地一震,象被谁撞开了一个洞,真的好羡慕君堡主。。。。。。。”他说得太急太快,不禁有些气喘,好一会才恢复了过来。

“现在看到你们和和美美地在一起,朕心安了。君堡主,一定要好好疼碧儿,她是天上的仙子。”窝阔台费力地抬起手,想要接近林妹妹,君问天微闭下眼,把林妹妹的双手紧紧握在掌心里,“这事,不劳大汗操心。”

“呵,朕还能操什么心呢?”窝阔台眼中涌出了两滴泪珠,“现在活着,只不过是在等别人羽毛长丰,到了翅膀硬的那一天,朕就该永远歇息了。”

“难道你不是喝酒喝得中风,而是别人的。。。。。。?”林妹妹惶恐地看看君问天,不敢说下去。

窝阔台痛楚地闭上眼,绝情最是帝王家,英名一世,最后竟惨死在自己儿子与皇后的手中,不叹,不叹,这又不是先例,早在那些远古的朝代,就已经有了许多事实了,弑君呀!

君问天冷漠地捏捏林妹妹,眨了眨眼。

这又是一个历史的黑暗,史学家是假道学,不尊重事实,说什么窝阔台是死于酌酒,原来是被毒死的。林妹妹心中暗道,不过,这样与老公就没什么挂系了,睡觉也安宁许多,不然多少有点罪恶感。窝阔台是坏,但他坏得让人。。。。。。同情。

“大汗传君某过来,就是为了说一句道歉吗?”君问天问道。

窝阔台眷恋地凝视着林妹妹,他其实是私心地想再见一下碧儿,这一见后,就该是阴阳相隔了。

“那些没有良知的人夺了汗位,也不会太久,朕虽不理朝政,心中可是明镜似的。君堡主,大都太烦乱,是非也多,带碧儿回飞天堡去吧,为人处事低调些,不要再与皇家的人扯上关系。蒙古要征服大宋,拖雷家系要夺汗位,世道什么时候才能重见阳光呀,走吧,远远的,飞天堡是块净土,就呆在那儿,好好地、幸福地过下去。”长长的一番话,窝阔台说得很慢,直说到力气用尽,疲惫地闭上双眼。

林妹妹听得阵阵心痛,忽一低头,有泪如倾。

“朕是个没用的大汗,不能保护喜欢的人,不能给蒙古带来安宁,死不足惜。碧儿,在走之前,能告诉朕你是从哪里来的吗?朕下辈子希望能早点去那个地方等你。”窝阔台期待地看着林妹妹。

“我。。。。。。”林妹妹泣不成声。

“她是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君问天生硬地回道,拥住林妹妹,向窝阔台施了施礼,“大汗多保重,君某告辞。”

“碧儿。。。。。。”窝阔台手在空中挥着,林妹妹咬着唇,没有回头。

两人刚出厢房,迎面碰上款款走来的乃马真皇后。乃马真一怔,雍容华贵的面容立刻僵住,“这可是两位稀客啊,”她紧张地瞟了瞟林妹妹,视线落到她的小腹上,不禁瑟缩地颤了颤,“看。。。。。。。堡主夫人这样子,怕是喜事快了。”她干笑着说道。

“皇后的喜事不也快了吗?”林妹妹讥讽地倾倾嘴角。

乃马真脸上青一下白一下的,极不自然。

“可是皇后你知道吗?笑到最后的人才叫赢,希望皇后如愿以偿。”贵由太子在位仅三年,死于一场古怪的凶杀,那也是一桩千古奇案,一直无人说清。贵由太子在位的三年,乃马真是上窜下跳,助儿子治理国事,二年不到,就吐血而亡。人真的应该有自知之明,抢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是紧紧握着,有一天还是会被别人抢走的,反而让自己很受伤。

“呵呵,多谢夫人的吉言了。”乃马真现在正志得意满,一切接照她的计划有序地进行着,根本不把林妹妹的话把当回事。

君问天微微抬了下手,揽住妹妹,转身而去。

乃马真怅然地立了很久。

“老公,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瞧着窝阔台那样,就恨不起他来。”轿中,林妹妹依在君问天怀中,说道。

“这是他的命运,谁也无法抗拒。”君问天淡淡地倾倾嘴角,“他还真执著,都这样了,还不醒悟。莫谈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是我君问天的。”

啊,有人耿耿于怀窝阔台刚刚一句无意的呢喃,林妹妹斜睨着老公,笑靥如花,“看吧,我的下辈子都有人预定了,选择权在我手中,你可要对我好点,才有机会做我老公哦!”

“我从不选择,我定好了目标,就笔直地走下去,你注定只能做君问天的娘子。”他自信满满地一笑。

“知道你厉害,帮你说,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逃不掉,干脆在我脸上刻个你名字的所有式吧!”她白了他一眼,圈住他的脖子,“老公,那我们回不回飞天堡呢?”

君问天抚摸着丰润的脸颊,“等你生下孩子后,我们就回飞天堡,你现在不宜长途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