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主!”秀珠看着几天没有踏进君子园的君问天,怯生生地道了个万福,不解地瞟向一边的夫人。
君问天眉头动了动,算是回应,默默打量着君子园的一切,没有谁看得出他心中真实的心思是什么。
“我们到客厅吧!秀珠,你在外面看着,不要让外人打扰我们!”厢房里,宽大的牙床、温馨的卧榻,淡淡的檀香,气氛会有些暧味,会让人想起从前某件儿童不宜的往事,比较而言,客厅稍安全些。夫妻到了有这种考量份上,还不是一般的可悲,碧儿苦笑。
秀珠讶异地走向院门,“咣当,咣当!”她愕然回头,听见客厅中传来瓷器摔在地面上的碎裂声,一声接一声,她咬着唇,不知要不要去看看。
“怎么了?”瓷器摔碎的声响太大了,别院的下人也闻声跑了过来,就连莲园的春香也在人群里面。
“怕是打起来了吧?”
“不知道,不过东西听着砸得不少。”
“堡主一定不肯原谅夫人,夫人发火了,唉,有什么用呢,做下那种狠毒的事,换谁都不会原谅的。”
。。。。。。。。
下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秀珠越听越六神无主,急得直搓手,但不敢离开院门。春香又听了会,默然转身,跑开了。
“好了!”碧儿扮了个鬼脸,吐吐舌,拍下手,看着一地的碎片,“现在外面的人一定在猜测我们两个是不是在打架,这样,就不会破坏你的计划了。老公,飞天堡有的是银子,砸碎这些不要紧吧!”
君问天沉着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没有作声。
碧儿俏皮地一笑,小心避开那些碎片,跳到君问天面前,伸出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埋进他的怀中,象小狗一样,在他怀中嗅个不停,“老公,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你不要再装了,我知道堡中现在一定有别的事,你为了我的安全,故意那样的。老公,可是人家好想你,想你抱,想你亲,想你疼,想你的味道。。。。。。”她娇媚的语音越来越小,渐渐低不可闻,两只小手从脖颈移下,不安分地伸进他的衣襟,慢慢游走,小脸上温柔四溢,“这里,这里,都是我的,不准别的女人碰,不准。。。。。。。做戏也不准。。。。。。。你是我的老公。。。。。。”大眼缓缓闭上,她娇羞地仰起脸,樱唇贴上君问天的,丁香舌调皮地欲钻进他的口中,不曾想,遇到了阻碍,她撒娇地睁开眼,对上一双冰山寒眸。
“老公,怎么了?你这种表情,我会瞎理解的。”她啄吻着他的唇,一下又一下,密密且麻麻。“快别这样,笑一个,那种让我想尖叫的性感微笑。老公,我们好不容易才能秀甜蜜,配合下啦!事情一件件解决,车到山前会有路的。”
君问天冷冷地把她的两只手从怀中拉出,退后一步,“那块玉牌怎么一回事?”嗓音铁硬无情。
碧儿一阵头晕目眩,怔了怔,“你上次坐牢时,我去找耶律先生帮忙,遇到大汗,他送我的。”
“这是窝阔台的贴身之物,送你?你上次离家出走之时,是不是也和他在一起?”君问天咄咄问道,冷眸射出寒光,碧儿感到心一阵阵的冷缩。
“是的!老公,你不相信我吗?”碧儿直直看着他。
“一个男人连贴身之物都能送你,朝朝暮暮十多天,你让我如何信你?”
“老公,”碧儿悲怨地低哑,“我那时受了风寒,一直病卧在床,我是住在耶律先生家中,不是和大汗朝朝暮暮。飞天堡风雨飘摇,我们俩个还要搞内哄吗?”
“飞天堡的事,不要你过问!”
“你这话什么意思?”碧儿颤抖地扶住身后的八仙桌,怕自己会瘫坐在地。
君问天淡漠地转过身,“从前是韩江流,现在是大汗,你对翩翩又做出那样的事,一个男人忍耐是有限度的,因为你怀着身孕,我暂时不写休书,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们就分开吧!但现在我不想看到你,你回大都的君府,今天就走。”
“老公。。。。。。”碧儿低头,拼命地眨着眼睛,不让泛上的泪水滴下,“你吓不走我的,这个时候,我不可能离开你,我要和你一起面对这一切。我知道你是故意气我,想把我逼走,其实你是。。。。。。。担心保护不了我。飞天堡里现在很复杂,大汗的人,四王爷的人,说不定还有大宋的人,堡外还有大军,你都为我挡着,想把我送得远远的。这。。。。。。怎么可以呢?我们是夫妻呀,不能同生,同患难也是一种幸福。老公。。。。。。”小手拉扯着他的衣袖,摇晃着,“不要送走我。。。。。。”
“够了!”君问天转过脸,碧儿愕然瞪大眼,“老公,你嘴唇流血了!”她看到君问天的唇被咬出了两行血印,鲜血从嘴角滴下,急得用手去擦,君问天“啪”一下打开她的手,“你不要再自作多情,好不好?不要再编故事了,若不是因为你怀有身孕,我早就把你休回舒园了。一个不守妇道、不安于室、不宽容不贤良的女子,值得我哪一点为她挡风遮雨。你以前不是一直想离开我吗,现在我成全了你,你不会赖着不走吧!翩翩,无论哪一点都胜你百倍,我为什么要弃美玉而取瓦块呢?”
不争气的眼泪还是夺眶而出了,像在跟谁负气,长睫在泪中颤动,她承认,她有一点受伤了,“老公,我不是无敌的,你不要再说这种话,我会当真。。。。。。我不坚强。。。。。。。我们也挺不容易,从不相爱到相爱,现在又有了爱的结晶,你为什么要把我推开呢?”
君问天挫败地叹了口气,“我要怎样说,你才能明白呢?好,你不想走,就留下吧!可是我不会再踏进君子园一步,君仰山已逝,朱敏现在是我的责任了,我准备把她纳为三夫人,你有空帮着赵总管准备一下迎娶的事。”
“老公。。。。。。”碧儿抬首正色看他,看得很仔细,很仔细,“你这些话,就象是钉子一颗颗扎在我心中,很疼很疼!老公,你不是第一个让我动心的男人,却是我用着生命全副身心爱着的人,我爱你,老公,没有一点瑕疵。一直以来,你用你的方式在爱我在保护我,我都知道。上次那个毒,其实是你投的,对不对?我都知道的。因为你看出有人欲在食物上想谋害我、或者是加害我腹中的胎儿吧,你敲山震虎,先下手造了个声势,一下子就把要投毒的人惊住,再也不敢起邪念,从而光明正大的让人为我试膳。一切都是你的计划,让白管事建议厨娘熬那个粥,你喂我时放了药,不过,你不会给我吃的,粥不是泼出一半吗,你会让堡中的狗来舔,然后传出粥中有毒,没想到的是老妈子嘴馋,抢了去,白白送了一条性命。老公,你滴水不漏地在保护我,我体会得到你的心。所以,请不要再说重话了,这又是你爱的方式吗?”
君问天嘴角浮出一丝讥讽的笑,冰冷的视线瞅着她。“说完了吗?”表情阴郁。
“不是这样吗?”她看着他寒冰似的眼眸。
“舒碧儿,我不得不赞叹你编故事的水平太绝了,所有的事你都能编出个一红二白,就为了你那颗可怜的虚荣心吗?男人在欢爱时说几句甜言蜜语,你就当真?不错,一开始你的清新、可爱、慧黠是有点吸引住我,但时间一长,就倦了,我不想整天哄着一个长不大的任性孩子,我需要识大体、体贴、温柔妩媚的女人陪在我身边,而且男人不可能钟情一个女人了,在你们那里是,可现在是蒙古。你清醒一点吧,趁你腹中怀有胎儿,你可以提一些要求,以后,就没这样的机会了。”
碧儿扶着桌沿,慢慢挪到边上的椅边,坐下,筋疲力尽,一身狼狈,心冷得发颤。“老公,如果你想逼走我,我想你。。。。。。。已经快要成功一半了。”这几天,她尽量不表现出那么的敏感,尽量顾全大局,尽量不多想、不任性,其实,她的心已经对这份爱产生了许多怀疑,今天鼓起勇气,投怀送抱,想他给她一点确定,让她不要动摇,他没有,却是变本加厉的冷漠。
谁说爱情可以天长地久,原来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从来没尝过这么挫败的感觉,像打了一仗,却在半途中被最不设防的人狠狠击倒,怪不得说爱你的人伤你最深。
眼前的世界,四分五裂,心也揪扯得四分五裂。
碧儿默默地看着君问天,她的丈夫,俊美的面容,杰出的商人,是如此的优秀,曾经疼她恨不得给她摘下天上的星星来博她一笑,放下所有的生意,只为陪她吃一块点心、喂一口茶。。。。。。就是和一起跳崖时,还舍不得让她碰伤,以身作她垫背,紧紧抱她在怀。。。。。。
一幕幕,清晰如昨,却怎么也敌不过他现在带来的冷风凄雨。
人,是这么的善变呀,真理!
碧儿低下眼睫,“老公,我再问你一次,真的要放开我走向白翩翩吗?”
“是!”一点都没迟疑。
“真的要娶朱敏吗?”
“是!”
“今天你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是你现在真实的想法吗?”
“你还有完没完,是,都是,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舒碧儿!”君问天不耐烦地闭上眼。
碧儿淡然一笑,“在我来的那个地方,法律规定一夫只许一妻,若重婚就要坐牢,可即使这样,还是有人顶风作案。这婚姻之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其实何必用法律束缚,真心相爱的人,不需要法律也能白头偕老。如果两人之间没有爱,就分开吧!这次,我们之间就不需要做休书那种形式了。”
“老公,这一声,是我最后一次喊你。我不会勉强自己呆在不爱我的人身边,哪怕他富甲天下、貌赛潘安。我不管你现在是为我好、或是为了某个计划、是逢场作戏、是被逼无奈,我们之间我努力过、退步过,你用这样的方式回应了我,君问天,你成功了,我---死心,从今往后,绝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也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你爱不爱我,我已不在意了。对白翩翩那件事,你那么聪明,看不出吗?不说了,往事随风。我若嫁人或回家,请你不要再拦阻。腹中的孩子,是飞天堡的长子,他的身份特别,我理解,过周之后,我会让人抱给你,你对他说他的妈咪故世了,我亦不会再见他。既然离开,我也不会去君府。要分,就分得干干净净。”她按住心口,冷然地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明朗,不会让他有听错的可能。
君问天没有开口,但漠然的表情已经回答了她,就连一眨眼的犹豫都没有,如何不死心?
碧儿浅浅含笑,起身,去书房中拿出一个包袱,放在桌上,“这里面是白莲夫人被惨害之前留下的一幅自画像,还有一封随笔,你看了后,对抹去你心中多年的阴影很有帮助,有空看下吧!还有,赵总管乃是大汗放在你身边的一个卧底,他已探出骆云飞的真实身份,我约他二更时分在堡后密林中见面,你去见下他吧,不然这奸细案就会越来越复杂!”她镇定自若的表情,已无刚才的痛苦与悲绝。
“好了,君堡主请回吧,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要讲的,我现在就收拾行李,对了,我要带走秀珠。”她冷然而又礼貌地对他做了请出去的手势。
“你要回舒园?”他生硬地问道。
“我拒绝回答。君堡主,请珍重!”她转过身去,不想看着他从她面前走开,也不愿再记住让她心碎欲裂的俊容,然而,她也没有看到君问天脸上闪过剧痛抽搐的悲伤。
脚步声远去,她缓缓回过身,跌坐在椅中,一室的凄凉。
“夫人!”秀珠小心地跨进门槛,堡主刚刚出去的脸色是她从没见过的铁青,她好不放心夫人。
“秀珠,想去大都吗?”碧儿轻道。
“夫人也去吗?”
“不要唤我夫人了。你若想去大都,就不会再回到这里了,以后就一直跟着我。”
“好,我随夫人,这飞天堡阴沉沉的,不回也好。”秀珠欢喜道,“我们是去君府吗?我没去过大都,听说好热闹。”
碧儿倾倾嘴角,没有挤得出笑意,“好,你现在去请童知府过来,然后收拾下行李,我们马上就出发。”
秀珠蹦跳地跑了出去,不一会,领着童报国走了进来,碧儿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时笑语盈盈的样。
“童知府,白莲夫人之案你断得出来凶手是谁吗?”
“本官汗颜!”童报国拘谨地摇摇头,“此案复杂离奇,本官无能,实在断不出。”
“那奸细案能结案了吗?”碧儿挑眉。
“呵呵,结案,已结案!”这是夫人的一出闹剧,他哪敢再深究,拔都王子气得七窍冒烟,不也硬忍下去了。
“童大人,既然无事,那就麻烦送我进宫!”她太累了,再也撑不动,找棵大树,依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