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君问天那一句话,碧儿睡意全消,早膳也没用,一个人寻了后园中一处暖阁,掩了门,枯坐生闷气,心中把君问天咒了已经不下千万遍,仍是不解余恨。现在不仅不会早点脱身,两年后的美梦也不要做了。他若是真和她死缠到老,她可以想像得出她的未来是怎么的一片“光明”。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碧儿站起身,在屋中踱着步。放在二十一世纪,她大可把这事闹到法庭,然后分居六个月,他不离也得离。前提是她能独立。这是在一千年前的蒙古,君问天被人刺了,都没惊动官府,莫谈这小小的休妻事件,何况她根本不知衙门朝南还是朝北。就这样跑回家中,舒富贵一定是把她绑了亲自送给君问天。不回家中呢,她能去哪里?
韩江流?想到韩江流,就有点气短,她有点没脸见他。那样一个温厚宽容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呢?她把每一个细节都推敲过了,后悔得想打自己几个耳光。他能原谅自己吗?
她当时被那种巧合迷住了心窍,居然忘了白翩翩的异常。
花月楼是卖笑的场所,环肥燕瘦,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要想出人头地,光凭一点姿色是不够的,你得有特色。白翩翩瞅准了这一点,以“寒淡如孤梅冷月”之色压倒群芳,再加上摆出一幅醉心于书法的风雅,让看惯了眉开眼笑之色的男人们,一下就被她这种矜持之色给唬住了,你捧我捧,她就出了名,估计就中了君堡主的眼,以为她是一株莲,成了她的幕上宾。碧儿是这样猜测的。
再怎么有个性的女子,面对歹徒,都会流露出女子的柔弱,象自己昨晚吓得两腿发软,声音都发不出。白翩翩却神态自若,这种情况只有两种解释,一,她有自信制服歹徒,二,她知道歹徒不会伤害到她,因为她认识那歹徒,也可以说她和歹徒是一伙的。第一不成立,这是碧儿的直觉,第二的话,还有一个显明的迹象,她不顾一切用脖子去撞剑锋,怎么就把握得那么好,伤一点皮毛,流了血,却不会伤及性命,当韩江流去追受伤的歹徒时,她又适时地醒来,寻求韩江流的帮助,就在那一刻,歹徒跑了,怎么看,她都有帮助歹徒的嫌疑。所有的人都被她的壮举感动了,没人往深处想。君问天更是怜惜得把她收作妾室。
这是白翩翩的目的吗?
昨晚,碧儿猜到君问天出于义气,一定不会弃下为自己不顾生死的白翩翩,但没想到是替她赎身、收作侧夫人。君问天如果想替她赎身,早就应该做了,为什么一定要等到现在?这说明君问天对她的情意不是那么深,仅仅当作知音,而白翩翩急了,才出此一计,逼君问天就范?
碧儿甩甩头,不想多想这些事。君问天的情事复杂,被女人暗算是他自作自受,谁让他惹别人的。自己又没惹他,还处处为他在几位王子中的处境着想,他不但不领情,还毁约,还要她为他陪葬。
没门!
碧儿转得头昏,决定只有厚着脸皮,去找韩江流想个法子。希望韩江流大人大量,不和她计较。昨晚他把她抱在怀中亲吻着她的时候,说过要去远远的地方。。。。。。山青水秀。。。。。。。美丽的小镇。。。。。。。还说有机会和她一起回到她的梦里。
爱情不会因为一个误会而消失吧!碧儿不敢确定地想着,拉开暖阁的门,瞧见一个小丫头急匆匆地往这边跑来。“少奶奶,四王府的小王子来看望你了。”
“忽必烈!”碧儿一怔。
大厅中,忽必烈小大人似的坐在贵宾座上,王夫人在一边陪着,桌上放着各色糕点和水果。碧儿跨进厅中,发现哲别也在。
“堡主夫人好!”忽必烈礼貌地向碧儿拱手。
碧儿回了礼,对哲别嫣然一笑,“将军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的?”
哲别有点不敢正视碧儿的眼睛,“小王子说要来君府拜访君堡主,我没事,就一同过来了。”
“呵,怎么会没事,现在应该多陪陪将军夫人呀!以后要上战场,就聚少离多了。”碧儿向忽必烈一伸手,“小王子,喝过茶就跟我逛逛君府吧!”
忽必烈有礼的向王夫人告退,乖巧地把手放在碧儿的手心,小脸还是控制不住的红了。
“夫君身体有点不适,我就替他尽点主人之职。哲别将军,请一同过来。”碧儿回过头说。
哲别一沉吟,点点头。
王夫人目送着三人出厅,沿着曲廊,向后堂走去,心中大惊,媳妇才嫁来几天,和王府的人怎么那么熟稔?
“小王子,姐姐今天心情超坏超坏,怎么办呢?”碧儿边走边嘀咕着。哲别在十尺之外,背着手不疾不徐地跟着。
忽必烈仰起头看看她,“是因为君堡主要纳妾吗?”
“消息传得这么快?”碧儿一扬眉,瞟了眼哲别,“你和将军是特地过来看新夫人的吗?”
“不是,我是想让姐姐给我讲些故事,爹爹让将军护送我过来,说大都城里最近有宋军的奸细出入。”
碧儿轻轻一笑,指点着一路的楼阁。
“小王子,你说彻底征服一个人是征服他的身体还是征服他的心?”走了一会,三人在后园中的一个石桌边坐下,看着满园的积雪。
忽必烈思索了下,说,“身体!我打败了他,他就是我的阶下囚,永远就属于我了。”
“将军,你说呢?”碧儿问哲别。
哲别粗犷的面容一凛,“我和小王子想法一致。”
“春秋战国时,越国战败,越王勾践成为吴王夫差的阶下囚,卧薪尝胆十年,终于复国成功,成为一代霸主。身体倒下不可怕,只要心不屈服,一切都有可能。要想得到一个人,靠蛮力得到他的身体只是一时,而如果你赢得他的心,那就是永远了。小王子,你索爱打仗,可知打仗不同于打猎。打仗的目的,是为了征服对方,让对方为自己做事,从而扩大自己的势力。因此,打开一地,不应该杀尽抢光,杀尽了,抢光了,那个地方便成了一片荒原,对我们就再也没有用处,就象你把一个人打折了腿跪在你面前并不代表他是真的服你。如果你对那里的百姓留够能维持生活的资财,让他们繁衍生息,这样,那个地方便成了永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盘,也就是你得到了他们的心。”治国是,战争是,爱情也是。
忽必烈不太能消化这么长的一段话,怔在那里直眨眼,哲别不露痕迹地把碧儿看了又看。
碧儿盈盈起身,走向一棵树下,哲别跟上,留忽必烈一人思索。
“夫人,哲别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夫人。”哲别四下巡视一眼,确定无人,放低音量说。
“将军特地陪小王子过来,就是为这个吧!”碧儿倾倾嘴角,玩着袖口上的毛皮,笑问。
“果真什么事都瞒不了夫人。”哲别沉声一笑。“夫人,绯儿小姐说的面具将军,夫人可曾见过?我在营中查寻了一下,好象没这个人,所以想问得细致一点。”
如果可以,真想甩手给这个男人狠狠一巴掌,玩弄了良家女子,还装作一脸无辜相。“见过!”碧儿点下头。
哲别脸上的肌肉抖了几下,“何时何地?”语气控制不住的急促。
“月黑风高之时。”碧儿慢悠悠地扭头看哲别,一张脸紧绷得都脱相了,“花月楼。”
“呃?”哲别失声惊呼。“花月楼?”
“对呀,就是昨晚在花月楼刺杀我夫君的那位,戴着面具。”
“夫人,哲别问的是绯儿小姐看的那位面具将军!”哲别有些无力地耷拉着肩。
“不是同一个人吗?”碧儿纳闷地眨了眨眼。“难道将军知道昨晚的刺客是谁?”
哲别逃避地看向远处的天空,“哲别昨晚未出王府,怎么会知道呢?”
“不都戴着面具,面具还有很多种吗?我以为是同一个人,还想上前责问是谁,没想到他跑了。那个人声音处理过了,一定是熟人,心虚,怕别人听出来。有时候,太过于雕饰,反到是画蛇添足,让人生疑。”
哲别懊恼地抿紧唇,手握成拳,微微颤栗。如果可以,真想把这个舒碧儿捏碎了。她时不时地冒出一句,足以让人三魂吓掉二魂。
“将军,我也有一事不明,想问将军?”碧儿笑吟吟地侧过身。“将军官居四品,应该有自己的将军府,也应该找个名门闺秀与你比翼齐飞,你怎么。。。。。。。?”
哲别眼瞪得如铜玲,“夫人,你又。。。。。。。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呀,就是想将军对四王爷表达的忠心令人动容,不胜唏嘘。说起来将军也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这样委屈自己,是怕四王爷对你不够信任吗?其实。。。。。。。。”
“夫人。。。。。。。”哲别突然冷漠地说,“你说得太多了!”